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趙山才的迷茫.(1 / 2)

攝政大明 蟲豸 2611 字 2021-01-23

在京城之北,有一家叫做「得閑樓」的客棧,雖然不甚奢華,名氣也不大,但勝在干凈幽雅,花費也不高,所以包括趙山才在內的許多考生,皆是在這里居住,平日里,考生們在客棧中相聚一處,談些風花雪月、詩詞書畫,倒也頗是熱鬧。

只是,這一天是殿試名次榜的日子,對於考生們而,這關系到他們一生命運的轉折,所以在天色剛亮的時候,絕大部分考生就已是急不可耐的趕往禮部等待消息,於是「得閑樓」也一時間空盪清凈了許多。

然而,與其他考生不同,趙山才此時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在,不見有任何的急切焦躁,並沒有前往戶部等待消息,反而趁著這段難得的清凈時間,呆在自己的房間中讀誦一本名叫菜根譚的書籍。

「勢力紛華,不近者為潔,近之而不染者尤潔;智械技巧,不知者為高,知之而不用者為尤高」

趙山才讀到這里,輕輕嘆息一聲,將手中的菜根譚放在一邊,閉目細細品味著這一句人深思且又耐人尋味的句子,良久之後,才睜開雙眼嘆息道:「本朝之著,唯此書而已。」

隨著趙山才的話聲落下,房間之外,突然有人揚聲笑道:「沒想到,山才兄對還初道人的這部作品評價如此之高,可惜在我看來,這部著作雖然簡煉明雋,兼采雅俗,其中也有許多道理引人深思。奈何觀點太過中庸了一些,若只是一味守著這些道理。或許自保有余,但若是想要有所作為、成就事業。卻是絕無可能以山才兄的心性與志向,竟也會喜歡這部作品,實在讓我有些意外」

趙山才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曾兄來了,還請進房間說話。」

話聲剛落,房門已是被人推開,而進入房間的,則是被趙俊臣寄予厚望的曾煒。

曾煒出身於官宦世家,他的父親曾從榮如今官居四川布政使之職。手頭上自然是銀錢寬裕,原本住在京城中最奢華的客棧「神仙居」之中,然而前些日子卻突然搬到了「得閑樓」中居住,並且每天都會拜訪趙山才、與趙山才閑談些朝野趣聞。

進入房間後,曾煒笑道:「怎么今天是殿試榜的日子,趙兄不去禮部那邊等候消息」

趙山才亦是笑道:「曾兄不是同樣沒去嗎」

曾煒搖頭道:「殿試的排名,由陛下欽點,又豈是我去或者不去就能改變的名次該是多少位就是多少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去更何況,住在這里的考生、這家客棧的老板、乃至於我身邊的隨從,如今都去禮部等候消息了,我又何必去湊那份熱鬧在他們回來之後。自然會把我的名次告知於我,所以我在這里靜候消息就是了。」

說話之間,曾煒已是在趙山才的旁邊坐下。

趙山才點頭道:「曾兄的想法。與我相同,奈何在這般時候。考生中又有幾人能夠定下心來靜候消息曾兄的這份淡然心性與過人度量,足以令人敬佩。」

曾煒神色淡然的點評道:「俗話說。聰明人動嘴、愚笨之人跑腿,所以聰明人總是會懶散一些。我受家父教導多年,卻不敢妄自菲薄,這個時候自然要以聰明人的標准來要求自己,倒是與心性、度量無關。」

說話之間,曾煒又搖頭自嘲一笑,說道:「更何況,以我的才學,無論如何,成績都比不過趙兄,當然,也比不上周輔的那位孫兒,但同樣不會被其他人給比下去,名次大致可以預估,自然就更不著急了。」

趙山才卻笑道:「科舉所需的才學,終究只是書本上的死知識,與處世之道、治世之學關系不大,然而我與曾兄相交多日,深知曾兄你或許在才學方面稍遜於我,但若論見識、眼光、手段等等,曾兄卻不遜於當世任何一位同齡人。」

曾煒搖頭道:「若是面對其他人,我還敢這么說,但趙兄你卻是前太子太師何明的關門弟子,已是得到了何老太師的真傳,我的那些見識與手段,就更不敢與趙兄相提並論了。」

趙山才搖頭道:「曾兄剛才還說不敢妄自菲薄,怎么如今又這般謙遜了」

曾煒嘆息道:「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只是,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卻還要請趙兄賜教。」

趙山才點頭笑道:「賜教不敢當,曾兄請說就是。」

曾煒沉吟片刻後,問道:「以趙兄之眼光,對人世故可謂是洞若觀火,那么也自然應該明白,當今的這位太子殿下,雖然為人堅毅、正直,但性格天真、固執,又為自己設了許多沒必要的原則與底線,絕不是理想的輔佐人選而趙兄你繼承了何老太師的帝王之術,其核心之處,就是講究人性弱點、不折手段,卻皆是太子殿下他無法接受的東西,所以趙兄你即使投靠了太子殿下,也絕不會被太子殿下喜歡,即使被太子殿下引為心腹,謀劃之策也很難被太子殿下采納,到了那般時候,趙兄你不免會束手束腳,傳承自何老太師的一身才學也皆是無用,豈不是可惜之極」

趙山才的神色無奈,搖頭道:「曾兄,你我二人這些日子以來深談多次,在此期間,你曾多次明里暗里的想要說服我與你一同投靠趙俊臣,如今我倒是想要向你請教,那趙俊臣究竟有何魅力,不僅讓你一心投靠,更還要拉著我一同投靠

那趙俊臣的手段與城府固然少有人及,如今在廟堂中自成一派,其權勢影響,已是不遜於朝中閣老,但畢竟只是一名聲名狼藉的貪官,朝野官民無不知曉。曾兄你遍讀史書,自然應該知道。自古以來像這種貪官權臣,即使得勢一時。最終也絕沒有好下場,曾兄你聰慧過人、眼光長遠,又為何要一心投靠於他」

曾煒沉默片刻後,緩緩答道:「我想要說服趙兄與我一同投靠趙俊臣,一是因為我深知趙兄的能力心智,所以實在不願意在日後與趙兄為敵;二是我欽佩趙兄的為人心性,更不願趙兄投靠錯了謀主,平白浪費了一生所學」

頓了頓後,曾煒又說道:「至於我為何一心想要投靠趙俊臣在他人眼中。是因為隨著趙俊臣的那份四川鹽政改革折子開始實行,四川布政使的位置瞬間成了肥缺,而家父因為沒有後台,官位也隨之搖搖欲墜,而我投靠趙俊臣,也只是想借此保全家父的官位罷了但趙兄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這么急功近利、目光短淺之人」

趙山才點了點頭,並靜待曾煒說下去。

這些日子以來,趙山才與曾煒二人數次深談。相互間引為知己,曾煒固然欽佩趙山才的心智與學識,而趙山才也同樣欣賞曾煒的才能與手段,所以趙山才其實也頗是疑惑。以曾煒的見識與眼光,又為何偏偏要投靠趙俊臣

之前,趙山才數次詢問。但曾煒總是避而不談,如今殿試終於結束。兩人即將進入官場,曾煒也終於願意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了。

另一邊。曾煒頓了頓後,繼續說道:「我不否認,我想要保全家族的榮華,正是我投靠趙俊臣的原因之一,然而這並不是全部,記得趙兄你當初評價趙俊臣,稱之為治世之奸臣,我是深表贊同的,只不過趙兄你的這般評價,是從諸般傳聞之中推測而來,而我卻是親眼所見」

「哦」趙山才微微一愣。

曾煒耐心解釋道:「趙兄是江南人,進京趕考是由南到北、沿大運河北上,而我家住四川,赴京趕考的路線卻要麻煩的多,先是從川北進入陝西,再從陝入晉,最終才能到達京城。而在此期間,我經過了潞安府,卻現在那里有無數的百姓將趙俊臣視為青天,甚至還供奉著趙俊臣的長生牌位,無論官農商工,皆是對趙俊臣贊譽有加」

趙山才了然的點了點頭,嘆息道:「我也曾讀過那本潞安府滅蝗實錄,本以為這本書只是晉商為了川鹽之事而討好趙俊臣之舉,里面的內容皆是誇大其詞、無中生有,但如今看來,應該是我想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