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向廚子交代完燉湯事宜,捧著毛巾過來想給鄭飛鸞擦擦身子,那父子倆早已不在客廳了。
二樓書房,暖氣開得很足。
鄭飛鸞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他沒擦臉,雨水不斷從下頜、襯衣和西褲邊緣滴落下來,洇得沙發也濕了一圈輪廓。
鄭老爺子倒是一點也不心疼兒子,陰沉著臉,顧自點了根煙,狠狠地熏著旁邊一盆正在舒葉抽芽的銀邊墨蘭。
落地窗將嚴寒隔絕在咫尺之外,離正午越來越近了,溫度卻並不見回升。剛才還能看見幾絲小雨,現在只剩飛雪。而原本細如鹽粒的雪沫也結得厚了,仿佛抖碎了千萬只鴨絨枕頭,一層一層白茫茫地往下壓。
待抽去了半根煙,鄭父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周五股東會開始前,把人接回來。」
口吻如同發號施令,容不得拒絕。
「抱歉,我做不到。」面對來自父親的巨大壓力,鄭飛鸞拒不妥協,「父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自己可以解決。」
鄭弘明冷笑:「你從一開始就舍易求難,用了最糟糕的辦法,現在不懸崖勒馬,還想拖到什么時候?那個omega不是喜歡你、心甘情願跟著你嗎,你把他領回來,給他一間房,再給一個保姆,當花當鳥當玩物養起來。他一沒名分,二沒身家背景,不過市井底層一只螻蟻,頂破了天也礙不著你什么。你照樣可以出去花天酒地,今後想娶誰娶誰,需要他的信息素了就回來上一次床這很難嗎?」
鄭飛鸞搖了搖頭,正色道:「這不難,但我並不喜歡他。」
鄭老爺子被他一臉的嚴肅逗笑了,夾著煙,慢悠悠地問:「不喜歡怎么了?這世上有誰喜歡吃葯,但有誰家里會不屯葯?」
「他是人,不是葯!」
鄭飛鸞終於忍不住高聲反駁,手背上的青筋因為怒意而一根根暴現出來。
他本能地對這個比喻感到不舒服即使他不愛何岸,也沒法把活生生的人當成葯品來用。
鄭老爺子又笑了,一針見血地問道:「你征求過他的意見嗎?恐怕沒有吧。他要是甘願給你當葯,你連這點機會都不給他,還談什么『是人不是葯』?!」
鄭飛鸞眉頭一蹙,十指在雙膝上交錯緊握,深深按痛了虎口。
對,他的確沒那么高尚。
他根本不需要征求何岸的意見,因為答案不言自明只要他說一聲,何岸就會溫順地蜷伏在他腳邊,帶著毫無尊嚴的痴戀眼神做他的一瓶葯,一生一世,至死都沒有一句怨言。所謂「是人不是葯」,不過是他單方面拒絕接何岸回來的借口。
可問題在於,把一個喪失人格的伴侶當做籠中鳥圈養在身邊,就算何岸本人不在乎被這樣對待,鄭飛鸞也接受不了。
他無法想象那種噩夢般的生活。
有一個omega會二十四小時在家等他,他若浪游在外,日夜不歸,畸高的契合度就會把對方折磨得魂不守舍,乃至時刻牽動淚腺。但是回了家,他就要面對一雙熱烈而空洞的眼睛,還有一個盲目順服的乏味靈魂。
他們的生活會變成一潭死水,他說什么,對方無原則地依從什么,沒有分歧,沒有爭執,更沒有床笫間嬉鬧怒罵的小情調。
omega會永遠溫和,猶如一縷柔軟而堅韌的水草,以卑微的姿態依附著他,因他而活,卻也逐漸纏住了他的腳踝,越纏越緊,直至將他拖入潭底,溺斃在深不見底的「愛情」里。
被信息素支配的兩個人,作繭自縛,結局無非如此。
不如避之不見。
慍怒中的父親顯然不可能思考這些,鄭飛鸞便沉下心,認真解釋道:「對我產生感情不是何岸的真實意願,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