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頭已高,田壩上沒有樹蔭遮擋,程岩白皙的臉已被曬出薄紅,額上也浸出細汗。
「我來抱三郎吧。」庄思宜見村民一時沒有想放程岩離開的意思,體貼地伸手。
程岩胳膊確實有些酸,正想答應,三郎卻緊緊摟著他,眼含敵意地瞪著庄思宜。
庄思宜:「你哥哥累了。」
三郎嘟著嘴,發現哥哥確實出汗了,乖巧地用袖子幫他擦了擦,才不甘不願地轉投庄思宜懷中。
「我想騎馬馬。」三郎見庄思宜個兒高,摟著對方脖子奶聲奶氣地說。
庄思宜:「什么?」
「騎馬馬!」
程岩分神聽了一耳朵,低聲訓道:「三郎,別胡鬧。」
哪知庄思宜很自然地將三郎舉上自己肩頭,好像根本不介意被爬到頭上。
程岩見三郎高興得直拍手,微一抿唇,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庄思宜就是這樣,若想對你好,你便感覺處處春風暖陽;若要對你不好,你便時時如墜寒水深淵。
而現在,春風也比不上庄思宜的妥帖。
周圍都是人,他終究不好說什么,只默默回視線。
又過了半晌,村民們終於心滿意足地散了,程岩長舒了口氣,趕緊讓庄思宜把程松放下來。
庄思宜不予理會,「沒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
程岩神色難辨地看著他,正欲說話,又聽散開的村民中有人道:「那吳家也太慘了,不過他們做了那么多壞事,活該!」
程岩猛地回頭。
原來一夜之間,富雄一方的吳家倒了。
吳為民家產被抄,又失去功名,他那位剛剛考中秀才的兒子也受其牽連,從此舉業無望。
程岩偷聽到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也頗為感嘆,他真沒想過日理萬機的皇上會親下聖旨。
但那又如何呢?吳家欺他,那些惡事也都實實在在,他沒有冤枉對方,怪只怪吳為民品性不佳,非要來招惹他。
程岩心頭一松,稍稍低下頭,掩去唇邊的冷笑。
庄思宜敏感地察覺程岩似乎有些高興,困惑地問:「想到什么好事了?」
程岩卻答非所問,「你以後可千萬別惹我。」
庄思宜一驚,莫名想起昨晚的夢,看程岩的眼神都不對了。
那日回家,程岩說了自己要去鶴山書院的消息,程家人得知此事全靠庄思宜幫忙,恨不得將他供起來。
林氏見庄思宜有這般能耐,對他比對親兒子還熱情。
但庄思宜終歸不是她兒子,次日,他在林氏特別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臨走前與程岩約定,中秋後南江府見。
程岩此去鶴山書院,一連數月不便歸家,當然有很多事要辦。
他先與同窗們聚了幾次,又到六水村見了海夫子,慎重地將程松托付給對方,最後,還去了武寧縣拜見趙縣令。
這位縣尊大人助他良多,雖說也有互利互惠的因素,但人情重在往來,對方是恩師的學生,他自然想交好。
趙縣令態度熱情,細細提點了他一番,最後,又贈他一張名帖,告訴他若日後有什么麻煩事,隨時都能來找自己。
八月十二,程岩過了自己十七歲生辰,這是他重生以來的第一個生日,也是他新生的見證。
程岩對著漫天星斗許願,希望家人安康,希望此去書院能夠得償所願。
等到又一場秋雨落下,天氣突然轉寒。
程岩在細雨綿綿中揮別家人,由程柱陪同著搭上牛車,前往武寧縣。
到了縣城碼頭,程柱將行李遞給程岩,簡單地交代了幾句,父子倆便陷入沉默。
程柱是心中不舍但不懂表達,而程岩則是注意到了碼頭邊上一道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