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94(1 / 2)

☆、87 傷害

這是混亂漫長,充滿煎熬的一夜,黎舒終究沒有等到鄭鳴海,他們的那盞燈一直熄著,沒能亮起來。

他越來越絕望,越來越冷,渾渾噩噩的睡去,明明坐著沒動,卻感到自己在不停的奔跑,在寂靜寒冷的夜里一直的跑,冷風呼呼的灌進肺里,針扎一樣的疼,就像從前那樣,他不知道自己該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可是這樣好爽。

清晨被刺眼的陽光驚醒,他抖著睫毛勉強睜開眼睛,世界已是白茫茫一片,太陽掛在覆了白雪的枯枝上,原來昨夜在他夢中時已經落了雪,將這世界裹得干干凈凈。

「你醒了。」

帶著濃濃倦意和無奈的聲音響起,「有沒有好一點?我本想帶你走,又怕擅自做主你不高興。現在怎麽樣,手還疼嗎?」

「啊……天哪!!」昨夜的記憶一瞬間涌進腦海,黎舒打了個冷戰,手立刻尖銳的開始痛,「天哪我的手!我干了什麽!」

「沒事吧?這麽嚴重嗎?!」

黎舒搖搖頭沒搭話,打開車窗把手伸到冰冷空氣里甩,「痛死了!」

他把臉埋在臂彎里悶了一會兒,懊惱得直砸額頭,「啊──」黎舒仰起頭,長長的哀叫一聲,實在太丟臉了。靜默片刻,他轉頭問身邊的男人要煙。黎舒深深吸了一口,看見後視鏡中的自己,猛然覺得怎麽那麽眼熟,他再四下打量一遍,恍然大悟,原來這車又是賓利,他悶悶的道:「真巧,你這車跟我以前朋友的車一模一樣,他最喜歡這款,經常開。」

在黎舒睡著的時候,周東一夜未睡,他凝視著黎舒,驚訝於即使在這麽狼狽的情況下,他依然無一處不美。他用蒼白透明的手指捏著煙,狠狠的抽上一口,隨後仰起頭,伴著輕微嘆息將煙吐出來,脖頸拉出一個優雅的弧度,濕潤睫毛在晨光中閃著金色光芒,男人被這一幕蠱惑,小聲問他,「我現在送你走好不好?」

黎舒終於轉過頭看他,他啞著嗓子說好,隨後又垂著眸自言自語,我真不想走,可真得走了對不對?讓你見笑了。

車子發動起來,黎舒半眯著眼睛,額頭抵在玻璃上,放松身體晃晃悠悠的隨著車子走,盯著馬路上刷刷掃雪的環衛工人發呆,心里空盪盪的,這回他真不知自己該往哪里去又能往哪里去了,連那夢里都不如。

可是只能這樣,他回不到過去也不可能再找回鳴海,想著想著,憋了一夜都沒有流下的眼淚,靜靜的淌了下來。漸漸越哭越厲害,變成止不住的抽泣。周東有點猶豫要不要停下車給他一個擁抱,就怕這樣太快嚇著他,他的手剛剛搭到黎舒肩上,只見黎舒突然雙肩一抖,大叫:「停車!停車!!」

周東趕緊踩下剎車,黎舒擰開車門就跑,去追剛剛錯身而過的那輛黑色吉普,邊跑邊在雪地里大叫:「鳴海!!鄭鳴海──」鄭鳴海的車在不遠處停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大跨步下車,撒腿就往黎舒的方向跑,幾步之後兩人撲到一起,踉蹌幾步,摟做一團滾到路邊的積雪里。

這天下午齊清接到江皓的電話,說好久不見,想晚上聚聚,邀他回他們的「家」。

這是江皓在他遭遇挫折的時候常上演的戲碼,不管是他們之前好著還是吵了架,他都一樣待他。昨夜北京城落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白天放晴,雪又迅速的融掉,到處都臟兮兮的,空氣冷到骨頭縫里。齊清搓著手打開他倆以前的房子,那時候他一直勸他手頭有點錢趕緊合夥先買下來,以後房價要漲,江皓偏不聽,到了這會兒,兩人想買也一時半會買不起了。

但他們依然一直租著,就為有個還能落落腳聚一聚的地方。開門時江皓已經在,他燉了一大鍋羊r湯,還准備了紅酒,正坐沙發上等他。

兩人也沒多的客套,齊清脫下外套坐到沙發上開吃,昨晚那頓讓人倒胃的晚宴之後,他已經餓了很久。酒足飯飽之後,齊清翹著二郎腿看電視,江皓圍著圍裙在廚房刷碗,他穿著件格子襯衫,發型也簡單,還跟個學校里的大男孩似的,甚至腰間的圍裙都是以前他倆在超市一塊兒買的。

齊清看著燈光下江皓那顆不停動著的毛茸茸的腦袋,心里有些發酸,他恍恍惚惚的想,要是他倆不想那麽多,不要那麽多,然後再勇敢一點,是不是他們就可以這樣一輩子了?那應該可以是很不錯的一輩子。

見江皓忙完了,齊清挪了挪屁股,拍拍沙發,要他過來坐。江皓在他身邊坐了,齊清順勢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江皓忙乎半天,身上微微有點汗味,相當好聞的汗味。

齊清閉上眼睛,微微有點哽咽,「謝謝你。」

江皓輕輕推開他,還搖了搖頭,他起身把電視關了,打開下面的cd機和音響,片刻之後,清冽如泉水的吉他聲在房間內響起。

江皓蹲在機器旁,背對齊清,一字一句的說:「齊清,你說說,說實話,昨天晚上黎舒的酒,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齊清花了點時間去聽音樂,就是些吉他曲,還不完整,音質也不好,像是偷錄,大概是在片場黎舒練琴時江皓給錄了下來的。他真沒想到,江皓居然痴迷黎舒到這地步。

神經就像是瞬間爆炸,齊清吼道:「你他媽當我是誰?一個人人都能踩的小角色,我敢?我有這能耐?江皓你不是發瘋了吧?」

「不可能是袁雲鵬!他還沒那麽蠢!可是齊清,我太了解你,你會!!」

「哈──!!」齊清被江皓的幾句話氣得渾身發抖,他居然懷疑他,質問他!就為了黎舒,就為了個完全不相干的黎舒!

「我蠢?!你他媽才蠢!!」齊清一腳踹了茶幾,罵道:「也就你這傻x才把他當寶!他什麽人?!榮耀錦捧了他十年,他說分就分,一點面子都沒給人留!連鄭鳴海這種男人他都是用了就扔,他又是什麽好貨色了?!」

「閉嘴!你有什麽資格說他?!」江皓氣紅了眼睛,他捏著拳在茶幾上猛砸,「閉嘴!」

「難道不是嗎?!」齊清尖銳的叫起來,「他大牌,他清高,他別去啊!他不是愛裝逼嗎?裝逼就要裝到底,只裝一半算怎麽回事?他還有臉委屈,要我說啊,他活該!」

早上醫生來給黎舒看了病,吃葯打針之後沈沈的睡了一覺,半夜餓得醒來,鄭鳴海已經煮好了粥等他。填飽肚子後黎舒睡意全無,j神倒越來越好,他趴在床上,晃著小腿翻雜志看,拿胳膊肘抵了抵身邊的鄭鳴海,「喂,鳴海,你看這房子怎麽樣?等我手好了,我們去看看?」

鄭鳴海睡眼惺忪的瞟了一眼,「嗯,你想買房?」

「啊,年初我就跟你說過啊,咱們可以先看著,等我發了新專輯,買肯定沒問題。」黎舒舉著受傷的右手,篤定的說:「肯定會好的!」

「行啦!」鄭鳴海溫柔一笑,拍了把他的屁股,探身關掉床頭燈,「早點兒睡覺才好得快,不要瞎想了!」

黎舒在黑暗中不滿的哼了哼,心想鄭鳴海還是不同意,翻身躺回來又小聲嘟囔道:「可這里真的太小了啊,鋼琴都沒地方放……」

「知道了知道了,你買,你去買,睡覺睡覺!」

「真的啊!」黎舒開心的把腿一彎,在被子里勾住鄭鳴海的腿,「我再去重新買架琴,就是上次你幫我選的那個,好不好?」

鄭鳴海雙腿並著,夾住黎舒的腳,鼻子里哼了哼又要睡去:「好,好,隨你了……」

黎舒的臉上霎時間笑得開了花,他想抱住鄭鳴海,但一只手傷了不方便,只好摟了他的手臂往他身邊擠,腳下也不老實,直往鄭鳴海腿間蹭。

可蹭了半天,鄭鳴海像老生入定,半點反應都不給,黎舒皺皺眉,湊到他耳邊念咒:「鳴海,我想洗澡,臭死了,你幫我洗澡……」

苦命的鄭鳴海被騷擾得沒辦法,爬起來把黎舒拖到浴室,放了水給他泡澡。

怕花灑會灑到他手上,鄭鳴海沒用,將他受傷的手用睡衣帶子綁了掛在浴簾桿上,拿毛巾鞠了水幫他擦身,「小心點啊,別沾到水,醫生可說了,一點都不能碰。 」

「沒事,」黎舒笑嘻嘻的,毫不介意,早上還因冷和病白得像紙的一張臉,此刻被熱水的水汽蒸紅了,雙頰紅撲撲的,頭發又塌著,笑得像個年紀輕的男孩子一樣,「他說了只是點皮外傷,你不用這麽緊張。」

「哼,我能不緊張嗎?」鄭鳴海沒好氣的掰過他的肩,惡狠狠的替他擦背,「你自己說說,自打我認識了你,哪一天我省心過?」

「嗯……好像是,」黎舒低下頭,連耳朵都紅了,隨後他別扭的擰過脖子,斜望著鄭鳴海,輕聲道:「我再也不讓你c心了好不好?」

啪──!!鄭鳴海將毛巾扔進水里,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黎舒,他在黎舒唇上猛親一口,隨後果斷起身,給黎舒裹上浴巾,「好!那現在就乖乖去睡覺!」

「別啊!」黎舒仰起頭叫:「不許偷懶,下面還沒洗!」

鄭鳴海挑挑眉,看著水下黎舒微微抬頭的器官,故意干咳一聲,「你自己洗羅,一只手也行。」

「呀……」黎舒的表情立刻微妙起來,他眨眨眼,反問道:「你要我m給你看?」

鄭鳴海只覺得鼻子一熱,趕緊仰頭吸了吸,誇張的張開雙臂撲上去哈黎舒的癢:「破孩子!生了病也不老實是吧?!」

「哈哈!你別亂來!饒了我,饒了我!」

兩人鬧了一陣消火,鄭鳴海重新放了熱水,坐到黎舒身後抱著他,兩人的嘴角都掛著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將身體貼在一起,輕輕的在水中搖。鄭鳴海把黎舒受傷的手捧到手里,低聲道:「你今天早上突然跑到我眼前,我都嚇死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狼狽的樣子,大雪天只穿了件破襯衫,手上還亂七八糟裹著綳帶,就是去年你最難的時候,我也沒見你有今天那麽糟。」「你在我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知道我想起什麽嗎?我想起那年春節,我跟著你跑回蘇州,你跟你媽吵架,一直都沒哭,到了火車上哭得一塌糊塗。我把你裹在大棉衣里不給人看,抱著你時渾身都在抖,我就是生氣,就是生氣!我想跟人打架,他們憑什麽欺負你!」

「小舒,你讓我心都碎了。」

鄭鳴海的聲音不高,但浴室很小,輕微的回聲混著,每一個字聽起來都動人心魄,黎舒閉著眼睛,睫毛不停的抖動著,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夠扭過頭吻鄭鳴海的下巴。

「小舒,」鄭鳴海深吸口氣,輕啄著他的眼睛道:「你告訴我,昨晚究竟發生什麽?你究竟……」

「不要問!」黎舒睜開眼睛,轉身單手撫上鄭鳴海的臉,「鳴海,都過去了,我沒事,你相信我。」

「可我想替你分擔,黎舒,你不要什麽都自己扛著。」

「真的沒有,鳴海,」黎舒搖搖頭,「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情,我都不放在心上,我還會讓你去c心?」

「鳴海,鳴海!」黎舒笑著喚他,摟住他的脖子,「我知道你愛我,這就夠了。早上見到你時,我就知道,鳴海,我又活過來了。」

這話講得鄭鳴海甜到心里,他親了一口黎舒的唇,卻又道:「黎舒,上次我們吵架,我就說不要什麽都瞞我,你該告訴我,我們不該有隱瞞,既然你說不重要,為什麽非要瞞我?」

鄭鳴海松開他,拉著他的手鄭重道:「你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你想過沒有,真的不能彈琴怎麽辦?」

「真的哪天不能彈琴,我就去死。」黎舒斂了笑容,盯著鄭鳴海的眼睛道:「只要沒到那步,這些都沒什麽。」

「黎舒!你說什麽傻話!」鄭鳴海一聽急了,「你怎麽還這麽倔!你看看你現在,跟十年前有什麽兩樣?!不要再這樣了,黎舒!」

「是!我干了蠢事!可那有怎麽樣?!」黎舒也吼起來,他甩開鄭鳴海的手,砸在水面上,「難道就因為別人,我就不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他們能真正傷害我嗎?他們不能!誰也不能!」

☆、88

「齊清,我剛才忘了和你說,」江皓坐在沙發上,用力的抹了一把臉,「今天是咱倆最後一頓飯,以後就散了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為什麽?」齊清張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江皓,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恍惚,「我沒有做,g本就不可能,你冤枉我,你就為黎舒,你要跟我絕交?」

「明明是你說過,我們一輩子是朋友的。」

江皓搖搖頭,他沒看齊清,而是盯著cd機的光點,答非所問的道:「你第一次跟羅凱出去的那晚,我很難過,我幫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但後來我想,小清,你還是你,這只是你的選擇和你的方式,有什麽關系。」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和你,完全不同,走不到一起。」

他的聲音有些抖,單手捏著鼻子,半閉著眼睛,像是傷心得很,「齊清,你以後好自為之吧。我知道其實這不是你的錯,這個圈子本來就復雜,都不容易。但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步步沈淪,卻無能為力,太難受了。」

齊清沈默良久,之前因為他罵黎舒的氣話,他倆動了手,差點大打一架,還是江皓先冷靜下來,說他們該好好談談,沒想到冷靜的結果居然是江皓要跟他「分手」。

「……哼。」齊清冷笑一聲,他懶洋洋的半躺在沙發里,說道:「說得有多在乎我似的,我們倆有關系嗎?有嗎?這麽幾年,哪怕你……算了,我不說了,說來說去,像我要求你。我求你什麽?我跟你在一塊兒,我又求過你什麽了?你這會兒倒又看不起我了!」

他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用那種冷冰冰的、滿不在乎的目光看著江皓,江皓閉上眼睛,強行又把肚里的火壓下去。他站起來,慢慢走到門口,關門之前半側著臉,俊朗的眉目第一次顯得憂郁,低聲對齊清說道:「小清,我以前是真喜歡過你。」

「滾你媽的──!!」齊清大怒,抓起茶幾上的杯子扔出去,迎接他的只是更為巨大的砸門聲響,江皓轉頭就走。

齊清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肺像要炸開。江皓走了,這回真的走了,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江皓真的走了!

生生把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憋回肚子里,齊清微微昂著下巴,給秦揚打電話,「秦大哥,我想去香港發展,你看行嗎?」

在電影被剪的消息出來時,秦揚曾安慰過他,放心啦,至少香港會全上,實在不行,你以後過來香港。

他這樣說過,所以他打電話給他,卻沒想到秦揚到了此刻,在電話那頭十分遲疑,「啊,你想來啊?現在來香港?多少香港演員往內地跑,你要來香港?現在早不是十年前的香港啦……其實你還是該留在北京,這麽多機會,對不對……」

夠了夠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齊清已不能夠再聽,啪的一聲掛掉電話,秦揚那看似體貼的話猶如狠狠的一耳光,扇得他發懵。過了幾分鍾,秦揚又發來條短信:不是我不幫你啊,你得罪到他頭上,我也沒辦法。

「哈,哈哈……」他獨自笑起來,真可笑啊,他又做錯什麽了?

只有他一人的房間太過安靜,連腦子里奔騰的血y也慢慢的冷下來,靜得讓他終於能聽到聲音,仍在cd機里不知疲憊的唱著的黎舒的聲音,他的吉他聲和淺淺的低吟,那聲音模糊而清洌,仿佛從天邊來,又仿佛就在耳邊,直唱到人心里去。

不能彈琴的日子尤為漫長,黎舒以前也不是沒有離開過鋼琴,可至少手是好的,他的十g指頭能動,只要動一動,腦袋里就能聽到聲音。但這次不同,整整十天,200多個小時,左手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只是他肢體末端多出來的一塊石頭。

好在終於熬過來了,醫生來給他拆綳帶,他坐在琴凳上,身邊站著鄭鳴海、魏蕾、安妮,還有那晚幫了他的歌迷先生周東。連露娜都乖乖的趴在他腳邊,所有人專注的看著他的手被慢慢拆開,醫生仔細的檢查了手指,點點頭:「恢復得很好,來,黎舒,你試一試。」

黎舒半眯著雙眸,此刻窗外陽光燦爛,鋼琴漆面白得發亮,印著他的臉。一切都是平靜而美好的,一如往常。

簡單的一曲彈完,黎舒扭頭看著鄭鳴海,鄭鳴海輕咳一聲,小心的抓起他的手,「疼不疼?」

黎舒搖搖頭,「但我有點緊張,感覺是僵的。」

「這很正常,」醫生笑了,「還有個過程,你不要太x急,但你放心,不會有任何影響。」

「謝謝,很感謝。」黎舒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與醫生握手道別,又謝了周東,魏蕾和安妮紅著眼睛分別摟了摟他,最後鄭鳴海緊緊的捏著他的肩,在他耳邊道:「真的沒事?」

「沒事了,」黎舒回以溫柔一笑,盡管手還是隱隱作痛,但今天能彈到這個程度,那他相信之後就不會有問題,「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

鄭鳴海笑著沒搭話,神色有幾分落寞,這幾天黎舒講了太多謝謝,但他仍伸出雙臂緊緊的擁住黎舒,「你沒事就好。今天我不能陪你了,你晚上早點休息,今天就不要急著開工,好不好?」

黎舒在他懷里點點頭,又是對他溫柔一笑:「好,我聽你的。」

「鳴海,」魏蕾送鄭鳴海出門,他還有樂隊的演出和采訪,扯著他的衣服小聲囑咐:「鳴海,這兩天你一定要忍住,記者問黎舒,什麽都不要說。」

黎舒不願將受傷的事情鬧大,已經推掉了原本定下的活動,再加上那天晚上袁雲鵬也刻意壓了消息,以及周東的守口如瓶──他保證這事絕不可能透出去,外界只捕風捉影的知道黎舒出了狀況,但具體是什麽,還真沒曝光。

「我明白。你看著他點。」鄭鳴海的語氣很無奈,心想我也什麽都不知道,又能說什麽?

黎舒抱著貓在落地窗前跟他揮手道別,直至他的車在晴空下消失不見。

魏蕾站到他身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捏了把他的手臂,倒是黎舒自言自語似的開了口,「小蕾,我傷他太深了。」

說著黎舒問魏蕾要煙,魏蕾不肯給,委屈的又補上一句:「你讓我松口氣。」

一閉上眼睛,黎舒就想起那晚看到的鄭鳴海的樣子,他抱著他說我不問你了,真不問了。

黎舒記得自己哭著對他說,鳴海,鳴海,不要離開我。

他也記得鄭鳴海低沈酸澀的聲音,不離開,我再也不離開你。

他在夜里一直抱著他,有時候也會沈默的與他做`愛,黎舒會覺得他就像他的名字,是一片泛濫著無限溫柔的海。半夜從夢中驚醒,黎舒卻常常看到他在窗前抽煙,如雕像一樣的側影顯得有些彎,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突然把他筆直的身軀撞彎了,一下子就老了五歲十歲,連吐出的煙都顯得沈滯。

黎舒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做成熟,兩人不再吵架,誰都清楚的明白,他們再也經不起一次「分手」,因此小心翼翼的靠近,卷起各自身上的刺,試著更耐心的靠近,彼此相依。

暫時收起所有情緒,黎舒開始復工,重新進棚錄音,將單曲碟最後的工作做完。這又比想象中艱難許多,他總想再好一點,但手指不聽話,心也不聽話,亂了,全亂了,他常常會徹底推翻之前自己所確定好的一切,常常懷疑那究竟是不是好的。好像在爬樓梯,層層疊疊的蜿蜒而上,走了一階又一階,一層又一層,偏偏到了頂端,臨門一腳踩了空。

雅寧將他趕出錄音棚,說他瞎折騰,魏蕾也要他放松,轉移些注意力,適當的時候也要出去見見人,把該做的事情做了,也好堵住別人的嘴,不要讓人擔心。

她給黎舒的手心抹上粉底、遮瑕霜,把嫩紅色的傷痕遮住,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指,臉上毫不在意的笑著:「你看,沒人能看出來啦!」

作家的話:

有點卡文呢,這章寫了很久很久。。。。。不過說起來,反正這文已經寫得夠久了,我也不用著急了。。。。

☆、89

「噠,噠,巴,巴……」

「啊,爸,爸爸,阿仔乖,叫爸爸。」榮耀錦捏著小勺,邊喂兒子邊教他說話,他現在已經能夠叫媽媽了,爸爸也差不多能發出來,榮耀錦開心得不得了,他捏住兒子舉起的小手,在腦門上狠親一口,「乖兒子,爸爸愛死你啦!」

「阿錦,」母親笑盈盈的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好啦,你去休息,我來抱寶寶,給他消食。」

榮耀錦搖搖頭,親自抱起兒子,拍著他的背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動作熟練又溫柔,「我來就好,媽你早點休息。」

孩子很快就長大了,仿佛就在昨天,他還只是個皺巴巴的小猴子,一轉眼就長成個整天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大胖小子,開始長牙,開始說話,開始含含乎乎的喚他,每天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像是很想知道父親說的話究竟什麽意思。

榮耀錦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歌,兒子已經睡著了,他還舍不得撒手。嬰兒細微溫暖的呼吸就在耳邊,雙手間沈甸甸的,那是他的兒子,那是對於一個男人實實在在的安慰和成就感,也只有在這一刻,他的心才是滿的。

「阿錦,寶寶睡了,放下他吧。」蔓薇從丈夫手里抱過兒子,臉上掛著柔和的笑,「你也該睡了,這幾天你都沒怎麽睡,今天早點好不好?」

「嗯,你先睡吧。」榮耀錦揉揉額,攏了攏睡袍,顯得有些疲憊和敷衍,他坐到沙發里,戴上眼鏡開始低頭看報。落地燈昏黃的光照在他額頭上,整張臉沒在y影里,讓人看不清表情。

「你這是干什麽?又打算一夜不睡?!榮耀錦你搞清楚!」蔓薇情緒有些失控,她一把扯了榮耀錦的報紙,罵道:「我要你跟我上床了嗎?我沒有!我求你了嗎?!我沒有!我只要你睡覺,睡覺!」

「你自己答應了阿仔周歲前不離開香港,你現在又做給誰看?!折磨自己給誰看!」

「蔓薇,你想多了。」榮耀錦沒有跟著生氣,他耐著x子解釋,伸手拍拍年輕的妻子的頭,態度就像個好脾氣的長輩,「我知道你關心我,為我好,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男人,身體好,本來就睡眠少,再講我想多陪陪阿仔,你先去睡好不好?」

「不,不是,」李蔓薇搖著頭,她畢竟還年輕,情緒哪能像眼前的男人那樣收放自如,眼淚抑制不住的往外流,再不像那個往日高高在上的千金,「你明明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陪阿仔,你是他的父親,可你好自私,你不要他!你不要他現在陪再久有什麽用!!」

「噓──!」榮耀錦怕兒子被吵醒,忙拉住蔓薇,把她往陽台上帶,「你冷靜一點!」他無奈的扶住年輕女子柔弱的雙肩,深深的嘆一口,最終還是松松的圈住了她,「不管到什麽時候,他都是我兒子。蔓薇,等我死了,榮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你還年輕,以後你……」

「不要,我不要聽!」蔓薇哭著撲進榮耀錦的懷里,「阿錦,阿錦,我留不住你,兒子也留不住你嗎……」

蔓薇哭得太凶,榮耀錦只好哄著她去睡,折騰到半夜才安靜下來。

躺在床上他仍覺得疲憊,很累了,但閉上眼睛又不敢睡,只要一陷入黑暗,黎舒的臉就會清晰無比的出現,還有他的眼睛和分手那天,他流下的淚滴。

仔細想想,榮耀錦也會記起前年他們第一次分手吵架的情景,那時候林義還在,黎舒哭得歇斯底里,傷心得厲害,可那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委屈,覺得黎舒一點都不肯退讓,還是不夠愛自己。

熟悉的煩躁又涌上心頭,榮耀錦更加不能睡,他再次下床,把手機拿出來翻。安妮已經好多天沒打電話過來,問她她只是說舒哥很好,生了點小病,對於這幾天取消一切活動,沒有任何解釋。可這種風平浪靜反而讓榮耀錦不安,直覺告訴他黎舒出了事情,也許不是什麽大事,但無論事情大小,即使他遠在北京,也絕對不該什麽消息都沒有,什麽風聲都透不出。

正想給安妮再打個電話問問,沒想到半夜三更的,王安倫打電話給他,聲音顯得火燒火燎,「阿錦,片子二審沒過。」

「嗯」榮耀錦蹭的坐起身,「什麽?床戲不是已經剪了嗎?」

「對!」王安倫在電話那頭重重嘆氣,「這次是講慕容沖全部得剪,不剪不給過。」

「什麽──!!」榮耀錦激得大叫,「神經病呀!!」

王安倫也在電話那頭抱怨一通,「我也煩死了!一天一個樣!誰知道到底要怎樣!華辰那邊要我再剪,再剪那還是這部戲嗎!?」

「不行,不行!」榮耀錦捏緊電話,氣得磨牙:「你告訴袁雲鵬,不剪,過不了內地就不上,香港先上!」

「怎麽可能啦,這部戲不講制作,光是最近的宣傳都投了多少錢進去,他不賠死?」

「多少錢?你問他,多少錢?!」榮耀錦下了床,沖到陽台上大吼:「多少錢,我賠!!」

在榮耀錦站在自家陽台上發火的時候,黎舒正坐在北京一個頒獎禮的後台里。

魏蕾在一旁小聲跟主辦方溝通,原計劃今天來領獎,順便現場發布新歌,但黎舒手還沒好,整個單曲的進度全停了,今天無法上台。

黎舒已經在這里耗了一晚上,紅毯要壓軸,領獎和表演也要壓軸,現在的音樂頒獎禮越來越多,時間還越拖越長,沒意思透了,但也不能一個都不去,至少最重要的還是得露面的。黎舒看著鏡中自己的臉,恍惚想起前年這個時候,他也是來北京參加這個頒獎禮,也是坐在這個地方化妝侯場,只不過那時候身邊還有林義,還有榮耀錦。那時候林義心心念念要他演電影,可惜現在演是演了,又要被剪,他即使是在天上,也看不到了。

真的就是一眨眼,兩年已經過去,從前總聽說人三十歲之後快得很,嘩啦啦在飛,現在才明白這是真的。回想從前的日子,他每年干了什麽,有什麽變化,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久遠的細節,都銘刻於心;唯獨這兩年,它好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他記不清數不出;又像什麽也沒發生,他似乎做了許多事情,卻看不到個結果。

這時鄭鳴海發來短信:今晚我趕不回來,記得早睡覺,不要喝酒,不要吃葯。

黎舒的臉瞬間黯淡下來,心想你又不回來,我怎麽睡得著。他乖乖的回了個好,配上個笑臉,鄭鳴海很快又回了條:老婆,我愛你!

嘁!黎舒笑著搖搖頭,下意識的要刪掉,但想了想,還是回了他:老公我也愛你!

短信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安妮抱了一大捧東西進來,「舒哥,舒哥!好多禮物!」

黎拍了把她的頭,「你又亂收!」

「堵著不讓我走嘛,你也知道他們都認識我的,沒事啦,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安妮邊念叨邊幫黎舒整理,將卡片都抽出來給黎舒看,她們把慕容沖的劇照印出來制成卡片,內容一如既往的熱情奔放:黎舒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會愛你!

「安妮,」黎舒小聲的自言自語,「她們知道我是同志,還說愛我。」

安妮一臉莫名,「當然啦,愛你又不是要嫁你,有什麽不可以?再說我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不一樣幫你幾年嘛!」

「黎舒──黎舒──啊啊──」

「謝謝,謝謝今天拿這個獎給我,」黎舒高舉最受歡迎男歌手的獎杯,湊在麥前發表今天的獲獎發言,對台下尖叫的粉絲一個勁的放電,「許久不見大家,我很感動。」

「黎舒你什麽時候回來?你最近還好嗎?什麽時候發新專輯,」主持人的臉上笑開了花,這平庸冗長的一晚終於迎來高潮,「歌迷都等著你!」

「很快了,」他笑得自信又從容,迷人無比,「我會先發一張單曲,然後就是大碟,請再等一等!」

由於新歌沒發,再加上電影審批未過的消息已經傳出來,黎舒取消群訪,下台後直接離開,不死心的記者舉著麥攆他:黎舒!黎舒!有消息說你的電影被封殺了你怎麽看!

黎舒!黎舒!因為你演同x戀,電影不能上映了你怎麽看?!

依然是震耳欲聾的尖叫和圍追堵截一樣的追車,隔著車窗所有人都在跑,無數的人影無數張臉從眼前晃過,黎舒把受傷的那只手捏好,藏在y影里,只對追他的歌迷笑著揮手,心想怎麽看,難道要我哭給你看?

這天離開比上次順利得多,周東幫忙安排了警車在前面開道,黎舒覺得這太誇張了點,但畢竟剛出了事,小心一點准是沒錯的。

「我該謝謝你,」道別時黎舒這樣對周東說,「總說請你吃飯,也一直沒請成。」

「你要真想請,現在就可以。折騰一晚你也餓了吧?我們去吃夜宵,我常去的一家湯特別好,安神。」說著他又笑著對魏蕾道:「也特別適合你們女孩子,很不錯,對皮膚好。」

魏蕾打了個哈欠,「算啦,喝什麽也比不上睡覺。」她拉過黎舒,在他耳邊眨眨眼,小聲道:「你去羅,該講什麽跟人講清楚,不要欠一屁股人情債,小心沒法還,到時又鬧得無法收場。」

周東這個人,要說他是誰的狂熱粉絲,那絕對是沒人肯信的。他看起來理x又溫和,待人接物都是挑不出錯的好,黎舒也一直把他當做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然而不知不覺間,他已然侵入他的生活,有時候舉動細心體貼得過頭。

黎舒啜了一小口湯,果然唇齒留香,暖人心脾,「周東,謝謝你了。」

「哪用說謝,你永遠不用跟我說謝謝,再說不過舉手之勞,」熱氣霧了鏡片,周東取下眼鏡來擦,眉目比平日里又要柔和幾分,他笑著道:「我這粉絲夠格吧?」

黎舒也笑了,「很難相信你會是誰的歌迷。不過我真的很感謝你,特別是那天晚上。」

「誰說不是!」周東叫起來,他重新戴上眼鏡,正色道:「怎麽不會?黎舒,你要知道,喜歡你的人這麽多,什麽都有可能。」

「其實也很巧合,我從來不聽流行樂的,你發第一張唱片那年,我還在留學,有次轉機路過香港,隨便在那邊逛逛,無意中看見你的cd。那時候你g本不紅,唱片被擺在角落里,海報也給壓在下面,但我一眼就看見你。」

「後來我帶著這張唱片去美國,很長時間是我身邊唯一的一張中文歌,也是唯一一張流行樂的cd,你陪我度過了非常不一樣的一段時光。」

「啊……」提到那張專輯,黎舒有點不好意思,那是唯一一張他認為可算失敗的作品,「它哪有那麽好。」

「不是,」周東頗有幾分神秘的搖搖頭,「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我對你──」他故意頓了頓,拖長聲調:「一見鍾情,直到今天。後來我一直想找到你,但我前兩年才回裹,嗯,還好,那晚遇見你了,我想也不太遲。」

「是這樣嗎?我有點無法相信,」黎舒不以為然的笑了,「你說你愛我,可你g本都不了解我。」

周東仍是搖頭,「我現在可以說很了解你了。」

黎舒覺得有點啼笑皆非,「你了解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應該是我已經有男友了。」

「這不是問題,」周東哈哈一笑,有些悵然,「黎舒,我知道這有些唐突,可我只想坦白告訴你,我絕不只是想做你的歌迷。他不是不好,只是好多事情他做不到。」

「越是了解你,越發現你跟我想的不一樣,」周東單手支著下巴,表情顯得有點孩子氣,」你遠沒看起來那麽強,你需要有人能真正的支撐你,幫你,幫你去面對和解決除了音樂之外的其它事情,如果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你不會過得好。」

「我哪有這麽差!」黎舒十分不服氣,以前林義榮耀錦這樣說也就罷了,怎麽連才認識沒多久的人也這麽說。

「哪里是說你差了?哈哈!」周東笑得是個開懷,「黎舒,我們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各自的位置,也有各自最擅長的東西,你的出色完全可以讓你更單純的生活,這沒有什麽不對,這才是最適合你的。我不願意看到你受苦,我會心疼的。」

「嘿,」這樣的表白,黎舒還從未聽過,他將桌子一拍,笑道:「聽起來跟要和我簽約似的!」

「當然不是,我是要追你。」周東壓低了聲音,輕輕撫上黎舒的手背,一臉的痛惜,「黎舒,見你受傷,我很難過……要是那晚我早一點來,也許你的手就不會受傷。」

「啊?」黎舒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這話什麽意思?」

作家的話:

新年快樂!

這文終究還是寫到第三年了。。。orz。。。

雖然這章的內容不是很happy,但還是祝福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總會長大的(and變老orz。。。)

☆、90

「……這是什麽意思?」

周東見黎舒一臉詫異,也知自己話講得多余了點,解釋道:「那天袁雲鵬請我去就是為電影的事,只是我有事耽擱了,沒能及時趕到──」

「不,挺及時,那天真謝謝你,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哈。」黎舒打斷他,自嘲的笑笑,「不過你看,我除了謝謝,也不能多講什麽。我是真覺得你人挺好的。」

這是打算發卡了?周東不置可否的笑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並沒受打擊,反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黎舒:「其實那天我去赴約,不是為給老袁面子,純粹是為你。你在采訪里說希望這部戲能過,我就願意為你去試。」

黎舒打開周東遞來的信封,仍沒搞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情:「你的意思是,你能拿到電影批文?」

「不是我能,是已經拿到了。黎舒,這事有點復雜,但說來也簡單,規矩是人定。」周東的嘴角掛著笑,輕嘆一口氣,「黎舒,我真不願看你為這事掛心……這些事情也不應該影響你,」說著他起身站到黎舒背後,彎下腰攬住他的肩頭,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們試試,給我一次機會,它就是你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黎舒脖子全都僵著,被熱氣噴到的地方汗毛都快豎起來,偏周東還補上一句:「我是真的很愛你。」

黎舒退開一點,憋了幾秒鍾,終於還是沒忍住,扭頭笑起來:「你是不是有病?」

自從上次險些出車禍後,魏蕾都不許黎舒開車,走哪兒去都讓司機等。黎舒獨自鑽進車里,發現魏蕾並沒有走,而是和安妮靠一塊兒在後座上睡著了。

回家回家!安妮醒來後開心的拍手,魏蕾倒是沒說什麽,只問:搞定啦?她笑著看了黎舒一眼,開窗點了一支煙抽。

她從後面伸手捏黎舒的肩膀,小舒,其實我挺後悔的,當時不讓你接戲就好了,堅決一點阻止你就好了。說完自己又搖頭,不過你啊,誰能勸得住?

嗯。黎舒模棱兩可的哼了哼,我以後都聽你的了。他撓撓頭發,又說:不過小蕾,真沒什麽可後悔的,真沒有。

冰冷刺骨的風吹進車里,吹得皮膚發疼,安妮在後面大叫:魏姐姐魏姐姐!你快點!快關上啦!!凍死了!

回到工作室,露娜已經窩在他的枕頭上睡著了,大概以為今天他不會回來。黎舒把它推到一邊,拍拍枕頭倒下便睡。他答應過鄭鳴海,今天晚上要睡覺的。可失眠時往往越想睡越清醒,連貓都被他吵醒,氣鼓鼓的蹲枕頭上看著他。他只好又把它塞到被子里,擰開台燈,將之前的劇本翻出來看。

不算太厚的一本書,早被他翻爛,慕容沖的那幾場戲,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注解說明。黎舒寫了給導演看,導演又再補上自己的講解給他,要他一遍遍揣摩,如何去演。台詞更是早就背熟,閉上眼睛張嘴就來:「我為何要回去?我得了長安,我就是王。」

「回去?」他仰起頭,閉著眼睛,將劇本貼在額上,低聲輕嘆又似自言自語:「我還能回哪里去?我若回去……豈不任人宰割,豈不為他人做了嫁衣?」

王安倫說過慕容沖不需要太多的台詞,還說過他在那里,就已經是慕容沖。他讓黎舒看這段劇本的時候反反復復的聽那首民間歌謠:鳳皇,鳳皇,何不歸故鄉?何故在此取滅亡……

導演說人之絕境,不是無路可走,而是退無可退;不是一無所有,而是得到一切,依舊無處可去,這世界依舊不承認你。

他在黑暗中讀慕容沖的台詞,越讀越是動情,越讀越是驚心。他有那麽一點後悔,當初演的時候,他該更努力一點演好他,更多的去理解他的,畢竟這機會只得這麽一次,慕容沖死了千年,依舊未能正名。

漸漸睡熟之後,慕容沖入夢來,他穿著紅衣在烈火笑,笑著笑著流下眼淚,他的那張臉仿佛就是他,又仿佛不是他。黎舒看得膽戰心驚,他想伸手救他,卻如同所有噩夢一樣,喊不出聲音也動不了身體,眼睜睜的看著他消逝在火海里。

所有的一切,他的笑顏、他的紅衣,他背後龐大恢弘的g殿都化作了片片灰燼,那些灰燼盤旋著囂叫著上升,沒入深邃夜空,隨後緩緩的往下沈,一片片飄到他的手上、臉上、身上,飄在他腳邊泥濘的地面上,化成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紛紛揚揚。借著火焰的余燼,他看見了照片上的內容,那是他,被人扒光了壓在身下的他。剎那間的感覺如同去年在演唱會上時的情景一模一樣,他明知道那些豔照不是他,不全是他,可他無法辯駁也無法否認,連他都開始懷疑,那g本全都是他。

「啊──!!」黎舒總算從夢中驚醒,他隱約聽到熟悉的聲音,拼命的讓自己醒來,醒來!睜開眼之後,額頭上和脖子上全是細密的汗,他難耐的扭了扭頭,瞥見枕邊的電話一直在閃,電話鈴聲微弱的不斷唱:我想忘了你……可是你的影子……

黎舒第一次覺得,他真的該換個手機鈴音。

「黎舒!你怎麽回事!!」電話一接起來,鄭鳴海在那頭怒吼:「干什麽一直不回我短信,不接我電話!!」

「呃……大哥,」黎舒揉揉眼睛,他的心鼓鼓的跳著,勉強穩了聲音,慢吞吞道:「你搞錯沒有,你看這都幾點了,不接不很正常嘛……」

「你別想瞞我!」鄭鳴海在電話那頭仍舊氣勢洶洶,「說!今晚發生什麽事情?!你一直沒回我短信,又不接電話,我越想越覺得不對,不對!說!」

「說什麽呀大哥──」黎舒忍不住笑起來,打趣道:「怎麽,逼供啊?懷疑我干壞事啦?」

「什麽跟什麽!!」鄭鳴海又在那邊咆哮,劈劈啪啪吼了一通,最後道:「黎舒,我一晚上心神不寧,後悔死了,我不該離開你,一刻都不離開。要不你看這樣,我啥也不干了,天天守著你。」

這話倒真讓黎舒驚了,正想說這怎麽行,轉念一想,慢悠悠道:「行呀,以後我養你,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那語氣激得鄭鳴海渾身起**皮疙瘩,他在電話里氣急敗壞的罵他:「你又皮癢了是吧?看我不回來收拾你!」

黎舒笑得在被窩里蜷成一團,把露娜都擠了出去,他跟鄭鳴海表白:「鳴海,我愛你。」

掛上電話黎舒將通話記錄翻開一看,足足二十幾條未接來電,也難怪鳴海著急生氣。再看看信箱,老婆我愛你那條之後,又發了十幾條。

鄭鳴海說今天演出結束後記者堵著問他了,開始發的短信還比較正常,說電影的事我也很遺憾,你別放在心上,後來說什麽哎呀你千萬不要生悶氣啊,咱不跟他們玩,哼!見黎舒一直沒回他短信,又開始撒嬌,老婆老婆,你不要不理我,再不理我我真生氣了!

傻瓜!──黎舒窩在被子里呵呵的笑起來,他都替鄭鳴海害臊,這麽些年了他哄人哄得還是這麽簡單chu暴,還是像從前那個在他受傷時就要沖過去找人打架的大男孩。

翻到最後一條,語氣卻全然不一樣,黎舒,你放心,片子會在香港上,阿義會看得到的。

黎舒倒吸一口氣,在黑暗中捂住臉,淚水瞬間就沾濕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