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朕這是造了什么孽?(1 / 2)

沉吟了半晌之後,楊少峰才開口道:「祖父大人一片愛民之心,自然是極好的。但是孫兒卻有一個擔心。」

朱老四冷哼一聲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楊少峰訕笑兩聲,斟酌著道:「或許是孫兒將人想的太壞了些,又或許是孫兒太過於杞人憂天了些,總是擔心好經被念歪。

比如說,祖父大人前腳說免除了民賦民稅,那後腳會不會有人曲解祖父大人的意思,再把民賦民稅改頭換面一番,攤到其他的方面?」

朱老四的眼睛一縮,猛的一拍桌子,殺氣騰騰的道:「誰敢!真當錦衣衛是吃干飯的不成?」

楊少峰攤了攤手,說道:「錦衣衛自然是凶名赫赫,但是錦衣衛的名聲也臭啊,百姓一聽到錦衣衛的名聲,就恨不得遠遠避開,難道還會有百姓敢找錦衣衛來替自己出頭?」

望著朱老四投過來的目光,紀綱趕忙躬身請罪道:「臣該死!」

楊少峰卻道:「祖父大人息怒,孫兒以為,錦衣衛的名聲臭,乃是應有之意,若是錦衣衛有了什么好名聲,那才是對祖父大人的不忠!」

朱老四冷哼一聲,轉而望著楊少峰,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楊少峰道:「祖父大人想要免掉民賦民稅,理論上來說只需要派人張貼皇榜告示,使百姓咸知此事即可。

然而實際上,百姓們多是不識字,往往是別人說什么,自己就信什么,最多就是央著族中識字的人幫自己看看,所以才會有人敢在里面上下其手。

同樣的皇榜告示,祖父大人將之貼在學堂之中,學堂之中的生員再怎么不成器,多半也是能看明白,而百姓們卻看不明白,這便是其中的區別了。」

朱老四呵呵冷笑一聲道:「說來說去,你個狗東西還是打算用學堂來代替科舉?」

楊少峰卻搖了搖頭,答道:「這只是孫兒設想中的一部分。如果真的攤開來說,孫兒其實更想讓天下百姓都能識字,起碼也要讓他們看得懂祖父大人的詔書究竟說了什么。

也只有這樣兒,百姓們才能知道祖父大人是心向著他們的,才能不被那些貪官污吏們欺壓。

錦衣衛的名聲之所以在民間其臭無比,不就是因為他們監察百官,為士林所不容么?

那些掌握了筆桿子的讀書人說什么,不識字的鄉間愚夫就信什么,他們說錦衣衛囂張跋扈欺凌百姓,那錦衣衛自然就是十惡不赦之徒,挨個宰了都沒冤枉的——問題是,錦衣衛針對的從來就不是百姓啊。」

紀綱忍不住點了點頭。

瞧瞧,什么是正人君子?狀元公這樣兒的才是正人君子!那些泥腿子手里有幾個錢?值得錦衣衛的大爺去注意他們?扯什么犢子呢?是各個藩國那里的情報不緊急,還是朝堂百官不需要監視?把那些得罪了皇帝的大臣們屈打成招坑銀子,他不香嗎?

朱老四卻忍不住有些煩燥了起來,忽然往楊少峰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怒道:「把話給朕說完!」

楊少峰頗為委屈的應了,然後接著說道:「學堂只是個開始。從順天府開始,慢慢的將社學鋪開,過上二三十年之後,我大明百姓人人都能讀書識字,再有人想要仗著粗通些文墨來欺壓百姓,自然就成了不可能之事。

更重要的是,讀書識字的人多了,所謂的秀才也就不值錢了,科舉被篩下來的人也就會更多,而這些人想要出頭,就只能另尋他法,比如將精力放在工坊工藝的改進之上。

另外,邸報這種好東西自然可以改頭換面一番,變成每十天行一次,或者每月行一次,篩選刊登一些祖父大人的指示和講話,如此一來,百姓們也就能知道祖父大人是真心愛民,就算是不法之徒,百姓也不會恨到皇家身上,只會恨那些貪官污吏。」

朱老四頓時更加煩燥了——楊少峰說的這些事情,單獨拎一件出來說,朱老四都能明白,但是串連到一起來說,卻是一環套著一環,每個環節都變得復雜無比。

比如學堂之事,從蒙元之時就已經有了社學的制度,大明也有著同樣的社學制度,給百姓們讀書的機會很多。

然而有個蛋用?百姓該讀不起書的照樣讀不起書,該老老實實耕種的還是老老實實耕種,能讀書識字的,始終只有一少部分人。

就以順天府為例子,如果不是因為要翻蓋新城,順天府的學堂始終就那么些,誰又會想到多蓋幾所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