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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覺得渺茫,更不覺得苦。」

臨凈大師欲言又止,靜默半晌才道:「他是皇上,不是普通人。他不僅是施主一個人的,更是天下人的。」

「這我知道。」裴文德轉頭看著窗外隱約山色:「他有皇上該做的事,那我就作為臣子去輔佐他。但我貪心的只是一個朱厚照而已。」裴文德心中暖意連綿:「說起來,正是蓮山寺一枝桃花,定了我的心意。」

「貧僧知道,現在勸施主放下為時尚早。但……」臨凈大師踟躕一瞬,探身道:「貧僧只看到施主前路必然艱辛苦楚,心生不忍罷了。」

「你所求不多,偏這一人卻有天下之重。你可撐的起大明江山,撐的起流言蜚語,撐的起人心詭譎,撐的起帝王之願?」

裴文德低頭拜謝:「裴某知道大師一番好意,但我得陪著他,紅塵還有牽掛,就算出家也是無用的。」

蓮山寺建在山腰,繞過一處山石,漫山遍野的桃花林緋紅如霞,染盡半邊天色,就在此刻撞入眼中。

而那桃林中站著一白衣少年,抬手折下一枝桃花,含笑回眸。

裴文德隱約聽得山間裊裊佛鍾余音。

他再轉頭,卻見飛花漫天,朱厚照散漫的靠在樹下,指尖捏著那花枝把玩。白衣上落了片片殘紅,清風徐來,花瓣搖搖轉轉。他眉眼如絲,含笑淺淺勾琢,目光軟軟黏在這人身上,片刻也不願挪開。

裴文德越過一樹繁花走來。

指間花輕輕一轉,擋在唇前。他眉眼間染上了緋紅意蘊,笑意盈然。

美人銜花,原當去品的。

於是裴文德低下頭,含住那微微苦澀的香甜氣,吻到他唇上。

「借山寺桃花,」裴文德聲音低沉喑啞,柔柔落在朱厚照耳邊,氣息里糅了桃花香氣:「贈一枝晚春。謝君心意。」

朱厚照嘴角挑起:「你還記得。」

「怎么會忘。」裴文德於他並肩靠在樹下:「你看。」

他從懷里取出一張小小字條,紙邊微卷泛黃,卻仍是妥帖保管小心藏。

「剛剛那和尚問我,可撐的起大明江山,撐的起流言蜚語,撐的起人心詭譎,撐的起帝王之願。」

「你在這里,」他指指心口,「我便撐的起。」

朱厚照眼中隱隱瑩瑩,他把那枝桃花放到裴文德手心。

「我們一起。」

四月,河南與湖廣交界處突發匪患,折子一封一封寄往京城。朱厚照既怒且急,親自南下剿匪。這一行並未對外大肆宣稱,只是以王守仁為監察御史,起兵剿匪。

陽明先生見到皇上離宮,與他所領兵馬不遠不近隔著一段,身邊只是御前統領陪著時,驚出一身冷汗。苦勸皇上回宮不成,只得暗撥一隊兵馬在後跟守。

朱厚照與裴文德並未與王守仁同行一路,總是在這處州府歇息,在那處山水游盪,怎么看不像是剿匪而來,更像是借此機會出宮游玩。

陽明先生提心吊膽,皇上哭笑不得:「先生放心,朕自有定奪。先生只往湖廣去,不要等朕,以那些匪首得到消息起了疑心。」

王陽明自是領命,帶兵匆匆趕路。而朱厚照與裴文德在濟南府尋了一處客棧便暫歇了。

黃昏時,大明湖畔游人如織。朱厚照搖著扇子心情甚好。

他們這一路走走停停,卻也為聽民風知民意,先後所聞民間有聲明著,忠臣數人,怨聲載道者亦數人。這些評斷,在紫禁城中是聽不到的。朱厚照自是仔仔細細將民間威望極高的幾位大臣牢記,另把所謂猛虎貪狼者數臣,皆暗記姓名,只等回京再辦。

湖風愜意,聖心甚悅。裴文德見著一旁有泉水茶攤,便去取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