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的小孩兒說,過不了幾天就把我放回去。」李博亭激動得聲音都有些抖,「我數著更漏,已經不下十天了。」
吳議倒抽了一口冷氣。
言下之意,只怕放人是假,滅跡是真。
「我這些天,除了如廁洗澡,全都給捆著。我也嘗試過在洗澡的時候偷跑,結果還沒跑出門,就被抓回來,倒也沒打我,又給捆回來了。下回洗浴的時候就時刻有人盯著,根本沒有機會。」
「您可知道,為什么蕭毅非要把您留在這里?」
「蕭毅此人喜怒無常,暴虐不仁,自然是等著殺我滅口了!」李博亭沙啞的聲音如一根堪堪要斷的弦,摁在上面的怒意彈出錚錚一響,「只恨此身已老,否則也要和她拼個頭破血流!」
蕭毅的喜怒無常,吳議已經領教過了,暴虐不仁倒還真沒發覺,畢竟能給囚犯好吃好喝供著,怎么看也不像個動不動就拔刀子殺人的暴君。
他說的很少,聽得更多。
腦海里浮現出蕭毅那張秀麗端庄的眉眼和大煞風景的可怖傷疤,以及那輕輕掃過、漫不經心的眼神。
總覺得事情還有異端。
正當兩人合計的時候,簫狗兒已經又端著飯碗過來了。
吳議自己竟也沒發覺自己已經一夜未眠,,酸澀的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如潔白一張紙上不經意間抹上一筆淡墨。
簫狗兒眼尖地發現了這點痕跡,像是瞧出了什么蛛絲馬跡,語帶寬慰地給他喂飯:「小姑爺,你放心好了,咱們大當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你供出麻醉散的方子,到時候有吃香的喝辣的,決計少不了你一個!」
咚。
隔壁傳來肉體撞擊地面的低沉聲音,吳議心底驀地一緊。
簫狗兒卻見慣不怪地眼皮也不抬,故意放大了聲音:「小姑爺,你別管隔壁那個針尖心眼的老太爺,要聽就讓他聽好了,反正咱們大當家的,瞧不上他。」
最後四個字咬得格外重,仿佛李博亭博士被關在這里都是浪了他們寶貴的糧食。
砰。
隔壁又是悶悶一聲,像是什么東西狠狠地砸中了牆面。
吳議竟覺得有些失笑,看來李博亭是給這只牙尖嘴利的狗兒氣得不輕。
簫狗兒也得意洋洋地笑起來,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偷香油的老鼠崽子,也敢跟你狗爺鬼鬼祟祟,下回不僅罵你,還要吃了你!」
這一回,隔壁倒徹底沒了聲響。
吳議這回笑不出來了,李博亭左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爺子,被囚禁了這么多天,別說生理上的不適應,心理估計也憋出了不少問題。
照這么折騰下去,指不定還沒等到蕭毅決定是放是剮,他自己就先一命嗚呼了。
「小姑爺,你別操心那只老老鼠。」簫狗兒照例給他喂得肚皮滾圓,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空空如也的碗,「我們大當家召你去陪她操練軍隊,你可看好了!」
蕭毅要請吳議一同操練軍隊,無外乎是為了展示自己的軍事實力。
雖然早在新羅前線見識過正規的唐軍,他也不得不為這規模宏大的勢力所震驚,全副武裝的士卒在炎炎烈日底下互相拼刀對槍,彼此發出野獸一般戰意昂揚的嘶吼聲。
蕭毅並沒有因為女兒身而顯得突兀,她身著軍裝,頭戴盔甲,凶神惡煞的傷疤更添一股生殺予奪的霸氣,站在數千男兵前面而毫不怯弱,看上去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更加地挺拔堅定。
在此之前,吳議對蕭毅及她的軍隊的印象,也僅僅停留於民間傳說中占山為王的前朝遺禍,沒錢了搜刮百姓,有錢了騷擾政』府,老虎管不著,猴子稱大王。
現在看來,蕭家擁有的不僅是一塊緊接渝州、獨霸一方的山頭,還擁有一支操練有素、不容小覷的正規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