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色深沉,四周靜謐,再無喧囂之聲。
地上滾了一地的酒壇子,少年才抬袖抹了一把臉,「這天底下竟還有讓老子忍氣吞聲的破事!」
這是謝珩今天晚上第一句不滿的話。
深埋心底,數壇烈酒入喉,消不了的愁。
謝玹一張俊臉越喝越白,像是有些醉了,「長兄醒著能忍這樣的破事,醉了還能忍嗎?」
溫酒抱著酒壇子,愣了愣。
「忍他大爺!說什么完顏皓瘋了傻了,大金以後再無不臣之心!說什么降國之臣不能殺,去他大爺的兩國交好!說什么殺完顏皓一人會殃及無數百姓。」
謝珩起身,酒壇往地上一摔,瞬間四分五裂,「老子偏不信這個邪!」
少年一腳踹開王良送來的那個長匣子,拿了紫明弓就往走。
溫酒連忙站了起來,「長兄!」
「別攔我。」
謝珩眸色灼灼的看著她,「我喝醉了,你攔不住。」
「嗯,我攔不住。」
溫酒從地上撿起那塊可以特許隨時出入帝京城的墨羽令,重新懸掛在少年腰間,「那么,喝醉了的長兄,路上小心。」
謝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出府而去。
早在幾天前,那些大臣們就議論在議論放完顏皓和大金王族回去的事,他們都以為他在城外練兵消息閉塞,可在這帝京城里,哪有什么事能瞞住人。
偏偏老皇帝還怕謝珩做出什么驚人之舉,硬是把人召進宮,壓著下了一整天的棋,等大金那一行人走遠了,才放人出宮。
這樣的皇帝,史書再往前翻三百年,也找不到第二個。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溫酒坐回石凳上,看見謝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同少年對視了片刻,緩緩道:「三哥,我好像也喝醉了。」
謝玹:「……」
長兄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少夫人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四下無人,烈馬嘶鳴逐漸遠去。
亭里靜默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
「醉了」的少夫人忽然跳起來,一聲「將軍不見了!」把全府上下的人全部吵醒。
一時間數十盞燈籠全聚到了庭前。
溫酒扶著額頭,一臉焦灼道:「將軍今晚喝多了,原是在亭中睡著的,這一時也不知道去了哪,你們快些找找!可別是醉倒在哪個角落,凍壞了可如何是好?」
將軍府的一眾人一聽便急了,提著燈籠在府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附近的幾條街道也沒放過。
溫酒拿了一些碎銀子,把縮在巷子里的叫花子都叫了起來,「勞煩諸位去城中各處看看,但凡是找到我家長兄蹤跡的,必有重謝。」
帶頭的那個睡眼惺忪的問:「姑娘說的是?」
溫酒道:「家兄謝珩。」
「謝將軍啊!」
帶頭的當即便正經起來,吹了一聲口哨,各個街道的叫花子們全都聚了過來。
溫酒對府中眾人的說辭對著他們又說了一遍。
這帝京城里的人都曉得今個兒大金王族的人出城,謝將軍必然是心里不爽快才喝多了,感慨了一句,「謝將軍心里苦啊!」
這得是多憋屈才能喝悶酒喝到人事不省,還往外頭走吹西北風的?
溫酒一臉抿著唇,點了點頭。
眾人拍著胸脯道:「您放心,我們一定把帝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都翻遍,絕不會讓謝將軍在外頭吹冷風的!」
溫酒拱手,「溫酒在這里先謝過諸位。」
當天夜半,帝京城各大街道,燈火再起,連帶大半個城里的百姓都在角角落落尋找「醉酒走丟了的謝將軍。」
溫酒穿梭在期間,面色焦灼,三公子打著燈籠走到她身側,「少夫人好大的本事。」
「哪里哪里。」
溫酒道:「同三哥相比,這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