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鳶邊緣的欄桿被毀得差不多,光禿禿一片看著很是難看,明昭坐在邊緣處,看著遠處烏雲密布的天幕,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歸寧緩慢走過去,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著遠處。
明昭雙手捧著一截短短的蠟燭,那上面血色的火光早已熄滅,只留下一個燒得黑漆漆的燈芯。
那是明燭的長生燈。
他眼中似乎有淚,但是細看之下卻發現什么都沒有,黑瞳緩慢一分為二,詭異得令人發寒。
「我這一生,想要護住的東西有很多。」明昭輕聲道,「年少時,我想要修為登頂,無邊權勢,得道長生,再大一點,我卻只想要宿晏一人。」
歸寧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朝他看一眼。
兩人一坐一立,背影卻是如出一轍的倉皇悲涼。
「我花了半輩子和她在一起,卻在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修了鬼道之後,我只想要守護宿晏寧死也要護住的五洲蒼生,和那細枝末節的私心。」明昭自嘲笑了笑,他微微抬頭,問道,「我現在五洲蒼生守住了,為什么那一丁點的私心卻都護不住呢?歸寧,我不懂,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歸寧嘴唇輕動,低聲道:「我……我不知道。」
明昭突然放聲大笑:「這世上還有你歸寧真人不知道的事情嗎?」
歸寧道:「這是命數,無人能改變。」
這就是事與願違的命數,愛而不至求而不得,求生時會身死,求死時會永生,事不盡如人意。
明昭有些茫然地看著這蒼茫大地和浩瀚天空,他愣了許久,才輕聲喃喃地開口。
「那有誰能告訴我,我兒子死無全屍,我到底該找誰報仇啊?」
「天道嗎?命數嗎?」
歸寧冷淡看著他。
鬼魂是不會落淚的,明昭仰著頭,深吸一口氣,只是片刻便恢復過來,他輕聲道:「我將我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全都賠在了蔽日崖上,往後五洲蒼生是生是死,和我再無關系。」
「歸寧,後會有期。」
他說完,捏著已經熄滅的長生燈,從行鳶上一躍而下,很快消失在了蒼茫荒原中。
傾盆大雨很快從天而降,一場秋雨一場寒,夾在著涼意的水霧落在身上,打的人有些生疼。
歸寧依然站在原地,微仰著頭看著烏雲密布的灰暗天空,雨水順著他俊美的臉龐不住滑落。
恍惚中,一個身著紅衫的少年撐著傘從茫茫雨幕中跳過來,細白的手指捏著傘柄,微微旋轉著將傘抬起,露出一張眼底紅痕的臉龐。
少年笑顏如花,抬著手朝著他招手。
「師父!」
不遠處的蔽日崖仿佛一張血盆大口,猛地將少年纖瘦的身體整個吞下。
歸寧不可自制地心想。
他在掉下懸崖的那一瞬間,有沒有害怕惶恐,沒有掙扎著期待有人救他,又有沒有像之前無數次那樣,哭喊著叫師父?
明燭被他自小寵得沒吃過什么苦,受到一些驚嚇都要哭天喊地地找師父,在遭受到了幾十年如一日的噩夢時的場景時,又該如何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