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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江湖 北南 1245 字 2021-02-01

落款雨夜,贈小兒。

唐禎膝下孩子有三,那年最小的,不過三歲。

一碗面冷得不香了,沈問道叫沈舟扶著,從側門入了內堂。他本無意賣霍釗人情,拋卻唐禎之故,單是違背聖意便足夠冒險。可,風骨未銷,夾著尾巴十數載,原來還剩著點君子胸襟。

至於到西乾嶺之後如何,就看霍臨風的造化了。

驛館中,親衛軍換班值守,站立如鐵壁。館內廂房倒燈火溫柔,父子倆還沒睡,老的床邊撫劍,小的倚著窗,招逗落於窗台的一只鷓鴣。

「爹,早點歇息,我給你吹燈。」霍臨風說罷,停了停,「你歸塞北,我赴江南,也不知何時才能父子相聚。」

霍釗叮囑:「外頭不比家里,驕縱無益,切記萬事小心。」擱下劍,覷著那活潑的鷓鴣,有些悵悵,「記得給你娘寫信,這一去,她要思斷肝腸了。」

霍臨風聞言惦記起白氏,心中發堵。還有垂蓮柱上的鈴鐺,往後日復一日,恐怕難響。兄長、小廝、花眼的老嬤、城中的百姓、那一班軍營的弟兄,眼下細數,原來他吊兒郎當的日子里,牽掛竟有這般多。

定是他佛龕前渾言,遭罰了。

霍臨風搖了搖頭,拋飛指上鷓鴣,吹燈回自己房中。杜錚已將行李拾掇好,鋪了床,落了帳,蜷坐在床頭守夜。他輕輕躺下,側著,偷薅杜錚的後頸頭毛。

「哎……」杜錚含混一聲,沒醒透。

霍臨風問:「呆子,你甘願隨我下江南么?」若不願,明日啟程他便不帶杜錚了,好歹伺候他多年,不如回塞北安安穩穩的好。

杜錚咕噥:「去呀,沒我伺候,少爺咋活呢……」

霍臨風失笑松手,滾進床里再不吭聲,雙眸一合且尋周公。陳若吟有句話說得沒錯,既來之則安之,沈問道說得更好,將才,手心有兵便可顛覆天地。他掂掇著這兩句,半柱香工夫,穩了呼吸。

親衛軍交換兩次班,五更時,一隊騎聚合於驛站外,共二十人,是朝廷派給霍臨風的隨軍。燭息,雞鳴驚了鷓鴣,一水兒的御侍備水端衣,排成一列恭候在房門外頭。

霍臨風眼未睜,耳先動,低聲罵道:「杜錚,想悶死我不成?」

杜錚揉眼爬起來,推窗,叫冷風一撲清醒過來。他一望便知,折回床邊,隔著一層輕紗耳語:「少爺,來了一隊兵,中冠,官服深豆青,白貼里,各騎馬佩刀。」

霍臨風心中有數,驍衛軍,看來是「護」他下江南。一猛子坐起,凜著目,極倨傲地努努下巴。杜錚會意,開門驢蒙虎皮:「還愣著干啥,將軍醒了,巴巴兒伺候著!」

穿衣套襪,封腰蹬靴,霍臨風叫御侍伺候個通透,戴上冠,攤手,杜錚將決明劍遞上。他大步出了樓閣,院中滿當,親衛軍、驍衛、恭送上路的官兒,把他霍家鐵騎擠得都站不下腳了。

「讓路。」他道,「先恭送定北侯啟程。」

一聽令,退居角落的霍家鐵騎紛紛動作,牽韁呼號,泄出刀口舔血的氣概,余兵四驚,不沉穩的已臉色大變。

「怎么?」霍臨風笑起來,有股得逞的壞勁兒,「我霍家小卒排列隊形而已,各位便嚇著了?」

眾人訕訕,他斂笑,挺拔身姿立於前:「霍家鐵騎聽命,歸塞北一程,觀八方六路,護侯爺平安無憂。若有人犯,削首,斬無赦。」

一隊鐵騎齊齊應了,那吼聲震天開地,好大的聲威。

皆安排好,霍釗步出驛館,霍臨風躬身迎接,扶上馬,隨隊伍一道走出大門。仍是肅清的街,也仍是偷啟的窗縫,唯有一變,父子來時同路,今日去時,成了背道而馳。

霍臨風踢開衣擺,當街一跪:「送定北侯歸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