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再一次偏離軌跡,但終究去了程岩的執念。
於他而言,也不再有一定要留下的理由,他想換個地方看看。
畢竟,大安很大。
但再如何,程岩畢竟在雲嵐縣待了兩年多,臨到離開,難會有不舍。
這座縣城耗了他太多心血,縣中的每一寸土,每一塊轉,都浸潤著他的汗水與辛勞。縣里的每一個百姓,他幾乎都能記得清樣貌,甚至記得他們兩年多來的變化。
這里,是他的治下,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前程和希望。
庄思宜一進院子,就見程岩站在院中,望著書房發呆。
「阿岩,你愣著作……」見程岩轉過頭,庄思宜話也沒說完便笑出了聲。
程岩莫名其妙,「怎么了?」
庄思宜:「你剛干什么去了?臉上怎么沾著灰?」
「哪兒?」程岩摸了摸臉,隨口道:「應該是我剛才取圖的時候蹭上了,那圖掛了許久,難沾了些灰塵,我又怕他們不小心給弄壞了,便親自取下來。」
庄思宜幾步上前,抬起程岩的下巴,拇指輕輕一抹。
經過大半月的休養,程岩的臉色紅潤了許多,皮膚恢復了往日的細潤。庄思宜感覺到指腹的溫熱,心中滋生出一種隱秘的曖昧,他定了定神,故作尋常道:「可是東牆上那幅圖?」
他知道程岩在書房東牆掛著一張雲嵐縣的輿圖,圖上不但標注了每個村缺什么,產什么,還標注了整個縣城所有貧困戶的位置。
除此之外,程岩還有幾本冊子,冊中是雲嵐縣貧困百姓的名錄。就像郎中的病案一樣,程岩將每一位貧困戶的情況描述得很詳細,就連他們每個階段的變化也一一記錄。
「是那一幅。」
得到程岩肯定的回復後,庄思宜想了想,道:「回京面聖時,你可以將輿圖和名錄都帶入宮中。這些都是你的政績,讓皇上和文武百官們看看也好。」
程岩瞅了他一眼,一時沒答腔。
庄思宜自知提議頗為功利,可也知程岩並非迂腐之輩,便好奇道:「你可是有何顧慮?」
「我就是覺得專程帶入宮中似乎太刻意了。」程岩思忖著說:「但你說得沒錯,我的心血,自然要讓人看見。待回京後,我會將輿圖和名錄交於恩師,恩師自會讓皇上知道。」
庄思宜點點頭,「本就是你正該得的,也好讓天下人知道,地方上的為官者到底應該做些什么。」
說完,他又忍不住笑起來。
程岩皺了皺眉,「你又笑什么?」
庄思宜:「我只是想到,當年蘭陽社學突然遭了匪患,那日我見你臉上蹭臟了一塊,便幫你擦掉,你卻猛地退開,將我當做洪水猛獸一般。如今,倒是不怕我了,嗯?」
「我可沒怕過你。」程岩失笑。
前世今生,他從來沒有害怕過庄思宜,不過重生之初,也的確將此人當做洪水猛獸了。
可如今……
程岩眼中突然多了一抹晦澀他曾經好不容易遺忘並極力抗拒的事,似乎在漸漸重演,但面對可以隨時與他進退,可以不惜性命來幫他的庄思宜,他真的束手無策。
庄思宜敏感地注意到程岩的表情變化,只當對方是不舍,便道:「縣中後續之事,你已安排得很好,若你還不放心,我會想辦法調來一位信得過的官員繼任縣令一職。而且雲嵐縣就在這里,將來有機會,我也會陪你回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