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那腳下的石磚都已經要冒煙了。∑,
被安置在廣場正中的僧人們熱得一個個直吐舌頭。
其實熱不是問題,最關鍵的問題,是燥。被關在這地方,連口水都沒得喝,就這么幾個時辰的暴曬下來,汗早就流干了,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經隱隱有了昏厥的趨勢。
無數的軍士輪換著拉緊長弓指向廣場正中。
那外圍,每隔一會,就會有一隊軍士巡視而過,一雙雙的眼睛都盯著玄奘看。由始至終,玄奘卻只是盤腿而坐,雙目緊閉。
天蓬等人紋絲不動地拱衛在他身旁。
一個長著招風耳,賊眉鼠眼的僧人左顧右盼了兩眼,偷偷低下頭用衣袖遮掩住面部。
「水!有水!」
有人忽然尖叫了起來,頓時,無數雙眼睛都朝這里望了過來。
招風耳驚得手中的水壺「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那里面清澈的水「咕咚咕咚」地往外冒,很快濕了一地。
頓時,所有的僧人都睜大了眼睛。
還沒等招風耳伸出手去,那水壺已經被一個肥頭大耳的僧人撿了起來。
「還我!」
大耳朵冷哼一聲,瞧了瞧手中的水壺,又笑嘻嘻地瞧了瞧驚慌失措的招風耳。
「快還我——!」
一聲暴喝,招風耳已經整個朝大耳朵撲了過去。然而,他那瘦小的個頭哪里是大耳朵的對手呢?
只見那大耳朵一手頂住招風耳,一手拿著水壺就往口里灌。
清水順著大耳朵的嘴角流下。
「水……是水……」
「給我一點……給我一點!」
很快。四周的僧人也都反應過來了。他們一個個朝著兩人沖了過來。迅速扭打成一片。
一聲聲的慘叫之中,上了年紀的長老站在一旁揮舞著手臂勸架,不斷地被人往外推,氣得直跺腳。到最後竟整個癱坐在地嗷嗷大哭了。
一片混亂之中,玄奘緩緩睜開了雙目,輕聲道:「三太子能否下場雨,緩解一下眾僧之急?」
小白龍抬頭朝天空望了一眼,低頭看了看廣場外的軍士手中綳緊的弓鉉。又側過臉看了看一旁的天蓬:「想下雨,要上天。早說了他們背後有人指使了……下雨不難,關鍵我這一去,怕是有去無回啊。」
說著,小白龍朝著自己躺在身旁的表弟問道:「渴嗎?」
鼉潔連忙搖了搖頭:「我……我沒事……」
聞言,小白龍當即朝著玄奘翻了翻白眼:「沒事,死不了的。我們沒來之前,他們每日在那采石場干活,不一樣沒死嗎?沒那么容易死的。」
「今時不同往日。」玄奘輕聲道:「平日里,他們雖然做的是苦活累活。但至少有口水喝。如今被困在這里,若是一個不小心中了暑……」
「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小白龍撇過臉去不看玄奘。悠悠道:「別跟我說什么西行普度眾生,是你普渡,又不是我們普渡。再說了,你先前幫村民寫信的時候不也說了嗎?若非涉及神仙妖怪,你不能靠我們,如果什么事兒都靠我們,後來者如何重走你的路?」
這一通說辭下來,竟說得玄奘無言以對。
稍稍猶豫了一下,玄奘只得無奈地看了那些個紛搶的僧人一眼,嘆了口氣,又一次閉上雙目。那眉緊緊地蹙著。
見狀,卷簾緩緩走到小白龍身旁悄悄踢了他兩腳。
「干嘛?」
「降個雨吧。降個雨,大家都舒坦。你不也熱得喉嚨冒煙了嗎?」
「不去。」小白龍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答道:「要去你自己去。」
「我要能自己去還用得著找你啊?」
「反正我不去,天大的事等大聖爺回來了再說。」用眼角斜了那些個還在來回折騰的僧人一眼,小白龍悠悠道:「如果他們能熬到大聖爺回來,就得救了。熬不到,那也是他們命不好。」
見勸不動,卷簾只得朝著天蓬望了過去,正想說什么,卻見天蓬正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說了。
無奈,卷簾只得躬身坐了下去。
「元帥,真看著他們這么下去啊?」一個聲音在天蓬的腦海中響起了。
「你救得了誰?就是因為要救他們,我們才不得不留下的。可也正是因為要救他們,我們卻又害了他們。算了吧,我們的責任是護送玄奘法師西行,不該管,管不了的,就別管了。」
意識中,小白龍忽然插了一嘴進來,道:「我倒覺得他們死了好,死了,玄奘法師就再沒逗留的道理,我們也就無所顧忌了。嘿嘿,憑我們要帶著玄奘法師離開,輕而易舉。」
卷簾努了努嘴還想說什么,可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對答的詞兒來,只得作罷。
……
此時,猴子問好了幾個人,終於好不容易找到了斜月三星洞的山門口,卻躊躇不定,不知道該不該走進去。
「清心應該是在里面的吧,如果她在的話,沉香肯定也在。」
「可是……老頭子在不在呢?在的話,見了面說啥好呢?」
「如果我要問沉香他爸和他媽的事,清心會不會阻止?」
「她應該不會嘲笑我吧?」
「不對,她都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問沉香,應該是不會笑的……」
「算了,不管,笑一笑又不會死。」
就這么猶豫了好半天,猴子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再次確認了與天蓬聯絡的玉簡完好之後,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態,一步步沿著蜿蜒的台階往上爬。
……
庭院中,沉香正歪歪斜斜地趴在石桌上習字。
那桌子的對面。分別坐著清心與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