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記得他的模樣,又或者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路小蟬正蹲在地上撐著下巴想呢,舒無隙已經將地窖里的上百壇酒都走了。
他轉過身來,袖口掠過路小蟬的頭頂,拂過他額頭上的碎發,那陣清夜淡香讓路小蟬閉上眼睛,就像沉醉在月夜里。
他下意識伸手拽住了舒無隙的袖子。
大概是昨天晚上隔著被子都能摸他,舒無隙沒有像之前一樣連袖子都不給他碰了,而是任由他拽著。
「我們可以回去了。」
「這么快!好嘞!回去了!」
路小蟬站起身來,抓住了舒無隙遞過來的竹枝,一只小壺就順著竹枝滑到了路小蟬的手里。
「誒?這是什么?」
「你的葯壺。」舒無隙回答。
「我的?」路小蟬雙手捧著酒壺,捏來摸去,那葯壺是葫蘆形狀的,但是沒有葫蘆那么圓,線條很溫潤,表面光滑,上面還雕刻著花紋。
仔細撫摸辨識,路小蟬笑了:「誒,這葯壺外面雕著蛐蛐兒!還有小鳥!哈哈哈,還有烏龜!」
舒無隙淡淡地問了句:「那你喜歡嗎?」
「喜歡!啊呀!這兩只蛐蛐會動!它們還打起來了!」
路小蟬把這葯壺掛在了腰上,右手握著竹枝,左手就一直摸著它。
他給壺上的兩只蛐蛐兒取好了名字,腿長一點的那只叫做長腿將軍,另一只個頭兒大的,就叫悍匪。長腿將軍和悍匪一路都在爭斗,路小蟬摸著它們兩,在心里猜想著它們最後誰會贏。
「這只葯壺真厲害,竟然能把上百壇酒都裝進去!你真要把這寶貝送給我?」
「上百壇酒算什么。它可引三千水源,納六界江河。」
路小蟬傻了:「不是……這么……這么厲害的……法器……你就這么送給我啦?」
「它的名字不是法器,而是『太凌真淵』。此物認主,不是我送給你,是它想要跟著你。」
路小蟬歪了歪腦袋。
「太凌……太凌……它和醫道正宗的太凌閣有什么關系啊?」
舒無隙沒有回答。
路小蟬卻著急了,順著竹枝要去拽舒無隙的衣袖,大概是因為舒無隙走了神,路小蟬竟然抓住了他的袖擺!
空氣瞬凝,緩若抽絲。
路小蟬知道自己這一拽,舒無隙全身都綳了起來。
「別動,小蟬。」
他的聲音像是從心底的縫隙里擠出來,從喉嚨里掙扎而出,有千言萬語,卻只有那一句「別動」。
舒無隙極為小心地從路小蟬的手指間抽走了自己的衣袖。
他不討厭自己碰他。
甚至於……他盼望著路小蟬能碰到他,只是剛才路小蟬抓得太緊,手指眼看著就要碰到舒無隙的手腕。
「舒無隙,你告訴我這個葯壺是不是來自太凌閣!有人對我說過,太凌閣修醫道,它門下弟子說不定可以醫好我的眼睛!」
舒無隙良久沒有回答,他拉著竹枝繼續向前走,路小蟬卻一把松開了。
「你不跟我說,我就不跟你走了!」
舒無隙轉過身來,長久地看著路小蟬。
「倘若太凌閣也治不好你的眼睛呢?」
「這怎么可能!太凌閣不但能醫治身體的病痛,還能以醫道大咒去除心病!這么厲害,我只是眼睛看不見而已,為什么太凌閣治不好?」
路小蟬從小就聽著老乞丐說著關於太凌閣的事。
從他會走路起,他就每日跟著老乞丐去醫君廟向離澈君祈求雙眼能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