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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南館

花柳巷子,朝歌暮弦,傍晚余霞散去,天色未暗,紅燭燈籠逐一亮起,照也照不真切,朦朧暗淡。

清樂坊盡頭連著南北斜街,一里不到,散步去,貫耳吆喝。

「來咯,水飯荔枝膏各一碗。」夜攤剛出,陳二擺上桌椅板凳,第一份生意就來了,「今兒個挺早?」他將兩個灰瓷碗放在桌上,又拎了壺糙沫子茶。

這桌客人吃法新奇,無滋無味的白水飯配上各味草果熬制成的荔枝膏,攙伴著來上兩口,甜香適中,懶懶答話:「今兒個有客。」

陳二:「呦,是位生人吧?也敢點咱們堇哥兒?」

堇哥兒斜乜道:「賴你們個個嘴碎,擾我生意興隆。」

陳二正要說話,堇哥兒吃完便走,桌上留了一枚銅錢,帶著蒸香花露,攙著茉莉柑橘,不濃不淡。

聞是好聞,人也艷麗,就是性子......也難有生意。

臨安城內勾欄紅院數百上十,清樂坊這家稍有不同,匾上空白一片,門旁犄角旮旯不顯眼得立了塊木牌,上面寫著南館。

繁華盛世不禁娼妓,青樓女子才學兼備,品學好的大多登記在冊,雖說也是入冊的營生,但三教九流占了個下九流,上不得台面,比無可比,只比這些在南館里賣弄風騷的男人強上一些。

堇哥兒溜著食兒走回南館,廳里寥寥幾人,還沒上客,正想回房點妝,只聽一聲尖叫從二樓天字間傳了出來,他幾步邁上樓去,驚得龜公忙喊奴才:「快去叫三娘。」

先說堇哥兒,堇哥兒在臨安花柳巷子里小有名氣,曾是南館的金字招牌,雖如今也沒人比得過他,但一年不如一年。前些年人小,嘴甜聽話端茶倒水,討得無數客人歡心,自束發後至今五年,越發不顧及,厲害起來敢抽客人嘴巴,死不道歉,伶牙利嘴,也不知是走了哪門子狗屎運,到底沒碰上個有權勢的,全是挨幾鞭子賠錠銀子了事。

余三娘綰著隨雲鬢簪了朵牡丹花,正對著銅鏡貼面妝,細柳梅枝斟酌難定,一聽這事兒黛眉蹙起,拿了件雞毛撣子搖身走出。

三娘二十**,寡婦一個,丈夫給她留下家酒樓,生意清淡,難以糊口,思來想去便做起了人口買賣。南館樓外八角亭台,樓內回廊木柱通頂天窗,從上往下正中央,對著一丈蓮花大鼓足有三又三米,上面擺著絲竹管弦,是個藝台。妓館都是如此,無論男女得有一技之長才能賣得出去,三娘提裙走著,天字間已經動起手來。

「堇哥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當真不想活了?敢在爺爺頭上撒潑?」這邊話音剛落,那邊立刻道:「你是誰爺爺?我爺爺可早死了,在柳店村後山歪脖子樹底下埋著,李公子想去沒人敢攔,用不用安排下人給你挖坑填土再點上三炷高香超度超度?」

「我看你是真活膩了!」李思達肥頭大耳,壯碩黝黑,如若不是穿戴金玉綢緞,說他是個土匪強盜也不無人信,但偏偏李思達來頭不小,臨安太守李成茂,正是他爹。

「我膩不膩李公子說了不算。」堇哥兒看似一副傲骨,不畏強權,扶起地上的小倌就要出門。

豈有此理?花錢嫖娼話沒說兩句半就要將人帶走?放到天王老子那也說不過去,李思達氣得不輕,揮手讓家丁堵門口攔著,拉住方才驚叫的小倌道:「一個出來賣的,還立起貞節牌坊了?」

小倌唯唯諾諾,哀哀出聲:「李爺,咱家清倌不賣身……」

堇哥兒道:「何止咱家清倌,臨安城哪家清倌賣身了?李公子怕不是借太守之子身份就要胡作非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