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寶蹲在小子們中間,偷偷看向坐在前面的胖丫姐。
王妃,就他姐?呵,咋聽都像是在胡扯。
話本子里,王妃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都很溫溫柔柔的。
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他家就沒有那樣的。
人家王妃,就連走路、吃飯、看書那種平常事,金寶覺得臉上的表情都應該那樣。
具體哪樣,雖形容不大出來,但絕對不是他胖丫姐坐在窗台上看書,他們一招呼,跳窗戶就翻出來。
一點兒不含糊。
比他腿腳還利索。
米壽沒有蹲著,他打小就不習慣蹲著吃飯蹲著燒火,不像金寶他們能蹲得住。
他是斜靠在牆上,雙手環胸。
好想見小將軍哥哥,好久不見,能什么時候來呢?
那天,米壽在學堂,忽聽哥哥打勝仗,同窗們連課都聽不了,和先生一起吟豪情壯志的詩歌。
唯有他,用書擋著臉,哽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哥哥那么好的出身,本不用這樣,為了今天,馳騁戰場數次與死亡擦肩。
他家有許多真正上過戰場的人,他最知道,哪是那些詩能說得清的。
那時候,姑父他們回來一兩個月都能聽到半夜亂叫驚醒聲,就不用說哥哥年紀不如姑父他們,還是主帥,連怕字也不能對任何人講。
真的不怕嗎,誰敢說不怕死?
反正,他那天在淚光中腦補,就給自己整的挺激動。
剛才聽聞封王,米壽覺得:小將軍哥哥配得起。
但是。
米壽又換條腿當重心接著靠牆,瞟眼他姐。
他想見小將軍哥哥不假。
但是,他格外不想這么快見到王爺姐夫,不想聽求親事宜。
不想讓總瞪他的姐姐太快出門子。
還沒有被姐姐欺負夠。
最起碼,再等等,讓他能背動姐姐的。
牛奶一碗碗喝,核桃一碟碟吃,可長高這事兒,怎么也攆不上姐姐出嫁的速度。
不是自己背姐姐出門子,會成為最遺憾的事兒。
這些小子們,心理活動不少,卻一句話也不敢發表,怕被攆出去不讓聽。
廳堂里,那叫一個靜悄悄。
各家媳婦和金寶的心理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眼一眼偷瞄,想在茯苓身上看出哪里長得像王妃。
其實,都不用王妃,就只和她們說,定下的是小將軍那人,也夠邪乎的。
小敗家不知是從哪鑽出來的,一抬頭恰好是他胖丫姐姐,笑嘻嘻的伸出兩手讓抱。
忠玉媳婦急忙彎腰跑過來截住。
老兒啊,你姐姐已經不是你姐姐了,那是誰都能抱的嘛,你再尿人身上。
小敗家泥猴一樣出現,打破這份寂靜。
宋大伯向前坐坐,特意瞅眼宋福生:
侄兒,你生的哪是丫蛋呀,是個金蛋蛋。
啊!啊啊啊!
俺老宋家,山窩窩里飛出只金鳳凰。純金的,純的不能再純。
除馬老太外,其他老太太們也終於緩過神。
之前一直沉浸在:誰?她們聽說了什么?
眼下從懵登中醒來,各個半張嘴,看向宋茯苓細品:
早就說,胖丫那福氣大無邊。
就仔細觀察啊,嗯,長的帶那樣,啥也不會嘛。
上山采蘑菇都要帶樣本,以免回頭,全家人被胖丫采回的毒蘑菇葯死。
就會看書,會花錢,會吃,吃都能吃出花兒來,會分配別人干活,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們家胖丫,確實像王妃。
這么一想,越看越像,做派都像。
「福生啊,不是阿爺說你,生娃子他娘,你也是。咋就能不和我們早些講呢,你瞅瞅給大伙嚇的。」
阿爺埋怨完,吧嗒一口煙袋,「當然了,和我們說也沒啥大用。」
家里發跡後一直很簡朴,不存在浪費之說,他們家連吃飯都是空盤政策,多了不做。
所以說,早講晚講,手頭也是這些存項,除非不買船能省一大筆銀兩,給胖丫做嫁妝。
阿爺腦子亂糟糟的,瞪著迷離雙眼,已經開始犯愁陪嫁啥。
比起平常四五品官員,咱不怕,感覺拿出啥都夠用。他家福生最拿得出手。
可咱怕王妃的陪嫁,怕配不上,將咱家最值錢的福生送去也白搭。
馬老太實在受不了這氣氛,「那是小將軍,來咱家端飯碗多少次,他成為王爺就不是他啦?只是這次要成為咱家姑爺子了,你們麻什么爪嘛。」
大伙:就是姑爺子才麻爪,我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自個,長的也不像是王爺的親戚。
逃過荒的親戚。
逃過荒的王妃。
這事兒真刺激啊。
誰家攤上這種事,不得恍惚恍惚。
宋福生皺眉道:
「既然大家知道了,事兒就這么個事兒。楊明遠來求過親,我給回絕了。這又冒出個陸畔。
陸畔他祖母對茯苓奶也表示要求娶。
以前不急,陸畔在戰場就沒說。現在他回來了,告訴你們一聲也好。」
說到這,宋福生一頓,音量明顯拔高:「他回來,我也不急,該急得不是我們,散了吧,我還有事。」
宋福生率先離開。
大伙懵了:咋急眼了,你能不能等等,楊明遠又是啥時候的事兒。
那都過去了,還提那些干啥。
宋阿爺囑咐,陸將軍、不對,陸王爺沒登門前,就當作啥也不知道。把那張嘴閉嚴實,平日該怎滴照常。
「老爺子,不掃屋子嗎?」
「打掃什么衛生,你知道人家哪日來。就記得干活穿體面點兒,以免抽冷子來。」
「中。」
當晚,宋阿爺後半夜坐在門口望天,還沒睡不著。
馬老太激動的也是不知該咋折騰好了,一閉眼就在心里想台詞,見到陸畔第一句話說啥,第二句問啥。
在老太太心里,這很有必要。
既要表達出對陸畔歸來的歡喜,又不能太上桿子,以免丟三兒和孫女的面兒。
終於合計完了,馬老太尋思快睡吧,翻來覆去又做夢。
夢里有人敲門,一開門,俊朗高大的陸畔,滿面笑容:「奶。」
「噯!」馬老太心中歡喜的直撲騰,激動的從夢里一猛子坐起來,噯呦,疼的她,這屁股疼的。
富貴和忠玉媳婦大半夜不睡覺,和另幾家男人不在家的媳婦對著感嘆:
俺的娘啊,俺的親娘四舅老爺,咱男人在外面,他們還不知曉,胖丫要嫁的居然是王爺,是國公府少爺,是一揮胳膊千軍萬馬就會撲騰來的將軍。
這回連大伯母何氏也在猛推爺們,「咱們可是胖丫的親大伯大伯娘。」
「凈說廢話。」
「王爺能叫咱倆大伯大伯母嗎?」
宋福財一點兒睡意也沒有,聞言拽被子一頓,「只要他認三弟那個岳父就中,叫不叫咱倆沒啥。」
「我很奇怪,瞅三弟有些不樂意呢。」
宋福財一嘆:「他想左了,以前拿小將、拿王爺做平輩,還沒有轉過那根筋。唉,最後那事兒要是真的,三弟順過勁兒會接受的。拒絕王爺,三弟那就不是疼孩子,那是在坑閨女,誰還敢上門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