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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醫在唐朝 壺妖靈 1239 字 2021-02-03

下一片滑膩的青苔,背著葯箱子摔了個狗啃泥。

那女子見他們遠遠趕來,想來定是太子爺的吩咐,本來心底還一片感動,直接被吳議這一摔逗笑出聲。

沈寒山嘆息著擺擺手:「這不是我的學生,娘子[1]可別誤會了!」

那女子見他師徒二人逗趣,趕緊這小少年從地上扶起來,替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妾從夫於姓。」

「我姓沈,他嘛,不足一提。」沈寒山哂笑一聲,不再和她玩笑,「我來瞧瞧你兒子的病況。」

於娘子一聽,趕緊撩開屋里一道垂下的簾子,露出一個破爛的小木床,在里頭抱出自己的孩子,揭開襁褓,給沈寒山和吳議仔細看去。

吳議定睛一看,這孩子果然已經在出疹期,紅疹上已經開始結出亮泡,有的甚至已經化膿,只不過一夜過去,看著竟然比昨天嚴重了很多。

幾個月大的奶孩子的眼睛本該是水潤透亮的,這孩子卻目光凝滯,一動不動地睜著眼睛。

吳議心道不好,嬰兒的抽搐不像大人那么誇張,照這幅樣子看來,這孩子已經陷入了驚厥,只怕病入腦府,情況已經非常棘手。

沈寒山取出一方白巾,隔著白巾探了探這孩子的腦門,果然是滾燙一片。再切下脈去,指下脈浮而數。

師徒兩人探看一番,都各自謹慎地拿清水洗干凈了手,在洗手的間隙交流幾句,得出了同一個答案。

「令郎所患的,是天花。」

「什么……」

於娘子對這個駭人的答案雖然早有准備,但這沉重的兩個字砸下來,一時間也有些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腳。

她的丈夫已經被征戍邊,到現在家書也沒有一封,連生死也不知道。除了這孩子,平平幾尺地皮里竟也找不出第三個親人。

支持她在貧瘠的生活里煎熬下去的,就只有懷里這個出世不到一年的小小嬰孩,這是她丈夫的血脈,是她性命的延續,是她平生唯一所能感受到的幸福。

支持她站在這里的全部動力被「天花」這兩字猛然抽空,她雙膝一軟,還沒意識過來,就已經跪在沈寒山和吳議面前。

「求求二位恩公,求求你們救救他,他才八個月,他……」

她話沒說完,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滾動在猛烈抽動的氣管里,混成一陣含混的嘶喊。

「我這里暫且有個方子,你拿去用吧。」沈寒山面無表情地從葯箱子里取出一方紙筆,丟給吳議,「寫。」

吳議指節一抖,迅速鋪開紙張,研開墨塊。

「小荊七莖,縛作一束,點火在碗內煎,臨卧服[2]。」沈寒山緩緩道出這個簡潔的方劑,又囑咐道,「天花傳染性極強,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每天早上去河邊取一點冰,隔幾層布擱在孩子的額頭上,盡量讓他的熱度退下來。」

沈寒山深深望向這個幾近崩潰的女子:「謀事在天,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說罷,袖手一揮,徒留一個微弓的背影。

「吳議,走了。」

在去於娘子家里之前,吳議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畢竟,這是個小小感冒都能死人的年代,更何況是大名鼎鼎的天花。

但是看著那般情形,心頭任然仿佛結出一個無法解開的疙瘩,生生橫亘在胸腔中,哭不出來,咽不下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是見過兩輩子生離死別的人,一時間也難以從愴然的情緒中走出去。

師徒一路默默而去,又默默而回,一來一回的間的心境卻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