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四年。
原野月想,當初赤天來找自己說練功的事,就是在四年前。
所以弟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
或許是因為走火入魔最終不治,又或者是因為在練功時出了別的錯漏,總之他已經死了很久很久。而赤天,卻在弟弟離世後的第一時間,不,也有可能是在他生命垂危,還在雪頂獨自掙扎的時候,就已經選擇了放棄,轉而找到自己,做他新的工具。
「我要殺了他。」
原野月又失魂落魄地重復了一遍。
厲隨道:「你殺不了他。」
「是,我不能。」原野月猛地抬起頭,「但是你能,我說,我什么都告訴你,你殺了他,你殺了赤天,替阿星報仇!」
……
除了萬渚雲,雪城中的其余門派並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包括天蛛堂在內。潘仕候看到祝燕隱一大早就帶著家丁護衛,在宅子里到處溜達,一遇到自己就立刻橫眉冷對,便也識趣地轉頭回了住處。
「他最近還正常嗎?」祝燕隱問。
「同以前一樣,除了去武林盟,就是躲在房間里念經燒符。」
怎么還燒得沒完沒了了,祝燕隱端了個小椅子坐著曬太陽:「說說他燒紙的場景。」
場景?家丁想了一下,盡可能地還原,就是先掏出幾張符點燃,嘴里喃喃念著潘錦華的名字,說一些長命百歲之類的話,再哭上一場,神叨叨的,知道的是說他兒子病了,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他兒子已經死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祝燕隱被這個「死」字戳了一下,抬頭看他。
家丁以為是自己說這生生死死的,公子不喜歡,趕忙道:「我——」
「有人給他送過信嗎?」祝燕隱一口打斷。
家丁搖頭:「沒有。」
「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咱們的人一直寸步不離地盯著天蛛堂,絕對沒有外頭的書信進來。公子這么問,莫非是擔心他與焚火殿私下來往?」
「不是。」祝燕隱站起來,「他要是當真關心兒子的病情,會只在東北念經燒符,卻從不讓家中送一封書信過來嗎,難道不應該時時刻刻都守著家里的動靜?」天蛛堂也是有些財力的,別說隔三差五,就是一天一封書信,也絕對有能力做到。
家丁遲疑:「那……他不關心兒子?也不對啊,那念經時嘴里重復的,明明就是潘錦華的名字,而且他也沒讓外人看,都只自己待在屋中瘋癲。」
祝燕隱的聲音又輕又快:「念經就一定是在祈福嗎,萬一是在超度呢?」
家丁倒抽一口冷氣:「死了?」
「糟了!」祝燕隱突然想起一件事,頭皮瞬間發麻,轉身就想跑去找萬仞宮,卻恰好被進門的厲隨接進懷中:「跑什么?」
「藍姑娘——」
「在焚火殿。」
祝燕隱懊惱不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就知道,我應該早點想到這件事的,原野月已經發現赤天在利用她了,所以答應與我們合作,是不是?那她怎么同你說藍姑娘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潘仕候?」
「她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也不知道背後還有誰。」
「不知道?」
堂堂焚火殿的第一護法,會不知道?
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原野月似乎真的不知道。等她見到藍煙與其余十幾名萬仞宮弟子時,就已經是在焚火殿的地牢中,這群人被關押在雁兒幫與粟山派的隔壁,赤天只吩咐弟子嚴加看管,卻並未解釋人是從何處抓來的。
祝燕隱追問:「所以藍姑娘他們只是被關押著,並沒有被用來練習噬月邪功,對嗎?」
「萬仞宮的內力心法與別派不同,是逆筋脈而行。」厲隨道,「雪崖之後,為了不再次被噬月所傷,我便試著將原先師父教的心法統統反過來練,慢慢發現只要悟性夠高,反應夠快,其實是完全可行的。」
這套反其道而行之的內功,倘若強行被赤天拿走,他也會失控入魔。原野月垂涎萬仞宮的功夫,曾經想過要用藍煙提升修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作罷。
厲隨又問:「你方才為什么覺得潘仕候有問題?」
「因為他從來沒有收到過一封來自白頭城的信。」祝燕隱道,「所以我猜潘錦華其實已經死了,所以他才不需要了解近況,才可以毫無牽掛地待在武林盟。」
厲隨皺起眉,伸手想要揉太陽穴。
祝燕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別為這種人頭疼,不值。」
「這么多年,習慣了,一聽到他的名字就覺得要有事。」厲隨點頭,「好,聽你的,以後我改。」
祝燕隱拉著人坐下:「你先告訴我,原野月那頭是怎么回事?」
「她聽起來只是名義上的大護法。」
平時負責一些瑣事,管理著焚火殿的賬目,能調遣其余所有護法,看起來地位不低,赤天對她似乎也極為信任,但也僅限於此了。更多關於焚火殿的重要秘密,比如說焚火殿布在江湖中的眼線究竟是誰,則是一無所知,頂多只能說出尚儒山庄的杜雅鳳與赤天有來往——這算什么秘密?全江湖都知道。
祝燕隱道:「那豈不是又白抓了?」
厲隨搖頭:「不會,她比古撒蠻邁有用得多,至少熟悉焚火殿的地形與所有的機關陣門。原野星的屍體已經在山上找到了,她現在對赤天恨之入骨,滿心只想替弟弟報仇。」
「那潘仕候呢,你打算怎么處置?」
「你怎么看?」
祝燕隱心想,我還用看嗎,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那個小老頭為了救兒子,不惜勾結魔教出賣藍姑娘,但結果兒子直到最後也沒能活。所以才會強忍著悲痛,隱瞞了一切事實跑到東北來,估計還是鐵了心要替兒子報仇,讓你幫忙殺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