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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德一早前往錦衣衛,負責善後的官員匆匆與他擦肩而過,兩廂點頭算作見了面。議事廳里,黃花梨大桌旁緊緊挨挨十幾人,戶部幾位侍郎核算著大火傷及民眾財物,同錦衣衛和東西廠的公公,鋪了一桌的筆墨紙硯,賬本奏折。墨水苦澀味連帶著絲絮低語,填了滿滿一廳堂。

左穿廊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穿著絳紅飛魚服,挎著一把綉春刀匆匆跑來,一雙圓圓的眼睛甚是有神,隔了幾步一抱拳:「裴大人,在下沈慶,上面剛剛傳了調令,讓我跟著大人做事。還有幾個弟兄在外等著,西街災民都被清理出來了,大人現在即可啟程。」

裴文德遞交了官職書,抬了抬手:「那就過去吧。」

臨到西街,煙熏氣遠遠隔著撲面而來。繞過街口,便是滿目瘡痍。裴文德勒馬不前,只是遠遠望著被煙熏透的石磚蒙蒙一片灰。

「大人。」沈慶上前道:「上面說您要查案,可為何不昨夜前來。這個時候該拾的……也都拾干凈了。」

「沈慶,昨夜戶部錦衣衛禁軍皆在忙著救火救人,安頓災民,你覺得那個時候,能查嗎?」裴文德眯著眼睛估量,突然輕聲一笑:「這火燒的真有意思,就只是足足把西街給燒了個盡,周圍街巷居然沒順風燃起來,把控的真是准。」

沈慶沒反應過來,只是跟著接話:「東西廠的公公們昨夜接到消息便先來救了火,才使得這火沒有……蔓延……太……」沈慶越說越磕絆,那眼睛里冒出不敢置信,他壓低聲音耳語:「大人您剛才說……把控?」

裴文德抬手指著西街:「皇上那時從倚情樓出來往東回宮。火是從倚情樓西燒起來的,蔓延整條街下來。那么,倚情樓西邊那一片,為何沒有繼續燒去下一條街,反而先行被撲滅火?」他頓了頓,抬眼轉身:「若我沒記錯,西東廠離著西街西口都不近吧。」

沈慶上去捂他的嘴搖搖手:「大人,可不能說這種話!」

裴文德安撫一笑:「弟兄幾個不用擔心。裴某只是瞎猜的。」

他幾個邊談邊往里走,四處打量著燒毀街店。西街之上原本掛滿了燈,另有紙傘風箏等小玩意,夜間那燈火一亮,人間仙境一般,流光璀璨,炫然奪目,好看的緊。聽聞這是江南那邊的花樣,劉瑾了好些心思提早幾個月布置的。他雖為了皇上玩樂用,可百姓也是極喜好這裝點的,更何況是西街這樣的逸樂之所,各門各店竭盡所能的裝點布置,珠寶珍奇眼花繚亂。連帶著周圍一片街區皆行此風尚。

可這掛著燈籠的繩子,便成了連綴幾條街的□□。

裴文德抬手,目光銳利,遠遠看到一根粗繩還系在未曾燒毀的窗格上。那繩線編織緊密,內里是更易燃的干草。

「沈慶,這些線一般是做什么用的?」

「回大人,」沈慶一眼便認了出來:「這線像是火芯子,咱們錦衣衛和東西廠的□□有些配件就是這種線,在民間多用於引鞭炮,但不知道這條街為什么用來……掛燈籠。」

裴文德心里漸漸有譜,好物證,緩緩向前走去。而後他們發現,每隔一家店,便能尋到這一小點線頭,有的已然燒焦,卻也發現一節手指長的粗線保留的很完整。

「這些人很著急。」裴文德想,「想必是一計不成便匆匆離開了。或為死士也未可知。」

整條西街寂靜無人,晨光撒到這廢墟上,愈加駭人。

京城富貴繁華風流地,無非一夕大火,便可摧殘殆盡。徹骨的寒意浸入心底,裴文德攥緊了手心。

倚情樓門外,卻不合時宜的站著一個女子,猛然一見,裴文德一眾皆是頓了頓腳。這個時辰出現在這里,當然不會是閑雜的旁人。

裙以金絲纏花織就,白綾長襖上是金線補子,白鷳凌雲之圖。那女子微微側身,發間金簪迎光一閃。她神色清冷,見裴文德牽馬走近,只是按禮萬福。

「裴大人。」

「裴某並未見過蕭尚宮,可為何有種熟悉之感?」裴文德看著蕭喚雲,一句話不過腦子便脫口而出。

「裴大人怎么知道是我?我不信前緣往事的。」蕭喚雲輕輕一笑:「想必大人還沒有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