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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江湖 北南 1235 字 2021-04-09

容落雲「啊」一聲,心神趕忙回,說:「城中尚有余孽,我幫忙設陣巡邏,眼下還算妥當。」

這般說著,腦中浮現霍臨風縱馬奔去的畫面,算一算時辰,合該抵達羅謁山,見到了霍釗。也不知戰情幾何,那兒離突厥軍的大營很近,兵馬夠不夠,一切順不順利。

容落雲摳飭綉架的木框,框上雕的是團紋,寓意團圓。半晌,白氏扭臉看他,問:「怎的犯起癔症,琢磨什么呢?」

這話聽來親昵,一老一少相處半月余,的確親近許多。容落雲索性不藏著掖著,道:「夫人,我有些擔心他們。」

針尖兒停住,白氏落下重點:「他們?」

容落雲頷首默認,他既擔心霍臨風,也擔心……定北侯。許是因為霍釗是霍臨風的生身父親,或是因為霍釗的大義、氣節,他的確忍不住擔憂。

白氏凝眸看著容落雲,足足看了半晌,似是確認容落雲的情態,然後笑意漸深,輕抿著唇瓣,仿佛忍耐不住一般。

容落雲有點難為情:「夫人,你笑我嗎?」

白氏說:「我並非笑你,是為你高興。」她將小針扎在錦緞上,去握容落雲的手,「孩子,你擔心侯爺,說明你沒那么恨他,有的仇恨要一報還一報,有的仇恨放下,卻能讓自己舒坦些。」

容落雲怔忪著,手覺得暖和,是白氏握著他的緣故,自五歲那年遭遇滅頂之災,這些年除卻姐姐,再沒有年長的女人這般待他,與他輕聲細語地說話。

「夫人……」有的話叫人沉重,但他想說,「此戰萬分凶險,願結局是好的,倘若結局不遂人願,希望你不要太過傷懷。」

白氏的眼眶悄悄變紅,襯著幾道細紋,有一種經歷過陰晴圓缺的美麗。她答應了,伸手撫摸錦緞上的麒麟,道:「侯爺最是驍勇,待我綉好,他便歸來了。」

房中趨於清寂,掀簾的聲響都鬧人,是二三丫鬟端來飯菜,容落雲扶白氏起身,凈手落座,用飯的時候又說了許多話。

夜深,容落雲回霍臨風的別苑休息,高床暖枕只他一個,顯得有些空。未曾相識的年歲里,霍臨風獨自睡著這床,寂不寂寞?

他可真能鑽研,月籠薄紗帳,竟想些見不得人的光景。

容落雲裹著錦被,腳邊是毛茸茸的狼崽子,什么情竇初開,什么少年孟浪,他把霍臨風輕狂的年紀幻想一遭。

兀自心緒旖旎,漸漸地睡著了。

估摸因為心中記掛,容落雲醒得比平時早些,外頭黑黢黢的,他便倚著團枕讀那本《孽鏡》。待晨光透進軒窗,他梳洗穿衣,披著袍子踱出了卧房。

庭院里,杜錚正掃台階上的黃葉,容落雲跨過門檻,打招呼道:「真早,昨夜有人來報信嗎?」他指的是漠上的消息。

杜錚說:「安安生生,連個叩門的都沒有。」眼瞼下頂著兩抹烏青,「我惦記侯爺和少爺,沒敢睡,起夜幾趟去問當值的,唉。」

容落雲嘟囔:「唉聲嘆氣的做甚,打起仗來亂糟糟的,一定是沒顧得上傳信。」

他嘴里這般說著,蹙起眉,實則惴惴不安,莫非惡戰一天一夜仍未休?跑下台階,他攏著衣袍朝外頭奔,若有消息必定先報給主苑,沒准兒已經到了。

容落雲一口氣跑進主苑,扶著漆柱停下,見周遭安靜如置深谷,連伺候梳妝的丫鬟都未晨起。大屋透著點光亮,他怕驚擾白氏的淺夢,沒過去,索性踏入清冷的佛堂。

半個多月前,霍釗臨走時對白氏說過,無事莫要叨擾佛祖,白氏心里記著,因此這段日子鮮少踏足佛堂。容落雲行至佛龕面前,奉一柱香火,瞧見經書一冊,便跪於蒲團默默地誦經。

屋外漸有人聲,灑掃庭除,大屋的房門也開了。等進出的丫鬟伺候完,容落雲起身過去,隔著厚重的簾布問了聲「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