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願投降，又覺得水太涼……」
林悠冉並未接蘇陌的爛話，只是走向蘇陌，步步緊逼。蘇陌下意識地後退，然而很快就被逼到了沙發椅邊。
「他這么糾結是因為怕，你糾結是因為什么？」
林悠冉輕聲問，這時兩人的臉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蘇陌注意到了林悠冉臉上畫著淡淡的妝，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兩三筆。聞到了她身上那好聞的香味，就像微醺的玫瑰酒。
蘇陌甚至能感覺到林悠冉那輕微的呼吸，還有那嘴唇的溫度。那微微上揚的嘴角，晶瑩潤澤，和往常一樣帶著一絲驕傲，讓人想要狠狠地親上去。
可是蘇陌此刻卻生不出一點邪念，他只感覺到緊張，好像被人扒了個底朝天，那些見得人見不得人的，通通被看光了。他甚至不敢看林悠冉眼睛，更別說回答她的問題。
林悠冉見到一時舉止無措的蘇陌，忽然哈哈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哈，我開玩笑的，你這么緊張干嘛！」
蘇陌緩過神來，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強笑道：「你干嘛把我比作錢謙益啊。」
林悠冉輕輕一笑：「你不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嗎？既做不得史可法，也不願當孔胤植，這種人真活該。」
蘇陌默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行了，我也就說著玩的。」林悠冉又在蘇陌背上拍了一掌，笑嘻嘻地結束了這個話題，「雖然你說要給我免費，但我也不想白白占你便宜，既然你不肯收錢，那我就身體來還吧！」
蘇陌先是一驚，隨即低聲一笑：「你這用身體，是怎么個還法啊？」
林悠冉微微提起裙擺，然後微微轉了一個圈，裙擺飛揚：「太昊主人，在下望月兔，從現在起就是您的專屬女仆。」
蘇陌揉了揉臉，恢復原樣，滿臉期待：「哇，那這也太賺了吧！」
「請坐這邊。」林悠冉指引蘇陌換個位子坐。
「喂，可是你屁股剛坐過這張桌子啊！」
「是啊，這是女仆剛剛坐過的地方，上面還殘存本女仆的體溫哦。能在我嬌臀坐過的桌子上用餐，想必您現在已經興奮到失禁了吧？」
「怎么可能！」
我怎么感覺你在報復啊……還有，誰會自己說自己「嬌臀」啊！
林悠冉眼一橫，殺氣凜然，冷聲道：「你坐不坐？」
蘇陌一個激靈，立馬坐過去：「我坐我坐我坐。」
林悠冉再次恢復了笑容，遞上一份菜單：「這就對了嘛，請你點單吧！」
這個女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蘇陌接過菜單的時候悄悄摸了摸桌子，可惡，還真有溫度。
「事先說好，我可沒錢昂。」蘇陌一邊看菜單一邊嘟囔。
「切，窮鬼！」
「你這女仆態度也太差了吧，你們老板呢？我要投訴！」
「本老板就站在你的面前！」林悠冉理直氣壯，「我為我員工的態度，向您這個窮鬼表達最誠摯的歉意，現在重來！」
「那現在……是免費的了吧？」
林悠冉淺淺一笑：「是的呢，由於您是一個吝嗇又貧窮的笨蛋，所以我們老板特別好心地決定給您免單，嚶嚶嚶，我們老板真是太偉大了，像您這樣的窮光蛋也不嫌棄！」
「難道你是把毒舌當成賣點了嗎？」
「是的，我聽小透說，你們死宅都喜歡被美少女辱罵，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這個世上怎么可能會這種人啊！還有請不要叫我死宅，我長得這么帥，所以是宅文化愛好者！」
「不是有抖m嗎？」
「那只是一小部分，而且我覺得所謂的抖m的宅只是單純的饞人家身子卻不可得之後選擇的下賤，他們本質上只是缺愛。」
「切，這樣啊……」林悠冉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行了，你點餐吧。」
「我看看啊……」
蘇陌看著菜單，菜名倒是挺規范的，不過後面有兩個價表。一個是正常價格，和外面普通的店差別不大，而另一個價表上寫著「女仆手制」，價格是正常的兩倍……嗯，一些人傻錢多找不到女朋友的死肥宅可能的確會買。
「就給我一份普通的蛋包飯吧。」蘇陌隨手一指。
「好的沒問題，女仆手制的蝦仁三明治外加一份香草拿鐵，一會兒就來！」林悠冉在本子上飛快地記著，鞠了一躬就走了。
「誒不是……」蘇陌愣了一下，林悠冉已經走遠了。
蘇陌望著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忽的輕輕笑了出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這個女仆真是完全不合格，連倒水都不知道，以後還是別招呼其他客人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想緩一口氣，於是怔怔地望著樓下的行人出神。
然而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掠過蘇陌的視野，對方似乎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長發在陽光下微微飄揚，美得就像一抹剪影，那么的清晰，卻又像泡沫一樣。
然而還沒等蘇陌看清楚，她就轉身沒入了街角。
是她嗎？還是幻覺了？蘇陌本來逐漸平靜下來的心情又重新被撥亂，心里又緊張又有些煩悶。
你是在害怕什么？這時，蘇陌腦海里又想起了林悠冉的聲音。
他猛然回頭，只見林悠冉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她的方口皮鞋踩著木地板，發著啪嗒啪嗒的清脆聲。
「你要的蝦仁三明治和香草拿鐵好了，請慢用。」林悠冉把餐品放到桌子上，笑盈盈的。
「嗯，謝謝。」蘇陌再次穩定了心神，走了回去。
估摸著這么短時間也不夠她做三明治里面的蝦排，而且聽蘇月舒的吐槽對方應該也不會是什么下得了廚房的女人，應該是有人提前把食材備好了，但是能用已有的食材做出來，也算是親手做的了。
既然如此，蘇陌就放下心來吃了一口，又喝了口拿鐵，臉上稱贊道：「味道不錯哦，跟你們老板說一聲，做這頓飯的女仆我要給她五星好評！」
林悠冉點點頭，一本正經：「好的，我會跟小透說，客人很滿意她的廚藝！」
「啊？不是你做的？」
林悠冉「噗嗤」笑了出來，一屁股坐在蘇陌對面，也不再裝女仆了：「想得美，還沒開業呢，店里就只有這個。你趕緊吃，吃完滾蛋吧，我一會兒得去樓下檢查女仆妹妹們的練習成果。」
「哦哦哦。」蘇陌大口吃著三明治，隨口問，「對了，你的這些女仆是從哪找的啊？」
「魔都和建業那么多大學，幾個員工還不好找嘛。她們大部分是學舞蹈和音樂的，還有幾個是外國語系……」林悠冉拿起香草拿鐵，咕嚕咕嚕大灌了一口，笑著道，「我跟你講，其中有一個女的特別厲害，會英法德意四種語言，尤其是英語口語，一口倫敦腔超標准！」
「你還聽得出倫敦腔？」
「怎么，看來你是對我這職專扛把子的實力有什么誤解啊！」
「我可不敢……」蘇陌笑著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吃完，把剩下的香草拿鐵一飲而盡，味道好甜，「那我走了。」
「記得企劃書下周五之前發給我，股權書我會寄給你的！」
「好的，我盡力。」蘇陌起身，「你出去的時候記得把衣服換了，外面可沒空調，最低才八度，冷死了。」
「知道了，啰嗦。明天天氣挺不錯的，你打算宅家里嗎？」
「我……」蘇陌怔了一下，回頭看著林悠冉的那似笑非笑的眼眸，鬼使神差地道，「明天……我們不是約好出去玩的嗎？」
林悠冉嘴角一揚，哼了一聲：「我只是說今天沒空，可沒答應你明天陪你去約會。」
「誒呀，也不是約會啦……」蘇陌干笑著抓了抓頭發，「不過你要是沒時間的話，下周也可以。」
「下周……」林悠冉沉吟了一下，搖搖頭，「我可能沒時間。」
「那下下周呢？」
「應該也沒時間。」
蘇陌低頭笑了笑：「那你明天能從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跟我出去玩嗎？」
林悠冉歪著頭想了想，眼睛帶笑，就像星辰一樣明亮。
「明天，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
沒有別的事了，蘇陌和林悠冉告別，坐著電梯下樓，正好在一樓門口迎面遇到了本田透。
蘇陌友好地朝著本田透笑笑：「三明治里的蝦排是你烤的么？」
本田透舉手：「不才正是在下。」
「本田小姐的漢語說得真好啊。」
「承蒙誇獎，愧不敢當。」
蘇陌搖頭贊嘆道：「不不，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若是不仔細聽，還真的聽不出來你和中國人有什么區別。」
本田透斜睨著蘇陌的腦袋，目露惋惜的神色：「不舉先生看上去聰明，可是腦袋好像不是很靈光。我當然知道我中國話很溜，所以方才只是謙虛一下，沒想到您卻當真了。」
原來毒舌是跟本田透學的，蘇陌嘴角微微抽搐：「冒昧求教，本田小姐說的不舉先生是什么意思？」
「想必您已經看過大小姐女仆打扮了吧？」
「是這樣沒錯。」
「恕我直言，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大小姐更有魅力的人了！」
「雖然我覺得你這話過於主觀……但是林悠冉的確很有魅力。」
「對吧！」本田透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看向蘇陌愈發鄙夷，「所以你舔了嗎？」
蘇陌一怔：「舔什么？」
本田透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舔她的腳啊，那么完美的大小姐都穿著黑絲了，你卻不舔她的腳，可見您定然是不舉！」
蘇陌震驚了：「你這是什么邏輯？」
然而本田透此刻卻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她想象著林悠冉此刻的模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啊，真想舔大小姐的腳腳然後一邊被她辱罵一邊被她狠狠地踩啊……」
卧槽原來你這家伙是變態啊！姑娘你這想法太危險了吧！你到底想對我未來的老婆做什么啊！
然而蘇陌正要吐槽，忽然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進入他的視野，這一次不像之前如幻覺那樣的浮光掠影，她此刻真實存在。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蘇陌草草地跟本田透道別，轉身離去
「真是個沒有禮貌的男人啊。」本田透冷冷地看著蘇陌的離去，輕輕哼了一聲，也走開了。
……
「尹琳琅，你在這干什么？」蘇陌跑到馬路對面，在那白衣少女的背後拍了一下。
尹琳琅正抱著一個箱子，對著一個路人誠懇地說著什么，冷不丁被人觸碰，先是一驚，整個身子如觸電般迅速彈開。但隨後扭頭見是蘇陌，又不由得舒了口氣，不過露出一絲驚愕和窘迫。
「蘇陌……」
「你怎么在這？」
你怎么在這？還穿著一身白裙，頭發還放下來了，沒有像平時那樣綁著馬尾，真好看。好像一朵純白的梔子花，又美又香，一笑起來百媚橫生。
不過蘇陌很快就搞清楚了原因，尹琳琅的箱子上貼著李裕的經歷和遭遇，正是蘇陌寫的那篇軟文，並且附上了水滴籌的二維碼。
「你干嘛非要一個人在這募集啊。」蘇陌無奈一笑，「你跟我說我就來幫你了……而且就算我不來，班里其他同學也會來幫你的啊！」
「我就是不想麻煩你們……你們都有自己的事……我自己就能做。」尹琳琅臉刷的一下紅了，聲若蚊鳴，目光飄忽，好像是做了壞事被人捉到的小學生。
「這有什么麻煩的……而且就你一個人說服力也不夠啊，說不定會有人以為是騙子呢。」
雖然她脖子上還掛著學生證，但這年頭騙子太多了，人們都被坑怕了。
尹琳琅小聲反駁：「也不是啊，好心人還是很多的，剛剛有一個小女孩，一下子掃碼捐了兩千呢！」
「真的假的，誰這么有錢？」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小小的，皮膚有點黑，但是特別可愛！」
蘇陌笑道：「是捐了錢才可愛的吧？」
尹琳琅使勁搖了搖頭：「不是不是，她是真的很可愛，我第一次見到那么可愛的小女孩，心腸還那么好，真像一個小天使！」
蘇陌呵呵地笑，接過尹琳琅手上的捐款箱：「我看你才是小天使，行了，反正我今天也沒什么事了，就和你一起吧。」
「好吧……那就又要麻煩你了。」尹琳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叫什么話，李裕只是你同學，就不是我同學嗎？」蘇陌沒好氣地道。
尹琳琅抿了抿嘴，又歪頭看著蘇陌：「啊，對了，你今天一個人來這里做什么？」
蘇陌微微一愣，他該怎么回答呢？
這時，他的耳邊又響起了林悠冉那聲冷笑：「既做不得史可法，也不願當孔胤植」。
「怎么了？」尹琳琅見蘇陌突然發愣，便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哦，我沒事，我沒事。」蘇陌回過神來，「我們去前面吧，這里估計也沒什么人。」
「誒？我覺得這里人還挺多的……」
「聽我的，前面人肯定更多！」
蘇陌徑直往前走，尹琳琅雖然不解，但也只好跟上。
「既無身前富貴，也無半點身後名，真好笑。」二樓的林悠冉透過窗戶看著馬路對面的兩個身影越來越遠，直至在視野里消失，口中喃喃，語氣莫名。
傍晚，蘇陌回到家里，卻見蘇月舒難得的安靜。
蘇陌笑著揚了揚手里的塑料袋：「家里椰奶粉沒了，我這次多買了一點，一會兒就給你做奶茶哦！」
「老爸，你今天對我媽做什么了？」蘇月舒突然撲過來，惡狠狠地抓住蘇陌的肩膀。
「你怎么啦，我沒有做什么啊！」蘇陌一個趔趄，差點仰面摔倒。
蘇月舒氣得眼睛一下紅了：「那我今天怎么差點又要消失了！」
蘇陌一驚：「什么時候？」
「就是中午！」
蘇陌愣了愣，臉色微微一變。
蘇月舒見狀，立刻確定此事的確和蘇陌有關，不由得更氣了，張口咬住蘇陌的胳膊，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了：「臭老爸，你在干什么嘛！你知道我一個人在家發現自己快消失的時候多害怕嗎！」
蘇陌咬了咬嘴，不顧胳膊上的疼痛，輕輕抱住了蘇月舒：「對不起，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
蘇月舒不說話了，只是壓低著聲音不住哭，在蘇陌懷里顫抖著，有種恐懼後怕想要發泄卻又不敢完全發泄的壓抑。
其實……我也沒有做什么吧……不過林大小姐古靈精怪心思縝密，能猜到什么也很正常。
蘇陌突然產生了一種無力感，就像狂風暴雨之下的小舟，任憑風浪吹打搖擺，身不由己。這種感覺兩年前也體驗過一次，只不過當時是絕望，這一次只覺得心里很疲憊。
當晚無話，蘇月舒什么也沒有追問，只是一個人生悶氣，無論蘇陌怎么逗也不和他說話。
夜里蘇陌又失眠了，慘白的月光從窗簾縫隙漫了進來，就像一泓寒水，安靜地在地上流淌。他看著天花板，默然。
其實事情並不難，無非是二選一。而且，還是在已經知道了標准答案的情況下。
可是，為什么啊。
媽的。
……
第二天上午，蘇陌被鬧鍾吵醒。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時間不早了，但由於失眠，他其實也沒能睡幾個小時。
「懶蟲！星期天就是給你睡懶覺的嗎？」蘇月舒哼了一聲，端著泡面走了過來，「快去刷牙，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哦哦好！」蘇陌連忙起身去衛生間。
不過看樣子蘇月舒的心情終於是恢復了，氣的快，好的也快。
「老爸你今天打算干嘛啊？」蘇月舒嘗了口自己煮的泡面，不禁皺了皺眉，有點咸，早知道就不把佐料倒光了。
「嗯，一會兒去找你媽，昨天約好的。」蘇陌頭也不抬吃著面。
蘇月舒一拍桌子：「我也要去！」
「你干嘛要去？」
「我想我老媽了不行啊！」
「也行，那我們就一起去吧，到時候你就說是我堂妹。」
蘇月舒點點頭，然後把自己碗里的面全部撥到蘇陌的碗里：「我吃飽了，我知道你飯量大，剩下都留給你了。全吃完哦，這可是你閨女我第一次做飯，你要是浪費了，那多打擊我積極性啊！」
「你就是覺得齁了吧！」蘇陌吐槽，而且他覺得煮泡面很難算得上是做飯。
「那我去給你加點水！」蘇月舒起身去拿了瓶礦泉水，然後擰開瓶蓋給蘇陌碗里倒了一點，然後陷入了自我感動，「怎么樣，本小棉襖體貼不！」
蘇陌不想說話，大口把泡面吃完。
……
「老爸，你能想象嗎？未來二十年，居然還有公交車的存在！」蘇月舒臉上露出了未來人的優越感，手劃拉著道，「不過，我們都不用投幣或者刷什么落後的二維碼，上了車人家會自動掃描自動扣費，我們上了車就可以坐下了！」
「你不是千金大小姐嗎，也坐公交車啊。」
「大小姐怎么了，我可沒那么嬌氣，你那點點大的破房子我不也住得慣嘛。」蘇月舒嘖舌，把自己感動的不行，「老爸，這說明什么？這是女兒我對父親你濃濃的愛啊！」
「呵呵……」蘇陌嘴角咧了咧，泡面太咸了，他有點想喝水，「一會兒見了你媽，別說漏嘴。」
「放心，老哥！」蘇月舒挺胸，「我很靠譜的！」
「因為是你我才不放心啊，老妹兒！」
蘇陌和林悠冉約在一家購物廣場附近見面，但是到了約定的地點，蘇陌卻並沒有看見林悠冉的人影。
「我老媽居然這么沒時間概念！這可是約會誒！」蘇月舒不滿地皺了皺鼻子，「老爸，打電話！」
「我正在打……喂，你人在哪，我到了？」
「等一下，我馬上就到了！」林悠冉匆匆地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不多時，蘇陌遠遠地看見了一個高挑的妹子，邁著大長腿向他們跑了過來。
但是看她那架勢並不是迎接，更像是逃跑。果然她的身後還有人在追趕，那是一個流浪漢模樣的男人，穿得破破爛爛，背著一個破包，健步如飛。
「還不快跑啊！」林悠冉跑到蘇陌的面前，使勁拽住他。
蘇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悠冉拽得踉踉蹌蹌，跟著一起狂奔。
「這個給你，幫我保管一下！」林悠冉伸手把手上的一個小袋子塞給蘇陌。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又是誰啊？」蘇陌邊跑邊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著跑。
林悠冉張揚地大笑道：「他是路邊要飯的，說他腿有殘疾，我就看看是不是真的！」
「然後呢？你做了什么？他這么死追不放！」
林悠冉的笑聲更加放肆，絲毫聽不出緊張：「我從他破碗里抓了一把錢就跑哈哈哈哈！」
她不僅不緊張，反而游刃有余的樣子，臉不紅氣不喘，好像還沒發力似的。
「那這袋子里裝的就是他的錢？你把錢還給人家吧！」
「那不行！我是要劫富濟貧的，你可要給我保管好了！」
林悠冉說完，腳步就慢了下來。蘇陌好奇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見林悠冉笑眯眯地朝他擺了擺手：「我累了，你接著跑吧。」
乞丐見錢袋子現在在蘇陌的手上，也不管林悠冉，盯著蘇陌追。蘇陌暗罵一聲，拼命狂奔。
流浪漢整整追三條街才徹底跑不動，於是氣喘吁吁地選擇了放棄，嘴里罵罵咧咧。
「謝了昂！」蘇陌正在街邊喘著粗氣，林悠冉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從蘇陌手里拿過錢袋子，隨手丟給了路邊一個賣唱的小女孩，賣唱小女孩感激涕零，林悠冉覥著臉鼓勵她繼續努力。
雖然她後面停了下來，但是從她很快就追上了蘇陌來看，她顯然也是跑過來的。然而此刻林悠冉的臉上依然輕松，顯然這點運動量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蘇月舒曾經吐槽過，雖然她老媽會開飛機、坦克、槍法如神、曾經參加過一周的野外生存、能徒手換車輪胎、馬拉松最快紀錄是2小時16分30秒、興趣愛好是從直升機上蹦極……但是，家務事卻是一點都不會做。當然，未必真不會做，只是單純的不喜歡。
忽視蘇月舒想要吐槽的內容，從蘇陌的角度看，吳京不請林悠冉去拍戰狼3絕對是他的損失。
「你是真的無聊啊……」蘇陌氣喘吁吁。
「劫富濟貧的事情怎么說無聊呢？我這叫替天行道，乃是英雄好漢行徑！」林悠冉搖頭晃腦，然後扭頭看了眼身後同樣氣喘吁吁追趕上來的蘇月舒，眼神逐漸變得有趣起來。
「這位妹子是誰啊，挺漂亮的嘛。」林悠冉笑笑。
「你好你好！我叫月舒！我是他的朋友！」蘇月舒連忙上前，笑嘻嘻地握住林悠冉的手，咬住「朋友」這個詞，意味深長。
蘇陌微怔，這個蠢閨女又想搞什么名堂？
林悠冉點點頭，淡淡地手抽回來。斜睨了蘇陌一眼，等著他的解釋。
然而蘇陌不知道蘇月舒突然想要做什么，也沒法解釋，只好干笑避而不答：「你吃了沒？」
「早飯吃了。」林悠冉點頭。
蘇陌連忙道：「那正好，我還沒吃，先一起去吃飯吧。」
「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啊，老兄。」
「早飯午飯一起了，等菜上來也差不多了！」
蘇陌和蘇月舒走在林悠冉後面，蘇月舒竊竊私語，眼中興奮：「老爸老爸，我贏了誒！」
蘇陌皺眉：「你贏了什么？不是跟你說你是我堂妹的嗎？」
「嘿嘿，我剛剛和我老媽比較一下，現在果然還是我比較挺……」
「你塞那么厚的墊子好意思比。」
「我媽肯定也塞了啊！」
所以你贏在胸墊厚度上了嗎？蘇陌忍住了吐槽的沖動。再說，根據他對林悠冉身體的了解，現在她絕對沒塞。林悠冉胸雖然平了點，但是比起蘇月舒那真正的一馬平川還是強的。
「你看你媽不高興的樣子，你現在想干什么？」
「嘿嘿，難得見到這么年輕的老媽，就想跟她開個玩笑嘛！這時候不捉弄她一下，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蘇陌沒好氣地提醒：「我覺得你這是在嘗試作死，別玩過頭了。」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蘇月舒嘿嘿一笑，拍胸。
「你們想吃什么？」林悠冉扭頭道，見竊竊私語的兩人，臉色淡淡的。
「隨便吧，你想吃什么都行。」
沒過一會兒，三人來到一家中餐廳。這時店里就他們一桌客人，服務員不緊不慢地上來倒茶。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啊？」蘇月舒笑嘻嘻地抱住蘇陌的胳膊，宛如正宮娘娘，「你和他是什么關系啊？我怎么沒有聽他說起過你？」
「朋友而已，你們關系挺好的嘛。」林悠冉臉上微微一笑，但是眼睛里卻沒有絲毫笑意。
蘇月舒繼續摟著蘇陌的胳膊，臉上笑容更甚了，露出一絲嬌羞：「其實最近都是住一起的啦……」
蘇陌在一旁不說話，在桌子底下輕輕拉了拉蘇月舒，希望阻止她在作死的邊緣反復試探。
「親愛噠，你們關系好像不錯嘛，我平時怎么沒聽你提到她啊，給我介紹一下唄！」蘇月舒毫無自覺，笑語盈盈地捅了捅蘇陌，滿臉正宮的從容。
此刻真是農奴翻身把歌唱，以前都是被老媽欺負的，何曾這樣調戲過她，這就是騎在她頭上拉屎的感覺嗎，太爽了！
「你今天來，就是想說你交了女朋友的？」林悠冉歪頭笑了笑，目光平靜如水，好像一面鏡子，卻沒有反射任何的光。
「啊！」蘇月舒突然叫了一聲，她連忙起身拉蘇陌走。蘇陌朝著林悠冉賠笑一下，跟著蘇月舒走到角落。
蘇月舒擼起一只袖子，要哭出來了，「老爸你看！」
蘇陌一驚，卻見蘇月舒的一只手已經消失了，而且這種消失的趨勢還在逐漸向上蔓延，整條胳膊也開始變得透明，這是正常情況下絕對不可能見到的場景，這是只會存在於影視作品里的超現實主義的畫面！
「老爸你救我！老爸……」蘇月舒徹底慌了，鼻涕眼淚全下來了，僅剩的一只手抓著蘇陌不住顫抖。
「看來，你媽和我之間全無可能了你就會消失。而你剛才那么一搞，你媽肯定以為我們是在挑釁，以她的性格肯定會非常震怒……」蘇陌端詳著她的手臂，分析著原因。
「老爸我錯了我不敢了！你一定要救我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蘇月舒淚如雨下，涕泗滂沱，聲淚俱下，想嚎啕大哭卻又不敢發作，急得跳腳，恨不得當場就給蘇陌跪下。
「行了行了，我救你。」蘇陌又心疼又無奈。他剛才已經阻止蘇月舒好幾次了，這純屬自己作死，所以說無論什么情況下，都不能隨便對自己的父母開玩笑啊。
不過，沒想到蘇月舒真的會物理意義上的消失。原來真的會消失啊……原來這就是消失。蘇陌看著蘇月舒那恐懼的臉，這是在向我演示么？原來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蘇陌擦了擦蘇月舒的臉：「聽我教你怎么做，別怕。」
「嗯嗯嗯，老爸你說什么我都聽！」蘇月舒點頭如搗蒜。
林悠冉朝角落里的兩人望了眼，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但是好像在激動地爭論著。她低頭喝著烏龍茶，眼神漠然。
兩人回到餐桌前，蘇月舒連忙誠懇地向林悠冉低頭：「對不起，嫂子，我不該跟你隨便開玩笑的！」
林悠冉抬頭一怔。
「好好說話！」蘇陌伸手在蘇月舒的腦袋上打了一下，皺眉。
「其實他是我哥，有血緣關系的，我全名叫蘇月舒。」蘇月舒哭唧唧地，加上她剛才真實的淚痕，毫無破綻，「剛剛被我哥教訓了一頓……對不起啦，我就是聽我哥說你比我還漂亮，就想跟你開個玩笑！」
「親哥？」林悠冉眼中多了一絲溫度，看著蘇陌，「你有妹妹嗎？」
「我父母去世了，這是我爸生前的私生女……她最近才找到我的。」蘇陌撓了撓頭，毫不猶豫地把去世的親爹拉出來背鍋，拉過蘇月舒，「你看我倆很像吧。」
蘇月舒的臉和蘇陌的緊緊地貼在一起，恨不得給林悠冉拿個放大鏡讓她仔細比對：「對對對，嫂子你看你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這耳朵！是不是超像的！」
「是挺像的。」林悠冉扭頭端詳著兩人，忽然低頭笑了一聲，再次恢復了那慵懶從容的神色，淡淡地道，「不過我不是你嫂子，你喊錯人了。」
「我哥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就好奇你到底是誰嘛，但他每次都不好意思……那你肯定就是我嫂子啊！就算現在還不是，將來也肯定會把你追到手的！」蘇月舒臉也不抬，聲音帶著些委屈，低頭拍了下蘇陌的肩膀，看來手是恢復了。
「誒——你哥經常提起我啊。」林悠冉眼神徹底變回了平日的那種靈動，拖長了聲音，帶著輕佻，看著蘇陌嘴角勾了勾，「你哥經常說我什么壞話了？」
「好了好了，誤會解除，吃飯吃飯，菜都上來了。」蘇陌咳嗽一聲，打斷了兩人。林悠冉可不是她這個蠢蛋女兒，她鬼精鬼精的，言多必失。
「哼……」林悠冉輕輕一哼，斜睨著蘇陌的臉，沒有追問。
「嫂子，嫂子，你果然好漂亮啊！難怪我哥這么喜歡你！」蘇月舒擠到了林悠冉的身邊坐下，猛拍馬屁。
「你不要亂說啊……」蘇陌微微紅著臉，伸手敲蘇月舒的腦袋。前倨後恭，真讓人鄙視。
「我可不是你嫂子昂，你看你亂叫，你哥都生氣了。」林悠冉嘴角翹了翹，這時才正眼看她。心里不知為何突然涌現出一種莫名的好感，一種熟悉又溫馨的感覺。
「我叫林悠冉。」林悠冉說。
「我知道我知道。世事悠悠渾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許。連名字都這么有詩意……嘿嘿，我哥天天跟我說。」蘇月舒大力點頭，「我哥說你人特別有趣，長得漂人又大方，他還從沒遇見像你這么古靈精怪的女孩子……說夢話都喊過你的名字，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
蘇陌在一旁聽著，沒好氣地笑了一聲，卻也懶得反駁了。這蠢閨女死里逃生，此刻猛拍她老媽馬屁也由她去吧。
「是么，我還以為他會說我壞話呢，脾氣古怪刁蠻任性什么的。」林悠冉夾了一塊里脊吃進嘴里，嘴角上揚。
原來你是有自知之明的啊！蘇月舒心道。
「怎么可能呢，嫂子你這么好，哪有缺點讓人說……不好意思啊嫂子，我肚子不太舒服，先去上個廁所。」蘇月舒拍了一通彩虹屁，決定把現場交給老爸，自己暫且腳底抹油。
「嗯，去吧。」
林悠冉點點頭，蘇月舒就真的溜了，拍了拍自己的小平胸，長舒了一口氣。
天氣晴柔，陽光媚人。坐在窗邊的蘇陌和林悠冉兩人相顧而無言，少了蘇月舒這個話癆，餐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可是蘇月舒臨走前那一聲聲哥和嫂子，卻讓這份安靜多了些許曖昧。
陽光灑在靠窗的兩人身上，春日寧靜悠長。蘇陌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水倒入杯中那溫吞的聲音終於打破了這份寧靜。
蘇陌笑笑：「別聽她胡說八道，她就是愛搞怪。」
「你跟她說了什么，她這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林悠冉吃著飯，笑著問蘇陌。
蘇陌嘴角咧了咧：「我跟她說，你是清河大老板林東德唯一的閨女，抱緊你大腿就吃香喝辣，要是得罪你就要被丟到震澤湖去喂王八。」
「哈哈哈，我有那么凶嗎？」林悠冉不以為意，忍不住笑了，眼眸微眯，「我要真的那么凶，那肯定第一個把你丟到震澤里面去。」
「天地良心，我沒得罪過你吧！」蘇陌連忙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