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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醫在唐朝 壺妖靈 1246 字 2021-02-03

熟於心,那些症狀體征更是信手拈來,單單從太醫們的只言片語,甚至連沛王的鼻子眼睛都沒見著,就輕易做出了診斷。

他犯了行醫的大忌。

「我是要你親自來望聞問切,診斷疾病。你要記住,不管你多么飽覽群書,知識豐富,或者廣閱百病,經驗深厚,都不可以憑別人的話做診斷,更不可以憑空去開方治療。你很聰明,但也聰明過頭了。」

張起仁語氣冷肅,一字一句重重扣在耳膜上,直震顫到他心底。

吳議一時氣血上涌,臉色卻蒼白如紙,朝這位老邁而清明的師長深深鞠了一躬:「學生受教。」

這一回已不似方才的礙於禮節,是真正心悅誠服,受到教訓。

張起仁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頂,亦卸下剛才的嚴肅庄重,微微笑道:「行了,你就隨我進去看看沛王殿下吧。」

沛王李賢,武則天的次子,他富有爭議的身世和短暫動亂的平生都涅沒於隱秘的史料和無盡的爭斗中,僅僅給後世留下一個年輕而倉惶的背影。

傳聞他是韓國夫人與唐高宗偷情而生的兒子,因此一生為武後厭棄,這些流言蜚語便似茶余飯後如期而至的小小蠅蛾,終日在長安的大街小巷里嗡嗡流傳。

可在吳議眼里,這位年僅十五的皇家少年不過是個可憐的病人,雪白了臉色輾轉病榻,不停從紫紺的唇角里溢出急促的喘息,仿佛為了證明他還活著。

張起仁屏退了左右照看的值班太醫,獨留貼身伺候的王媽媽在旁關照。他揭開李賢身上的被子一瞧,只見他全身布滿大汗,左側胸膛鼓脹起來,連帶脖頸鎖骨處都鼓起數個氣腫。

李賢每呼吸一次,都像是牽動了個千斤的墜子,累得不住地顫動。

張起仁一邊垂下手去切脈,一邊喚吳議過來:「你來瞧瞧。」

吳議忙貼過去,他用的是現代西醫的一套查體的方法,一摸李賢氣管偏歪,皮下氣腫,心里就有個分曉。

接著用左手中指橫在李賢胸肋之間,右手微蜷,獨用中指指尖輕扣摁在胸上的左手指節,果然傳來一陣空空的鼓音。

這套標准的叩診手法還是十八世紀才出現的,唐朝的中醫當然是見所未見,就連一貫淡定不驚的張起仁都露出三分詫異的神色。

不過張起仁到底是張起仁,很快就領會了其中的關竅,倒覺得這手法十分妙:「這法子機巧,你是從誰那里學會的?」

……當然是十八世紀奧地利醫學家約瑟夫奧安勃魯格。

吳議想了一番,只好把偉大前輩的故事編在自己身上。

「學生小時候去過家里的酒窖,也曾敲著酒壇子玩,而有酒的壇子和空壇子敲著是兩種聲音,如果裝了別的東西,又是另一種音調。學生心想,胸如酒壇,氣鼓於中,敲出來聲音當然更加空闊。」

說完,心中默默懺悔一句,約瑟夫大佬可別生氣,誰讓我現在比你活早了個千八百年呢。

「這也是學生妄自揣度的。」他松開指節,「究竟沛王殿下病況如何,還請老師再指點一二。」

張起仁把李賢的手交給他:「你來摸摸。」

吳議接過這截蒼白無力的手臂,手指壓在尺關上頭,指尖微施力氣,只覺指腹底下脈搏細弱無力,儼然氣血不通,病入膏肓了。

師徒二人照面相對,兩雙深沉的眸子互相探過,已經把彼此的想法摸了個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