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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 行客不知名 1244 字 2021-04-09

他眼前,就倒在他身上。鮮血染紅了視線,腥氣灌進鼻翼。哪怕不是慕長冬親自下的手,哪怕目標本不是顧朝松,但他絕對涉足其中。

方才家宴上的那一剎,顧朝歌是真的動了殺心。可是他殺不了他。慕長冬將門出身,他卻忙得許久未曾碰劍。所以他只能賭一把,將慕長冬押入獄。而獄中有暗道,原是他父皇裝得,為私下處決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已派死士埋伏其中,就賭最後一把,能不能殺了慕長冬。不管往後,不管慕家的反應,不管這江山,不管什么黎民蒼生,他只想報復。

他只想殺了慕長冬。

顧朝歌想著,又忍不住笑了。他看著一身冷汗,強作鎮定的慕萬水,想著外頭一心求見的慕千山。

顧朝歌竟覺已笑到麻木,笑到不知在笑什么,笑到他突然想扳指頭數一數。

雙親喪盡,兄長死絕,到如今。

終於妻離,友散。

顧朝歌松開手,慕萬水踉蹌兩步,跪在地上。她捂著臉,看不清神情。顧朝歌轉身,向前走去,走入重重黑暗。

孤身一人,形單影只。

待得黑暗再散去,只剩下了酒香。

子沒能想到,如今滴酒不沾的糊塗,從前是那樣一個酒鬼。接下來的日子里,他時時刻刻在喝酒。

似乎看見他,手里便提著酒。

他越來越醉,酒越喝越多。他派出了手里的所有死士,幾乎傾巢而出,重傷了慕長冬。對方料到了他會下黑手,卻沒防備他這樣孤注一擲,保住了命,卻落下了病根。

後來眾臣求情,於是顧朝歌爽快道:「行,放了他。」

放了他。

讓他活在家里,苟延殘喘,有潑天富貴權勢而無力享用。

放了他,放了他。

你不是要坐皇位么?

那就讓你坐上去,卻讓你無力坐穩。讓你防備著你盛年的長子,讓你再無天倫。

顧朝歌哈哈大笑,他仰頭,將酒倒入嘴中。他也不改奏折了,就這樣慢吞吞,隨意地在宮里閑逛。身後的宮人們捧著酒,戰戰兢兢。

慕千山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慕萬水也不來了,聽宮人說,皇後娘娘倒時常去找那個獸女。她還差人打聽,似乎是想送她回家。

宮里越來越冷,眼見著快入冬了。流雲匆匆,朱牆斑駁。

顧朝歌記得宮里的冬天很美。

或許外頭的冬天也美,只是他不知道。他從沒有看過。

「我生於冬。」顧朝歌突然笑了,同他身旁的宮人道,「我娘說,那時候最冷,所以總要生好多好多火。她不是很喜歡冬天,她原本期望我生在夏天。」

「生在夏天多好,有滿池的荷花,有蟬鳴,哭起來也熱鬧。」

顧朝歌走了兩步,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話。

他已經很醉了,所以前言不搭後語:「我娘對我很好,她很寵我。她待我太好了,以至我都不怎么想得起她。」

人記仇很容易,記些尋常的快樂,卻總也很難。

「我哥也很好,我爹也很好。」

「我小時候愛吃桂花糕,險些吃壞了牙。於是爹不准我吃,哥就背著他去御膳房偷。」

「哎呀,想不到我哥也會做出這種事。」

顧朝歌說著說著哈哈笑了起來,他笑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陪他一起笑。他茫然道:「不好笑么?」

然而那宮人顫抖不止,咬著牙道:「陛下,奴才身份卑微,宮里秘事,奴才,奴才」

顧朝歌懂了,他怕知道得太多,活不長久。

於是顧朝歌再也不說了。

他省下更多的時間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