第十七章、兔死狗烹(1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729 字 2021-02-23

那日晚間,是勛與關靖、逄紀商議,該當如何應對孔融歸來之事。他也不隱晦,即將昔日勸走孔融之事合盤托出,説就孔文舉這張臭嘴,遲早會招致魏王雷霆之怒,從而步了禰正平一般的下場。可是他死不要緊,我大伯父為其故吏,他又於我有知遇之恩,若不伸手相救,恐怕招致「寡恩」的罵名,而若相救,會不會把自己也給折進去呢

關靖沉吟良久,説:「聞孔文舉自蜀中歸,得無為劉備做間乎」是勛愁眉緊鎖,説那就更可怕啦。逄紀乃道:「或朱建平所謂災厄,正在此乎主公當從魏王之命,致書孔文舉,先詢其真意,方可思應對之策。」

因此是勛當晚便寫下一封書信,先表久違之思,復問蜀中之情,同時拐著彎地質問孔融,説我當年跟你説的話都當是放屁嗎你著急回來是送死來的嗎

書信遣人急遞許都,結果還沒收到回信,先得稟報,劉備於蜀中郊祭天地,自稱廣漢公。

也不知道是誰給出的主意,曹操都安邑,乃故魏地也,因此號魏公、魏王,呂布在涼州,即號涼公,可劉備既不號蜀公,也不號益公,卻偏偏用故州治所在的廣漢郡為名,號稱廣漢公。這明擺著要占一個「漢」字,表明他才是真正的劉姓宗室、漢家忠臣啊就跟原本歷史上稱「漢中王」似的。

不僅如此,他還上奏皇帝劉協,附了群臣擁戴的表章,説自己為了討伐奸佞。重光炎劉,不得已而稱公,即以漢中、廣漢、蜀、犍為、越嶲、牂牁、益州、永昌、三巴劉璋時分巴郡為巴西、巴東、巴中三郡總共十一個郡,作為廣漢公國,懇請朝廷允准當然了。這只是擺個姿態而已,其實朝廷允不允的,他帽子都早就戴上啦。

好嘛,十一個郡,比魏國還多將近一倍。曹操聞訊,當即氣得頭風病。隨即校事來報,孔融在許都又説開怪話啦。

原來劉備的表奏遞至許都,群臣乃紛紛詢問孔融,説你剛從蜀中回來,事先聽説過這一風聲嗎孔融心説我當然聽説過。只是為了避免自己也在擁戴表章上署名,才特意提前一步離開而已。他嘴上卻説:「漢之廣也,魏、凉可得國,何廣漢而不可得國」

有人質疑説:「朝既名漢,即立藩國亦當避其字也。」孔融當即反駁:「郡既不避,國何所避君其難高祖皇帝耶」想當初廣漢郡這名字就是劉邦定的,你先去跟他老人家掰扯掰扯看完了還忍不住一撇嘴:「聞君亦得魏職,戴二冠。故體屈也。」腦袋上同時兩ding帽子,所以把你的脊梁都給壓彎了,就光會卑躬屈膝朝向曹操跪拜了吧你特么還好意思自稱為漢臣還好意思指責劉備

曹操得知以後。當即召來是勛,差diǎn兒就把校事的報告書給摔在他臉上。是勛展開來一瞧,也不禁苦笑,便對曹操説:「臣已去信相詢孔公,並警醒之也,書尚未復。還請大王寬限數日。」

曹操斜躺在病榻上,腦袋上纏著布條。頭疼得直嘬牙花子,當下咬牙切齒地咒罵道:「此賊不除。吾病終不得瘳必要殺之」是勛站在他面前頗為尷尬,接碴兒也不是,不開口也不好,附和不可能,辯駁則更不敢,最終只得囁嚅著道:「大王善保貴體,既不避刀兵箭矢,又何懼小人妄言耶」

曹操狠狠地擠著雙眼,咬著牙關,左手在榻上連拍數下,估計這一陣兒的疼痛略略過去,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睜開眼睛來注目是勛:「宏輔,可近前來。」

是勛本是跪坐在曹操榻前的,距離並不算遠,因此也不起身,便即一抬屁股,膝行數步,直至雙手扶著榻沿。曹操提起右手,覆蓋在是勛的手背上,聲音略略放柔,問道:「昔宏輔曾與孤雲,孤若殺孔某,宏輔願為雲幼儒,今亦作此思否」

雲幼儒即雲敞,因為殮葬了為王莽所殺的師父吳章,從而得傳美名。曹操問了,你當初算是半開玩笑,説一旦我處死孔融,你就會效仿雲敞,以此來表示不背故主,如今還是這種想法嗎言下之意,你究竟認孔融是你的主公,還是認我是你的主公

是勛微微苦笑:「勢所逼也,不得不耳。昔莽殺吳章,雲幼儒為大司徒掾,無從援手,只得殯殮;若大王欲殺孔公,勛既備位,安敢不諫恐欲為雲幼儒而不可得矣。」請你也考慮一下我的苦衷吧,時論如此,不由得我不援救孔融。然而雲敞是救不了人,所以只好收斂安葬老師的屍體,但以我的身份、地位,卻必然要對你提出諫言,請求留下孔融一條殘命的啊,到時候你又會如何處置我我真有機會仿效雲敞嗎

曹操也不禁輕嘆一聲:「昔日孤亦曾言:卿便不懼為朱伯厚、蔡伯喈耶」我當時就説過啊,就怕你當不了雲敞,卻要落個朱震、蔡邕一般的下場「師徒、主從之間,往往結黨相援,此雖時流,亦朝廷之病也,宏輔豈不見此」官場上門生故吏相互勾結、包庇,這也是東漢朝因此而衰敗的一大弊病啊,你為什么還要蹈此故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