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的目光著層層被風吹得飄飄飛揚的紗簾,看見那緋衣如畫的少年飛身而起至半空,一劍劈開容生的面具。
後者不逃也不避,拂袖間無數枚銀子如暴雨一般朝謝珩射去。
溫酒的呼吸忽然停了一下。
楚軒在身旁攔了她一把,「那邊太危險……」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言不發的拂開紗簾往那處走去,只走到一半,謝珩和容生已經各自退到安全地帶,那白發如雪的年輕國師從屋頂的窟窿處一躍而出,充分演繹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
容生站在屋頂,夜色掩去了他的容顏,藍紫色的衣袍被風吹得乘風欲去,「謝珩,你可好好活著,不然本座日後豈非太寂寞?」
「要滾快滾。」站在二樓欄桿上的少年冷笑:「終日帶著面具鬼鬼祟祟之人,想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還想我同你有什么以後?」
若不是謝萬金一直在他耳邊叨叨,容生不能殺,他這會兒早把人碎屍萬段了。
偏生這廝還這般不知死活,窮盡畢生之力招人厭。
好在他不是三公子,執劍對招沒輸過,耍嘴皮子也不在話下。
那站在屋檐的人聞言似乎踉蹌了一下,哼了一聲,「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如今暗潮已生,波瀾頓起,你確實不一定能有以後。」
聲落,容生飛身而去,一瞬間便沒入夜色之中。
一眾受了重傷的紫衣女子也跟著悄然退去。
青衣衛們沒入暗處,瞬間沒了蹤影。
謝珩從二樓輕輕一躍,落在十幾步開外,隔著重重的紗簾,看不清面容,只是朦朦朧朧的一個影子。
可現下,能安安穩穩站著的人,也就他們兩個。
楚軒在謝珩落下來的時候,已然躲到了旁邊的廊柱後。
縱然又一層一層輕紗飛揚,也擋不住那少年,一眼便能看見她。
謝珩身形微頓,先是收劍回鞘,然後拂了拂衣袖的飛塵,進宮面聖都不見得他這樣小心細致。
這才穿過重重燈影,走向溫酒。
少年的手籠在袖中虛攏成拳,背到了身後,旁人乍一看,是好一個武功高強深藏不露的高人,歌姬舞女們眼中是從容雅致事事講究的俊秀公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簾幔後站著他心心念念的阿酒。
不知她見到自己是不是會不高興,怕她生氣,又怕她憋著一肚子火不發傷了身子。
從前聽那些風月事里的詩詞,只覺得酸的倒牙,可心里真的住著一個人的時候才知道:酸點沒什么,痛也能忍,只怕她一心想著要離你千里萬里。
偌大個清風苑,除了塌了屋梁,一眾尋歡作樂的大爺們如同鵪鶉一般縮在桌底下角落里瑟瑟發抖之外,其實也還好。
當然,這個還好,是在溫酒早就見過謝小閻王手起劍落,死傷一大片的基礎上。
她方才在來的路上,恨不得長翅膀飛過來。
可這人真到了面前,溫酒的步子反倒慢了下來,好似遠行多年的人近鄉情怯,也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花團錦族的大堂,輕紗飛揚也多了幾分旖旎之色,溫酒走的極慢,一步又一步,隔著朦朧的珠簾輕紗,看那少年自浮光掠影處緩緩而來,穿過重重燈火,就這樣走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