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在右手邊第二間。
打開門,屋子被拾得窗明幾凈,原木主題色,與裝飾畫成套的茶具、枕墊、被褥擺得整整齊齊。陽光從朝南的一扇落地窗照進來,抬頭就望得見花枝、流雲、飛雁颯踏。
床頭櫃上放著一張便簽紙。
鄭飛鸞彎腰拿起來,看到了一筆漂亮的字:
歡迎來到青果,謝謝您在落曇鎮的客棧中選擇了我們。我們招待過許多短期客人,但您是我們的第一位長期客人,希望接下來的這一年,青果能帶給您家一樣的溫暖。如有需求,還請不吝告知。
落款處畫了一幅簡筆畫,是只懶惰的胖貓,署名六百六。
是何岸的筆跡。
與舊雜志上的注解字跡一模一樣。
鄭飛鸞低頭看著便簽紙,把上面的話讀了一遍又一遍,越讀,眼神越軟,最後幾乎覺得每一個字都是何岸寫給他的情書了,不自覺就笑了出來。
忽然間他想到什么,抬起頭,環視了一圈屋子
藍底白花的毛巾、灰色針織的拖鞋、從庭院里剪下的枝條插成的花……便簽紙的存在,證明這些都是由何岸親自打理的,連他晚上睡覺的床也被何岸的手撫摸過。
從前鄭飛鸞極度在意標准化的客房流程,他相信同質、穩定、可重復的服務才能最高效地提升品質,可現在他覺得,唯有像這樣獨一無二的客房,才能把何岸為他做的事情凸顯出來與別人不同,所以珍貴。
鄭飛鸞打開卡夾,將便簽紙小心地進了里層。
他坐在床畔,查了查天氣預報。
暴風雪只過境一夜,明天早晨,淵江就會迎來一個艷陽天,這意味著他不可能在青果客棧久留。
他只有一天。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第四十四章
在遠離城市的小鎮上,連時光都走得比平常慢文青的旅游札記上常這么寫。
鄭飛鸞覺得這簡直一派胡言。
他中午入住,還想著等會兒有個漫長的下午,可以與何岸開心見誠地談一談,最好再揀些記憶中甜蜜的片段修補修補感情。一轉眼暮色四合了,連句像樣的話也沒搭上,倒是和程修、戴逍都先後打過了招呼。
程修見到他,就跟逃課的學生半路撞見教導主任差不多,那一臉條件反射的喪氣藏都藏不住他們之間上司與下屬的關系是解除了,可鄭飛鸞長期樹立下來的威嚴尚在。
程修硬著頭皮問了聲好,嘴角誇張地向兩邊咧到底,笑容生硬,腦門上仿佛用正楷題了一行:
燒香拜佛,求您快走。
戴逍則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鄭飛鸞遇見他的時候他剛從外面回來,撈著一輛自行車跨進門,整個人大概是被誰惹急了,澆了滾油似的一點即炸。聽程修說鄭飛鸞要住這兒,直接把車「哐當」往地上一撂:「搬走!」
鄭飛鸞是什么地位的alpha?他三十年沒被人當面駁過臉,聽見戴逍這倆字,臉色當場就黑得不能看了。
「戴、戴逍啊,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