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他覺得經歷的一切和眼前的一切都非真實,這是一場游戲,他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隨時可以回去。然而在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不斷提醒他,他回不去了。
是的,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他能做的,只有不忘卻,只有懷念,懷念,種種懷念。
阮靜在名為「煉妖」的石雕前駐足良久,她去過鎮妖塔,見過煉妖池,知道這座石雕講述的是什么。在那些憤怒、惶恐、失落、悔恨的妖獸中,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母。
她很平靜,無悲無懼,不怨不尤。
「她還能出來嗎?」阮靜輕聲問道。
「肉身仍在,牽引魂魄,或有一線生機。不過天狐本體已被山河元氣鎖抽干,殘留的血肉所剩無幾,即便將魂魄攝出,也無濟於事。」
阮靜幽幽嘆了口氣,伸手撫摸著天狐的石雕,冰涼,粗礪,那就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留給她的身軀已被毀去,只有血脈中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在冥冥之中,把兩人連在一起。
魏十七彎腰抄起一把水,喝了幾口,把濕漉漉的手覆在她臉上,道:「走了。」
阮靜「嗯」了一聲,拉起他的衣袖擦了擦眼,又揉揉臉頰,放下手,露出一絲笑意。
二人走馬觀花,把東溟城邊邊角角都逛遍了,一處處看下來,也花了不少時間,有些地方,連魏十七都是第一次來。
比如說,沉默之歌。
城主大人親自駕臨,羅剎女像被蠍子蜇了一般跳將起來,誠惶誠恐迎出門,見阮靜安安靜靜站在魏十七身旁,眼皮一陣陣跳,急忙陪著笑臉,將二人迎入屋內。
入座,奉茶,精心**的妖女分列兩旁,鶯鶯燕燕,環佩叮當,魏十七只想看看沉默之歌,沒想到羅剎女擺出這么大的陣勢,他差點以為自己進了夜總會,暗暗覺得好笑。
阮靜笑盈盈打量著眾女,春蘭秋菊,環肥燕瘦,各擅勝場,只是她們在山河元氣鎖和天妖血脈的強大壓迫下,都有些抖抖索索,挪不開步,笑不開顏。
魏十七沒有多想,隨口道:「你**的這些女兒,好像不怎么出趟?」
「出趟?」羅剎女沒聽懂,想了半天,又看看女兒們,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她苦笑道:「這個……她們這是怕的……平時機靈得很……」
話音未落,一女腿腳酥軟,跌坐在地,臉色煞白,抖得像無辜的小白兔。仿佛是個訊號,女兒們接二連三癱軟倒地,羅剎女扶著額頭,望著阮靜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阮靜扁扁嘴,嘟囔道:「真掃興,本來還想看看歌舞什么的……」
羅剎女只得強笑道:「這是意外,意外,下次吧……」
阮靜跳下地,拉住魏十七的衣袖,道:「沉默之歌不好玩,咱們去外城逛逛!」
魏十七朝羅剎女使了個眼色,丟下一屋子沒骨頭的狐狸精,拉起阮靜往外去,羅剎女送走兩位祖宗,倚門而立,撫著胸口松了口氣,她算是看出來了,阮靜這是在警告她什么。
那丫頭,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