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廳堂找茶喝,扭臉看見陸准過來。
「二哥,」陸准兩手占著走到檐下,「杜仲給你的,我幫忙跑腿。」
一盞竹柄提燈,一只燕子風箏,容落雲問:「杜仲給我的?」
陸准道:「他說你的燈壞了,於是給你做了一盞,風箏估摸也是。」回想片刻,「就是你去瀚州那日,他看你不在便托我轉交。」
意外又遲到的禮物,容落雲一時怔怔。
他盤坐檐下仔細端詳那燈,素面清雅,竹柄上描著一圈雲紋。他忍不住思忖,霍臨風是不是想著他,故而畫了雲,或者畫雲的時候,心里想著他……
春末了,天氣潮熱些,人也容易瞎他娘琢磨。
他擱下燈又看風箏,點墨未施,素面朝天的一只沙燕。他一手捏著竹骨,一手握著線軸,暈乎乎地起身出了門。
容落雲沿著小街行走,腳步越來越快,而後小跑著松開絲線。衣袂和風箏一同飄揚,所遇弟子吃驚地看他,采摘的伙夫險些丟了瓜果,他一味目中無人地跑著,跑著,終於在千機堂外停下。
他尋到竹樓臨近的圍牆,乘風放線。
風箏扶搖而上,水藍天空飄浮一只白燕。
竹樓里,霍臨風又喝下一劑葯,有些記不起昨夜光景。他無力做旁的,便取出那本《孽鏡》,半坐著讀書。
一夜憋悶,屋中氣息與葯味兒混合,苦絲絲的。
「呆子?」他喚杜錚,那廝在樓下熬湯,無人應答。
霍臨風沒法,親自下床推窗,倚著窗框沐浴清風。一抬眼,空中飄著一只燕子風箏,是他用竹扎紙糊的那只。沿著絲線垂眸,容落雲立在圍牆外,仰著臉朝他望來。
春光裹身,春風度人,霍臨風腦中轟的一下,涌上昨夜清晰又真實的情景。
他忍不住招一招手,容落雲見狀線,有點笨拙,有點急切,然後也像只燕兒似的撲入千機堂中。他在心中喟了一聲……
明明不曾溫存,咂來卻甚過良辰。
第27章
容落雲踏入千機堂,弟子們都去操練了,他肆無忌憚地繞去竹園。一進園中,見杜錚在石幾旁摘菜,恰好對上。
杜錚道:「早晨剛走,你又來干啥?」
容落雲小小得意:「你弟弟叫我來的。」
杜錚哼道:「你害他痛苦一宿,定是找你算賬。」
那一股小得意煙消雲散,容落雲頓時心中惴惴。偏偏杜錚長了一張惡婆子嘴,覷著那風箏說:「不算賬也得要回這風箏,對,還有燈呢。」
送出去的東西怎能回?容落雲想,他曾保證不再回帕子,那送他的燈與風箏便永遠是他的。「聽你唬人,本宮主不信。」他倨傲地說,「他若要回這些,我便要回帕子。」
杜錚掐去菜根:「一條帕子而已,濯沙島送我弟弟帕子的人從城南排到城北,一天換一條都用不清。」
容落雲握一握拳,這廝忒欺負人,不就仗著是杜仲的大哥?不就仗著杜仲,仗著杜仲……他生生卡住,仗著杜仲什么?討他倚重嗎?
一把嫩青摘完,杜錚開始削梨,一刀刀剮肉似的。容落雲何曾受過這種氣,慢悠悠晃到翠竹邊,挑選一根緊握住,然後匯聚內力連根拔起。
杜錚瞠目結舌,險些削了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