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波始終稱對方為「老師」其實是沒錯的，因為不論是他還是瑪卡，都或是巧合或是必然地自靈魂規則開始入手，走上了女巫克恩曾經走過的那條追尋生死之理的道路。由於對方本就是這條路最初的先驅，某種程度上來說，連瑪卡也應該叫對方一聲「老師」。

只可惜，即便是曾巧合得到了對方一些指導的海爾波，喚對方一句「老師」也不過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女巫克恩並不需要任何學徒，瑪卡也不想多這么一位冷淡自我的師長，所以那聲「老師」自然是不叫也罷。

恰恰相反，瑪卡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

抬頭看著那濃密的黑霧從城堡各個窗口門戶翻涌流淌而出，如煙燼的瀑布一般沿著外牆直掛而下，在台階、在斜坡、在草叢間滾動著延伸至跟前，卻又界限分明地就此翻卷而回。他駐足挺立，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事實上，瑪卡覺得女巫克恩本應該是一個心思很好懂的人——她好像也很喜歡陽光與鮮花，所以雖然她掌握的力量使她不論走到哪里都好似末日降臨，遍地烏煙瘴氣、寸草不長全無生機。可她卻還是約束起了那些對尋常生靈來說絕對致命的黑色霧燼，使前庭大部分花草盆植依舊青翠欲滴。

不要以為她是一名專研死亡規則的巫師就將她定性為「惡」，畢竟在她出生的那個年代雖然宏大的戰爭不斷，可當時那無數強大的非人魔法生物族群才是人類的敵人。

而任何一個冒著極大的風險去研究魔法的巫師，反而都是人類族群的守護者，是真正的英雄和救星。

相比之下，只顧著琢磨如何才能規避死亡、為自己求得永恆且強大的生命的海爾波，才是古代巫師中的所謂「黑巫師」，像他這樣的人，在那個延續族群以求繁衍的時代才是極少數的存在。

只不過……

「越是這樣，才越讓人頭疼啊！」

雖然克恩並不是「惡」的化身，乃至她反而能夠稱得上是一個「甘願為全人類而只身挑戰死亡」的聖人，可到了後來，她還是被她那個年代的巫師們冠上了「死亡女神」的名號，並被很多人視為大敵。不為別的，就因為在那個時候，她的理念就已經與大部分巫師產生了不可調和的分歧。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海爾波才始終崇拜於她，不單單是因為她的強大，更是因為她那同樣不容於大多數人的理念。

當然，在瑪卡看來，這依舊只是海爾波的一廂情願而已，就和他總是稱呼對方為「老師」一樣。

「呼——」

深吸了一口氣並長長地傾吐而出，瑪卡又閉上雙眼將思緒暗暗一番整理，而後終於邁開雙腿，步履沉穩地踏進了前方那無盡的黑霧當中。

前庭中那生機勃勃的感覺瞬間遠去，被毅然決然地拋在了身後，而死亡的氣息，從此刻開始便無處不在。

瑪卡不再多想，很快就走到那大開、卻依然漆黑幽暗的大門口，並毫無遲滯地一步踏入，淹沒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