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綉娘1(1 / 2)

林淡是被一根雞毛撣子抽醒的, 睜眼時才發現自己正蜷縮在一處牆角, 一名身體瘦弱的婦人邊打邊罵, 仿佛氣得狠了。林淡尚未搞清楚狀況,也不知婦人與自己是什么關系, 便也不好反抗, 於是抱住腦袋越發往牆角里縮去,順便整理一下記憶。

雖然她搞不清楚自己是誰,曾經歷過什么, 卻已然習慣了這種境況。

原主名叫林淡,其父林大福原是馬賊, 靠劫掠商隊發家,後來始終無子, 猜測是自己作惡太多,損了陰德,便把劫來的錢財捐出一大半去修建佛寺、道觀、路橋等, 另一半拿去做綢緞生意,竟也慢慢走上正途。

許是做多了善事,林大福的妻子在他五十歲那年生下林淡,雖然沒帶把, 卻也是全家人的根苗, 自是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當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嬌慣得很, 待她長到十六歲就准備招一個贅婿,繼承整個家業。

然而好景不長,林淡剛滿十五,快成大姑娘了,林大福卻因當年那些惡行而遭了報應,被他劫掠過的一戶人家的後代設了一出掉包計,將他花費重金從蜀州買來的蜀錦換成麻布,叫他賠得傾家盪產。

林大福自覺對不起妻兒,於是一病不起,沒兩個月就亡故了,設計他的那戶人家卻憑借掉包過來的蜀錦賺得盆滿缽滿,又因家傳綉技十分精湛,得了貴人的青睞,順勢在臨安府定居下來,從此取代林家成為該地最大的綉庄。

林家沒了聲譽,沒了鋪面,沒了錢財,只余下孤兒寡母幾個,日子委實過得艱難。如今正拿著雞毛撣子抽打林淡的瘦弱婦人就是林淡的母親,名為張惠,剛從一場大病中掙扎過來,見女兒還是那般嬌蠻任性,不知收斂,心中惱怒,這才動了手。

她一邊打,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我讓你跟三姨娘、四姨娘學綉技,學女紅,你今天都干了什么你以為林家還是以前那般光景,可以隨你造是不是一百兩銀子買一個陶罐,這種蠢事虧你做得出來知不知道一百兩銀子夠我們一家人花用多久一年的開銷全被你霍霍了,你今後喝西北風嗎你若是把綉技學好,也能像孟思那般綉出栩栩如生、價值連城的綉品,咱們林家何愁榮光不復何愁家道中落你爹沒死的時候就經常念叨,叫你多學一點東西,日後好撐起家業,可你看看,他剛死沒多久,你就把最後一點家底都耗干凈了,你是想把他氣活過來,還是把我氣死過去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原主自是有良心的,只是性格比較單純,被人騙了而已。有人對她說那個陶罐是先秦古物,價值萬金,她便買來了,原想送給母親叫她高興高興,卻沒料差點把母親氣死。

「今後你老老實實給我待在家里學綉技和女紅,何時能與孟思一較長短,何時再出去。」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林母又抽了兩撣子,便也停手了,臉上露出疼惜的神色。

她口中的孟思就是設計陷害林大福的孟仲的親妹妹,二人與林家的仇怨得追溯到上一代。當年林大福率領馬賊劫掠了孟思、孟仲的父親,叫孟父傾家盪產、妻離子散。兄妹二人從小在苦水里泡大,卻也練就一身本事,哥哥擅經商,妹妹擅綉技,兄妹二人齊心協力把敗落的孟家重新撐起來,發現林大福在臨安府開綉庄,便也悄悄跟來,伺機報復。

孟仲極有謀略,很快就取得了林大福的信任,並給他介紹了一筆大生意。當時是,林大福還是臨安府唯一的皇商,專為皇族提供布料和綉品,於是挖空心思去各處搜羅奇珍布料,而在所有珍貴品類中,蜀州出產的蜀錦可謂天下一絕,卻由於產量甚少,很難買到。

孟仲一面為林大福牽線蜀州布商,一面拿取巨額抽成,又買通林大福的屬下,讓他調換貨物。最終林大福虧得血本無歸,孟仲卻吸飽了林家的鮮血,順勢取而代之成為臨安府的皇商。

他能迅速在臨安府站穩腳跟,與他的智謀有關系,卻也離不開孟思的幫助。孟思長相嬌美,性格柔順,從小便學習家傳綉技,甫一來到臨安府,就憑一手絕活獲得了巡撫千金的青睞,又通過巡撫千金引薦,認識了許多當地貴女,漸漸打出了孟氏綉庄的名號,也爭得了皇商資格。

在市面上,她的一副綉作可以賣出千兩銀子的高價,足以抵得上一個綉庄全年的收入。前些日子,她精心綉制的風雪出塞圖被巡撫公子花費五千兩銀子買去,其價格之高令人咂舌。

眼看林家越來越敗落,而孟家卻踩著林家越走越高,張惠如何甘心看看顯姓揚名的孟思,再看看不成器的女兒,她下定決心要逼女兒學綉技。所幸林大福為了家里的生意,著實納了幾個綉技精湛的姨娘進門,否則憑林家現在的家境,根本請不起好綉娘給林淡授課。

只可惜原主不爭氣,不願靜下心來學習,反把希望寄托在一夜暴富上,著實花了許多冤枉錢。這一頓打是她活該,林淡便也不掙扎,等張惠打累了才試探道:「娘,學習綉技非一日之功,要不我還是去海邊打倭寇吧待我掙了軍功,立刻就能光宗耀祖。」

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走從軍這條路比當綉娘合適。

「你說什么」張惠目瞪口呆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