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陳皇後的計謀果然湊效,」侍衛們齊齊仰頭大笑,「這誘餌實在趁手,韓大夫竟自個兒送上門來。」
「不要救我!」明明沒有張口,我卻聽到自己的尖叫聲。
韓太師以極慢的動作展開一個耀眼的笑容,帶刺的荊棘藤蔓延開來,纏繞住他的脖頸。
「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不在乎再死一次。」他笑著對我說,「謝謝你,去病。麒麟夜宴那晚你沒有在禁衛面前舉報我,讓我這苟且偷生之人多得了五年的帝王之寵。今天就由我來報答你吧。」
韓嫣轉過身面對侍衛們,青絲飄散在艷麗的容顏四周,他露出鬼魅般的笑容,荊棘的藤蔓纏繞在我的周圍,遮住天與地。
隱隱約約傳來撕裂般瘋狂的哀嚎,侍衛們的軀體被剪刀似的藤蔓一點點剪成斑駁的碎片。
韓嫣的影子顫動,漸漸化成無數紅色泡沫:「田丞相切莫忘記今夜之事,咱們之間的新仇舊帳,等我到陰間做了厲鬼,再慢慢與你算。」
***
我又見到了他。
這一次,是在星空下,北斗星一如那晚一般閃爍著光華。
「你還記得那個淺嘗輒止的吻嗎?」草地上,鳳眸俯瞰著我。
我點頭。
「喜歡嗎?要不要再試一次?」美麗的容顏誘惑著我。
「好。」我迎上去,像上次那樣不斷加深那個吻,直到他壓下身來,用相同的方式回吻我。情愫如潮水般向我襲來,我像溺水之人一樣緊緊地攀住他的肩,很快又癱軟下去,被他摁著雙手,壓倒在帶著夜露涼意的草地上。
蘇合香緊緊纏繞住我,杏花酒的味道自唇齒之間渡來,令我不禁渴求更多。
「還要,繼續。」我聽見自己央求。
鳳目滿載親昵的笑意。
「如你所願。」他在我耳邊輕道。
幕天席地,星光在我眼前不停地閃爍著。夜晚的涼意爬上我的胸腹部,瑟縮中我感到下腹微小的痙攣,熱度爬上我的背部,不斷攀升,直到燃起火苗般的灼熱。
腳步聲停在我們身邊,王太後領著天子走過來:「徹兒你看,這就是你所愛的人,他現在和別人在一起。」
「沒錯,他現在愛的是我。」我聽見自己喘息的笑。
「娘,你為什么要帶我看這個?」天子悲哀地嘆氣,「我明明已經放手了。」
「徹兒記住,你是哀家唯一的兒子。」王太後的影子開始碎裂。
我身上的溫暖突然抽離,韓嫣浮在空中,荊棘纏繞在他的周圍。
「我要走了。」我聽到他輕輕對天子說,「請你幫我照顧好去病。」
「別走!」我瘋狂地呼喊著。
紅色的剪影自我手指間分崩離析,在他徹底消失前,我聽到他哀嘆:「二十年,無情最是帝王家!」
***
醒來時,我悲哀地發現,兩年的相處,我們竟未曾稱乎過彼此的姓名。我們一直以「你」「我」相稱,韓大夫,韓太師,韓王孫,韓嫣,以及那晚天子瘋狂地叫出的「嫣兒」,我一次也沒能叫出口過。同樣的,只有在夢里時,他才叫我「去病」。我懷疑,倘若他真的開口叫我,會不會誤叫「君上」或者「徹兒」……
那晚那場慘劇似乎只是宮廷內見慣不怪的鬧劇,我木木地望著宦者和宮女手腳麻利地蓋白布,抬屍體,熟練地開門窗,點香爐。
散發著怪味的白漿被潑在地上,隨著刷馬鬃的刷子發出的尖厲刮擦聲,渲染出比長安西市漆畫坊還要瑰妍的胭脂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