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苦行僧(兩章合一)(1 / 2)

大兒媳一提明遠是寶,大兒是草,楊母心虛的同時還很扎心。

她也想供兩個兒子都讀書的。

孩兒他們爹活著時,大兒是認字的。

她家可不止是明遠被私塾先生經常誇獎是讀書的好苗子,大兒子小時候也常常被誇獎。

可是,家里這頂梁柱突然沒了,她一個女人家拉拔倆小子,沒有什么她能拋頭露面干的活計。別說她本來就沒什么本事,就是有,人家也不要女的,又沒一把子力氣。

要啥沒啥,讓她拿什么一氣兒供倆?

要依著她心里的真實想法,最苦那陣,熬不下去了,她有動過一個都不想供的心思。

就該家里啥條件干啥樣的事兒。

咱窮苦人,認命了。

但大兒說,娘,你忘記爹臨死前囑咐的,唯有讀書才能有出息?要不然即便將來子孫滿堂,也都各個還是種地的,楊家子孫一代代仍是過這苦日子。

大兒就說,娘,我和你一起供弟弟。

大兒為他爹那遺言,玩了命的干活,種地時節忙種地,累的小小年紀駝背,農閑時還要長工短工扛大包出苦力,為掙幾個銅板,讓人打過罵過,啥活都干過。

是虧了老大。

年頭一長,甚至連她做娘的,都習慣性的處處委屈大兒和大孫子,凡是好的先可明遠。

這不是想著,已然為明遠吃那么多苦,啥事兒要可一頭,哪有兩全其美的,總是要將一頭供出名堂。

按理心虛,被大兒媳說話噎住,此時,楊母氣勢應該不足。

可是當娘的,不想承認拿大兒當草,拿小兒當寶的事實,不完全是為面子,或許還有做母親一碗水沒端平的痛。

都是她生的,她又沒生多,哪個不想疼,用你做兒媳婦揭短?

真想來揭開這傷疤和短處,也該是她生的兒子。

「你自己都知曉你嘴碎叨,還嘚不嘚,沒完沒了,給我滾屋去!最上火的是明遠,用你說這些添堵?」

楊大嫂不但沒進屋,而且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楊明遠和楊母方向大聲道:

「我是為添堵?我這是為他好。

一說小叔些什么,這個攔著,那個護著。

我這個做嫂子再任由你們這樣下去,咱全家人被人當傻子。

小叔,你不用不吱聲,這點事兒看明白沒?

別看你讀書多,你真不如嫂子看的明白。

你拿那姓宋的一朴心,恨不得當親叔,不是,是爹,又先生又師父的叫著,咱家啥條件,你那陣就幾十兩幾十兩給人家隨禮。

人家差你那點兒銀錢?我告訴你,人家壓根兒沒瞧得起你那點兒。

還有那個特產店,從在這京城開門,你就忙東忙西,為了那店鋪,還和人家考校,考校什么來著?」

楊大嫂被氣懵了,想不起那詞,不過,那些不重要。

「為個破店,你那些同僚笑話你。

你別以為瞞的好,家里人就不知道,娘都問過你那書童了。

你正經為那姓宋的淪為過笑話,到頭來,那里興旺得不了,那好處全被人家得了。全是人家的功勞。

你得啥啦?

你得的是,讓咱娘和你這個傻嫂子我,沒享幾日狀元老爺家人的福,就去給那些出大力的人降低身份做大飯,累的我倆手脖子腫,白忙。

你得個破硯台,還口口聲聲太貴,不想要。你個眼皮子淺的,那姓宋的,人家可名和銀錢全收。

說你宋叔不容易,你容易啊?

那姓宋的但得尋思尋思你也不容易,就該沖你這份孝子賢孫的心,他家有點兒事,你先沖上去,比對待自家的事還上心。他是最不該嫌棄你的人。

反過頭,人家攀高枝,讓你滾犢子,將娘臉面不要寫的信當個屁看,回頭人家備不住當擦腚紙用。

我現在說這些話是為啥?

小叔啊,你醒醒吧,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就怕你還和人家實心實意呢。

做嫂子的太知道你,咱別傻透嗆,別一條道走到黑認死理行不行,到節骨眼,什么師父先生叔的,那都是狗屁。

就你哥你娘你嫂子我行。

俺們能坑你嗎?

所以說,你聽嫂子話,快著些忘了那一家子忘恩負義的,以後拿他們當臭狗屎,快著些去……」

楊大嫂話沒說完,正要勸小叔子快著些給貴妃妹妹整回來,咱家不也有大靠山啦,咱還瞧不起他們姓宋的呢,楊大哥突然從大門躥了進來。

外面那騾子車都沒拴,車上還放著兩筐從鄉下拉回的果子,打算趁新鮮,讓家里這幾口人嘗嘗。

楊大哥進院就脫鞋,舉著布鞋,他就開始滿院子追攆楊大嫂。

今兒,非得揍這婆娘。

才到家就聽見這娘們像訓三孫子似的在訓他弟弟。

明遠做小叔子的,甭管嫂子說的對錯,讀書人,不能頂嘴。

弟弟懂事兒,那他做大哥的更不能慣著這婆娘。反了天啦。

「啊!你敢打我?!」楊大嫂扯脖子喊,「我哪句說錯啦?那姓宋的就不是東西。」

楊大哥給楊大嫂按倒屋里用鞋底抽:

「放屁,人家咋就不是個東西了,我看是你沒良心。

明遠從舉子到進士的考籃就是人家給的,里面裝的,吃的是吃的,筆墨是筆墨,那一看就是給准備好幾場,比咱自家人准備的都齊全。

當初是誰咧嘴笑,不用買啦?

明遠還啥也不是時,人家宋大人那時候就文人聚會領著,給引薦這個那個。

趕考就更不用說了,宋大人一路照應,到了這京城,那時候誰知道明遠是狀元?破廟住滿趕考人,人家宋大人給領去安排吃住。」

楊大嫂說,「給錢啦,趕考吃住不欠他姓宋的。」

給楊大哥更氣壞了:

「你給幾個錢?沒聽明遠說,要換他自己吃住會多花出去好幾番。

人家一路領著你,沒到地方,中間歇腳地就安排好。

回頭又給咱送信,讓鏢局幫咱搬家特意囑咐不收錢,那是人家的營生,出門一趟騾子馬吃住全是費用,宋家就靠那個吃飯都沒收錢。

更何況,明遠那硯台最貴的時候多少銀錢,人家哪做的差事兒,讓你今日能罵出不是個東西?」

就這,楊大哥還不知曉宋福生對楊明遠一路教導,當然了,他即便知道,也不會理解太透徹。

但在大哥心里,吃住能給安排,他弟弟借光沒走丟沒生病,官場上無依無靠,宋大人年長,能提點他弟弟幾句,這就挺大的人情了。

楊母沖進屋抹著眼淚阻攔:「不准打了,老大呀,娃快要下學了,你給他嚇著。咱家也不是那深宅大院,敞門敞窗戶的,你聽娘話,附近鄰居都知曉你弟弟可是個大官,你這叮咣惹的她嗷嗷哭喊,明日這條街就會傳遍了。」

楊大哥用鞋底扇媳婦後背的動作一頓,左手按住媳婦後背的力氣也一松。

但奈何此時楊明遠的大嫂一點兒不領情。

今日,有些話說開,往事涌上大嫂心頭。

又許多年不挨揍,這被打了,那委屈勁兒別提了。

不知怎的,她沖婆婆來上了勁兒:

「我為誰啊?我不是為你委屈。

你像傻子似的,你還打我。

你聽聽你娘說的,讓你別打我,還是怕給你弟丟臉,這就是你娘,她那心偏的沒邊。

你托生到這家,就是生來給你弟弟你娘做奴仆的命!」

楊大哥立馬左手使勁重新按住媳婦,右手大鞋底子抄起來揍,這回真是暴揍,只兩下,鞋就被抽飛,又變成蒲扇大掌捶。

楊大嫂抱著頭哭嚎:「我不活啦!」

書童才接楊明遠的侄子下學回來。

書童還納悶呢,家里騾子都快要拉著車跑了,咋不給拴上。先放小公子進院,他在外面扯回車。

明遠的侄子率先跑進來,也沒人注意到這孩子,站在院落里,哇的一聲就哭了,「爹,你別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