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掙開小姨,只聽「咻」地一聲,時間靜止了片刻,鮮血從我口中噴涌而出。
老嫗慌了神,扔了拐杖,癱坐在門檻邊,哀聲嘆氣。
「你們看看,衛少兒她把崽崽都帶來了,這是要霸占我們的房子哪!」
我杵在原地,舌頭有點痛,嘴里液體汩汩地往外冒,鐵銹一樣的腥味溜進嗓子眼里,被嗆了幾下。
「請問有沒有干凈的布,還有止血的草葯?」小姨用她的袖子替我擦拭,丫頭慌亂地跑進儲物室翻之血的物品,老太太依舊坐在地上,喃喃地唱著「我的兒媳」。
前門突然被打開,幾個人影奔走過來。雖然我被小姨糊了滿臉血,睫毛上粘了不少紅色,但我隱約看到走進門的那第一個人是陳掌,後面跟著的,就是我的娘親。
後來據我小姨回憶,當時那木杖打在我下顎上,我的舌頭被乳牙咬了個對穿,差點斷掉。鮮血嘩嘩的從我嘴里往外冒,配上我詭異的神情,還有華麗麗暈倒時,那響亮的「咕咚」一聲。
「反正挺恐怖的。」小姨說,「不過你這孩子夠堅強,那么小,被打成那樣了居然沒哭。」
「可惜,」我搖搖頭,「自打我有記憶起,娘親和我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血糊糊地場了。」
從此,我對陳家的好印象盪然無存。
在陳家勉強住到二舅來看我們。小姨在信里告訴二舅,這里沒法再呆下去,娘親本已有所好轉,自從前一陣子陳掌的原配離家出走以後,老嫗受不了刺激,開始責打娘親,娘親又有些轉為憂郁的跡象,二舅決定接我和娘親回平陽府。
離開陳家之前,趁著大人們拾行李的空檔,我又溜去了田埂,沒入那翠油油的麥穗間。趙破奴和小高,還有那一群小伙伴們每次聚頭的位置很顯眼,剛好一棵大樹兩棵向陽花。
這幾天我已經跟那一幫人混熟了。山野窮孩子,玩的盡是些差不多的東西。諸如蚜蟲螞蟻、瓢蟲泥巴,偶爾搗個鳥蛋,捅個馬蜂窩,弄個鼻青臉腫。像我這樣住在縣城里的,雖說是奴仆之家,然而我有二舅給削的長木劍,小姨給做的小短笛,還有大姨給我的野兔子,雖然我從來不喂它,一直是二舅在喂。小舅得了閑就牽著我的手帶我到集市上拿銅錢換糖葫蘆,比鄉下有趣許多倍。
想到這里,我仿佛生出許多底氣,徑直朝那一群人走過去,指著虎頭:「趙破盧!」噝,好疼,舌頭還沒痊愈。
趙破奴回頭,看到是我,咧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趙破奴話不多,喜歡笑,我覺得他有點傻氣,很好捉弄。
「我要肘了。」我依依不舍地對小伙伴們說。
「走?你要去哪?」高不識問。
「當然四回家。」
「我會想你的。」趙破奴猶豫著對我這個新結識的哥們表示惋惜。
想我?我心中狂笑,這么多天還沒有被我欺負夠?
穿過山川水鄉,離陳家漸行漸遠。行至一處河畔,圍了不少群眾,只見一位婦人哭如梨花帶雨,縱身便要跳入河中,另有一位少年似乎在勸阻婦人。然而他一不留神沒拉住,婦人撲通一聲掉進了河里,少年不得不脫了鞋,下水救人。
「這兩個人好有趣!」我捧腹大笑。
娘親的臉色發白,兩道好看的眉蹙在一起,自從我見到她,她一直是這般心事重重,很少開口說話。
小姨兜頭給了我一個招呼:「小孩子家不要胡亂言語。」
第2章02初見
春色滿園,鶯飛草長,柳葉梢頭,落英繽紛。平陽侯曹時去封地租,按理說下人們可以喘一口氣,可平陽府突然更加忙碌起來。聽說,一個很厲害的人物,也就是長公主的弟弟要來串門。大孩子們說起這個女主人的弟弟,臉上無不充滿崇拜的表情。
門口的車馬儀仗派頭還挺大,估計是京城里的大官。娘親也去幫忙,就連那給我買糖葫蘆的小舅都被拉去廚房打下手。看著因為馬匹太多喂不過來而手忙腳亂一頭汗的二舅,我還是別打擾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