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魯難未已(2 / 2)

漢魏文魁 赤軍 1718 字 2021-02-23

見了面寒暄幾句,是勛精神不濟,只是大喘氣,還跟楊彪說:「吾年止公半耳,公尚康健,吾卻將逝……天也,命乎」楊彪抓著是勛一只手,說你別頹喪,安心休養,一定能有痊愈的一天。隨即左右瞟瞟,說:「吾欲獨與令公言,請卻左右。」

是復出門之後,就覺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楊老頭究竟想跟老爹說些什么,他可別把朝中之事合盤托出,把老爹給氣著呀雖說老頭兒退休也好多年了,終究其子楊修見為門下監,老頭子不可能真的閉塞視聽,啥都不管吧。可是他究竟打算跟自家老爹說些什么呢左思右想。不得要領。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楊彪便喚人來抬,告辭而去。是復一直把老頭兒送到大門口,親眼瞧著他上了馬車。這才折返,隨即就接到了父親的傳喚。是復拱手進入是勛的寢室,是勛命其先關上門,然後靠攏榻前,他盯著兒子的面孔。一字一頓地問道:「汝知文先來,為何事耶」

是復老實說我不知道,也想不出來。是勛撇一撇嘴角,喘著粗氣說道:「文先謂吾:恨無日磾先見之明,恐罹老來喪子之痛。」

這里的「日磾」是指金日磾,其長子為漢武帝的「弄兒」類似於孌童,因為言行不謹,日磾慮生後患,遂親手將其殺死。楊彪的意思,我痛恨自己沒有金日磾的先見之明啊。就怕將來兒子會招來禍患,老了老了,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所指的自家兒子,當然是說楊修楊德祖啦。在原本歷史上,曹操殺死楊修以後,有次遇見楊彪,問他:「公何瘦之甚」楊彪回答說:「無日磾先見之明,猶懷老牛舐犢之愛。」我是想兒子想的啊。可是如今兒子還沒有死,他就先跑來跟是勛求情來了。

是復脫口而出:「不想此老乃有此智。」是勛冷哼一聲:「汝以為楊德祖為瞽者耶」你以為楊修就是傻瓜蛋啊,他與崔琰不同。曹操時代便居於中樞,政治風波見得多了,還能看不清楚如今的形勢隨即用尚且能動的右手輕輕一拍榻沿:「汝竟瞞我,做得好事」

是復如今對老爹的敬畏又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我靠他有日後兩千年的智慧。當世誰可比擬故此聽聞此語,趕緊把腰板一挺,從坐姿改成了跪姿,隨即躬身致歉說,爹我不是真想瞞你什么,是怕你惱怒或者擔心。使得病勢沉重……就此把近日的謀劃合盤托出。

是勛拍著榻沿罵他:「此非崔琰亂國,實汝亂國也」是復趕緊辯解,說我要是不這么干,不趁著您還在的時候趕緊把崔琰干掉,就怕將來一旦您離開人世……不,即便您病好之後,也都很難再制約得住他啦。況且「阿爹為政,人皆得利,然得之未足為寶,失之始知其貴也……」那些因為您的政策而獲得利益的家伙們,其實未必真感您的恩德,他們還會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要給他們造成心理上的危機,讓他們覺得所捧的金飯碗有可能失去,從此以後,才會死心塌地地沿著您的政策方針朝前走哪。

是勛冷笑道:「汝以為吾將死耶」是復趕緊說兒子不敢其實他曾經覺得既然天命在老爹,老爹肯定不會這就掛掉,然而這都一個多月了,是勛別說痊愈,連半個身子都一直麻痹,每天還得自己幫著翻身、擦拭……他不禁就此產生了新的想法:

難道說,天命未必在爹,其實在我

是勛倒沒想到兒子的心思竟然如此不堪,只是長嘆一聲:「汝今欲如何做耶」是復說我打算讓公主入宮,利用外間的謠言再去游說太皇太後,請她老人家下詔,除去崔琰和楊修。是勛闔上雙眼,考慮了好一會兒,突然間一梗脖子,一挺腰,直接就從榻上坐起來了。

是復嚇得腦袋朝後一仰,差點兒摔倒在地我靠奇跡啊,老爹竟然能動了就見是勛右手伸入左袖,掏出兩張紙來遞給是復,說:「毋使公主往說,寄望太宰可也。」

是復接過兩張紙來一瞧,但見都是詔書的草稿,密密麻麻、塗塗抹抹地寫滿了字。是勛叫他翻過來瞧,只見兩張字紙的背面各寫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慶父雖病,魯難未已。」「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是勛關照兒子:「兵久頓必撓,政久亂必廢。可矣,可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