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據蜀自立(1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733 字 2021-02-23

中書令王朗王景興,不但為朝廷重臣,也是當代著名的經學家。.他本為東海郯人,被陶謙舉為茂才,任為屬吏,後遷會稽太守,旋為孫策所敗,逃返中原,投入曹操麾下。此公嚴謹慷慨,博學多聞,是勛表面上對他一直都挺恭敬。

就出身履歷來說,是勛的基本盤在青、登、海、徐四州,在地方上名望極高,而王朗既為海州籍,親朋之間大多與是家能夠扯得上關系,本該守望相助才是。然而王、是之間,暗中卻是有心結的一則王朗素行儉約,瞧不大上是勛的「奢靡」;二則王朗之子王肅師從宋忠,經常跳出來跟鄭門打擂台。

話說回來,是勛擅自篡改經義,大塞私貨,六經注我,倘若只是普通士人,早不知道被主流觀點輪過多少回了,甚至還可能被扣上「邪言妄語」的大帽子,直接迫害至死。好在他有鄭門這個大靠山,從郗慮、許慈、任嘏以下,師兄弟們都要仰仗是勛的權勢來保證鄭門的統治地位,所以往往為其圓謊;而至於普通士人,多以為是勛既得鄭康成真傳,那是太尉所言基本上就得是鄭先生的本意吧,又有誰敢提出質疑

這么一來二去的,積非成是,是宏輔遂成當代儒宗經,比之鄭玄,已凜然有青出於藍的趨勢。再加上是勛也挺鬼,但凡他的觀點跟鄭玄不一致,就會先聲明「鄭老師說的都是對的」,然後做一轉折「只是老師有些話沒能說透,根據我朝夕侍奉,恭聆教誨,得了這么這么一種引申意出來……」

然而鄭氏雖為顯學、官學,天下那么大,經學派別,乃至於古文派別,也並非只有鄭玄一家,如宋忠、服虔、綦母闓、盧植等輩。觀點就往往與鄭玄相齟齬。王肅受學於宋忠,在原本歷史上就是斗鄭的大將,到了曹魏中期,王學幾乎徹底壓倒了鄭學。他對是勛不大滿意,自然也是情理中事啦。

只是王家和是家觀點雖有相左,卻也沒到仇人的地步,所以詔下中書,王朗當場就驚了。倘若是勛為中書令。或者其後任的華歆、劉曄輩,大概直接就給封駁了,只是王景興素來骨頭軟,未敢即封,特意跑去請問曹髦,說您下此詔究竟是什么用意哪

「是太尉征蜀,不及半歲即入成都,何得雲懈怠置酒高會之語,民間謠言耳,安可以捕風捉影。以責重臣至於用計設謀,及入成都封拜群吏事,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勢而不得不用權耳。若因此責之,恐傷陛下之明,而搖將士之心也。」

曹髦也懶得再叫崔琰出來參辯了,再說曹操昔日的謀劃即大有陰謀味道,非人君所當為也,也不方便明著說。因此順手就取出了崔琰的原詔,說:「卿且觀其日期。乃先帝在世時所命草也,朕因辭鋒激烈,特使秘書、門下別擬。此先帝之命,朕安敢改其志耶」

孔子曾說:「父在。觀其志;父歿,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老頭子定下的方略,我才登基就給改了,那象話嗎中書令難道你欲導朕於不孝乎

一扛曹操這尊死掉的大神出來,王景興徹底沒話說了。囁嚅半晌,只得通過,完了又問曹髦:「遣何人往蜀中宣詔為是」曹髦眼珠一轉,當即拍板:「秘書監邢子昂可也。」

於是召見邢顒,關照他入蜀宣詔,不要提曹操已死的事情「蜀中初下,恐人心動搖也。」接著再召曹仁,對這位同族叔祖,話就可以說得比較明白一點啦:「此先帝恐太尉立功驕矜,而蜀人多詐,或有擁其以要朝廷之意,故不得不然耳。且功至高而不賞,恐傷朝廷之明,乃偽責之。護國先不必入蜀,駐軍漢中,待太尉返歸,乃可交接。」

曹仁也不傻,當即就明白了,這是怕是勛兵權在握而造反哪既然擔心會釀成這種局面,當初曹操你干嘛要派他去老頭子年歲大了,疑忌之心愈嚴重,這事兒可干得不怎么光明正大哪。隨即後背一涼,心說幸虧當初派的不是我……好在如今幼主當朝,無此威勢,我再入蜀,不至於步了是勛的後塵。

曹髦命王朗、劉放、邢顒、曹仁等暫密此事,光說派邢秘書去封賞眾將,派曹護國去替換是太尉回來,所以是復、桓范沒能預先得到消息,再通過隱秘的途徑去提醒是勛。

等是勛接到詔書,當場就懵了,接旨而退,都忘了設宴款待邢顒。好在他本來就不怎么管事,自有司馬懿、曹真等人前去安排。退回衙署,是勛一邊命從人收拾行裝,一邊坐在那兒愣,心說曹操你卸磨殺驢這招倒玩得很溜嘛,我處處留心,終究還是中了你的圈套啊。

待得夜深,眾將吏紛紛前來勸慰是勛。先來的是曹真,說:「未知何人在天子前進讒,誣陷太……」一想是勛的太尉銜已經給抹掉了,不過他在與曹仁交接之前,大都督的號應該還保留著吧「誣陷大都督,末等將聯名上奏,為大都督辨誣。」

是勛微微苦笑,心說難道曹操不知道這些罪名都是胡扯嗎別的不提,關於「置酒高會」雲雲,不都是兒子是復跟曹操提起來,才故意散布的謠言嗎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要是真想收拾我,你們聯名上書管個屁用啊。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提醒曹真:「卿等美意,吾心領矣。自可上奏為吾辯誣,然不必聯名也,以罹結黨之譏。」曹真猛然醒悟,拜謝而去。

過不多時,司馬懿也來了,對是勛說:「弟子以為,此先生功高難賞,故不得不砌辭貶抑耳。然觀蜀人似有喜意,或欲煽搖先生,自立蜀中,為先生計,萬萬不可聽彼等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