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妲己搶男人第五章(1 / 2)

岩中的紅光,又獲火魂,依次火克金,金克木,把九曲黃河陣四周異象盡數毀去,取得木陣中一gen小小青枝,樹枝頂端展出幾片嫩葉,霎時天晴地朗,風沙盡數收斂,唯余蒼茫大地中央,一道龍卷攜著滾滾泥石洪流沖上天際。

與此同時,蓬萊西面。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阻住黃天化與楊戩去路。

「此山由我開——此樹由我栽——」少女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張發黃的絲綢,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念道:「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這個字怎念,財,留下買路財!」

「……」

黃天化嘴角抽搐道:「看來子牙師叔兵分三路的決定是對的。」

楊戩吸了口氣,道:「小妹妹。」

「啊。」那少女與楊戩對視一息,臉現微紅,忸怩道:「我叫碧霄。」

黃天化把直挺挺摔倒在地的楊戩拉起,道:「趙公明呢,你便是碧霄?帶我們去見你兄長。」

碧霄手里拿著兩把彎刀,彎刀中央詭異地粘結於一處,似是剪型,這便是七大先天靈寶之一的金咬剪?

楊戩止住天化質問,柔聲道:「在下玉泉山金霞dong,清源妙道楊戩。公明偷……順走了我等法寶,可否勞煩碧霄仙姑帶我們過去?」

碧霄藍衣隨風盪漾,烏黑眼珠子轉了幾轉,道:「嗯!你來罷,但是你,不能過來。」說畢側身讓開一條路,示意楊戩通過,卻擋住天化,不讓他靠近。

黃天化受了歧視,頓時炸毛道:「為何!」

碧霄臉一板,正se道:「你不是好人。」

楊戩咳了一聲,道:「這位是在下同伴……」

碧霄揚起手中金咬剪,雙手嚓嚓剪了幾下,頓時一聲龍吟,金銀二se蛟龍在碧霄身周盤旋不已,答道:「這家伙臉上有刀疤,面目可憎,且又無禮,不能容他進去。」

面目可憎面目可憎面目可憎……(無限回聲)

黃天化氣不打一處來,只覺胸口雞血翻涌,大吼道:「滾!你這女人才面目可憎!」

蓬萊酣戰

一語不合,便即動手,碧霄金咬剪咔嚓一剪,那鋒芒中飆出一金一銀兩道蛟龍,黃天化忙摸出昊天塔擋駕。

昊天塔乃是上古神器,金咬剪雖為七大先天靈寶之一,然而品階終究有差,各出仙界法寶,高下立判,昊天塔被天化單手握著,仍不斷透出金光。一時浩盪元氣轟鳴作響,那剪中兩只蛟龍生懼,遠遠退去。

碧霄袍袖飄飄,躍至半空,已是有怯意,哭笑不得道:「犯得著么你!」

殊不知黃天化幾次表白,均是受挫,心中憋屈無比,這時間又被一妖女嘲笑,仿佛聽到極惡毒的言語,也不顧男女之差,吼道:「你才面目可憎你全家都面目可憎!!」

「三眼!你這混球……」

幾次躍起去抓碧霄,碧霄在空中卻是飄來飄去,天化一見楊戩風度翩翩,負手於背,嘴角含笑正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喝道:「快幫忙!」

楊戩好整似暇笑道:「小弟不打女人,天化兄請,請。」

碧霄一面躲避,一面嗆道:「儒雅不及通天教主,俊秀不及我哥趙公明……」閃過黃天化一拳:「英氣不及洪錦……滄桑成熟不及玉鼎……硬朗霸氣不如人間天子殷受德。」

黃天化怒道:「那是什么!」

楊戩捧腹笑道:「仙人兩界五大美男排名……」

黃天化聽到紂王之名,更是激起真火。遂大罵道:「去你娘的勞什子美男!」

只聽碧霄又嘲道:「說你面目可憎還不服……」

昊天塔被天化身上混元正氣連番催動,倏然嗡的一聲大響,天化身前已多了一女人。

女人身穿藍袍,烏黑長發如瀑,隨風飄盪,喝道:「休得辱我孩兒!」正是塔中亡魂,於鹿台上身死的黃飛虎之妻,天化親母賈氏!只見賈氏袍袖一卷,扯住碧霄裙尾,已把那蓬萊仙姑直直拽了下來,旋即一巴掌揮去。

碧霄仍想不明白,自己在這耍猴般地逗弄天化,何以突然現出一婦人,嚇得尖叫一聲,渾忘了閃避。

娘倆聯手,天下無敵,賈氏抬手便一巴掌,啪的清響,摑中碧霄左臉。

碧霄的臉上五指紅痕清晰可見,楞了片刻,忽地「哇」一聲大哭出來,掉頭便跑,邊跑邊哭,瞬間消失在亭台深處。

四周靜了,賈氏只冷笑道:「蓬萊三霄,果是滿門潑賤。」旋攏了袍袖,轉身看著黃天化。

天化自十歲上山修道後,已有十二年未見過親母,只是怔怔站著,半晌後方流下淚來。

賈氏面容姣好,風韻猶存,卻直是少婦一般,唯有那冰霜美人般的表情,並不為母子重逢而稍有松動,只嘆息道:「認不出了,認不出我兒了……」

天化吁了口氣,一手揉了揉鼻尖,帶著哭腔道:「娘。」繼而緩緩跪下。

賈氏答道:「你比娘還高了。二十來歲人,還哭哭啼啼的?」

母子二人亦不顧楊戩在旁,徑尋了一處gan凈石上坐下,天化伏在賈氏身前半晌,又斷斷續續說了些話,賈氏只是聽著,並不言語。由得天化說了許久,方道:「孩兒,你這脾xing卻與你老父是一般,多少得改改。」

說到飛虎,賈氏面上現出溫柔之se,遂溫聲道:「飛虎當年亦是這執拗xing子,也罷。」嘆了口氣,又道:「大丈夫以功名稱雄天下,豈能以外表定論?無事效那油頭粉面,梨園之姿,於己何益?」

天化略定,道:「孩兒亦是曉得……」

賈氏微笑道:「你師叔洪錦,與我同拜陸壓道君為師,曾是仙界極有名的美男子,然而娘最終卻擇你父定了終身。紅粉白顏均是綉hua枕頭,要來無用。」

賈氏又淡淡道:「況且我孩兒原是極英俊的。」說畢伸出手指,輕輕撫過天化臉上刀痕,道:「血氣方剛,堂堂正正,行事問心無愧,方是偉丈夫。」

「天祥如今如何?」賈氏又問。

黃天化忙道:「天祥與哪吒一隊,朝東去了。不知此時在何處。」

「罷了。」賈氏道:「你這便去,不可耽誤了正事。」

「娘。」黃天化想到得見親母,頃刻又要分離,心中難過,只聽賈氏斥道:「休得再哭,成何體統,人誰無一死?待得百年後,飛虎帶著你二人來了,一家子聚於一處,說說笑笑,亦如此了。」

賈氏又正se道:「天化,趙公明與蓬萊三霄均不是易與之輩,我師弟洪錦與雲霄頗有一段孽緣,待我去西昆侖搬救兵來助你,你且先去辦正事,勿多念。」說畢揚袖一拂,一縷魂魄朝西面飄然而去。

楊戩方松了口氣,朝天化道:「你娘實是彪悍……」

天化回過神來,搖頭笑道:「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又是浩然教的?」

「嗯。」天化點了點頭,與楊戩走向那蓬萊島正殿。

蓬萊島另一面。

天祥像個猴子般扒在哪吒背上,雙手摟著哪吒脖頸,於他肩側冒出頭來,好奇打量那女人。

瓊霄嘴角微牽,捧著個大瓮,好奇打量那小孩。

許久後,瓊霄方咳了一聲,把著那瓮,正se道:「姜子牙可是失心瘋了,派兩個小孩兒來……」

天祥吸了一口氣,學著父親與兄長的腔調叫喚道:「來將——通名!」那孩童稚氣聲音逗得瓊霄笑了起來,一陣hua枝亂顫後,瓊霄方無奈道:「罷了,我不與你二人戰。」

哪吒道:「抱緊。」旋即斜斜別過身去,一拳遙指瓊霄。

天祥呱噪幾句,哪吒身體已猛地一震,乾坤圈脫手,瓊霄當即翻轉大瓮,一手抵著瓮底,乾坤圈便被「蹦」的一聲吸進瓮去。

哪吒手臂抖了幾抖,卻不見乾坤圈飛回,木然道:「沒了?」旋即反手搭起紅纓槍,那槍頭於手臂上翻轉,源源噴出火龍,被瓊霄那瓮一吸,竟是盡數吸了進去,紅纓槍頭「撲」地噴了朵火苗,滅了。

瓊霄那瓮正是包羅萬物的混元金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混元金斗采東海萬年暗礁珊瑚制成,祭起時吸力強悍,能收無數飛行法寶,四象真氣,甚至天雷地火,江河山川。仙界法寶中,吸納xing法寶除了山河社稷圖,便是這混元金斗,威力可想而知。哪吒連甩帶轟,乾坤圈,混天綾,紅纓槍盡數被收了去,剩一對滴溜溜轉著的風火輪,當下楞了。

天祥與哪吒呆呆看著瓊霄。只見瓊霄又好氣又好笑道:「還有甚招數?姑娘不與你這倆小孩兒玩了,快快滾出島去。」

天祥想了想,呵道:「把我哪吒哥法寶還來!」

瓊霄笑道:「求人時便是這語氣?」

天祥眼珠轉了幾轉,賠笑道:「大嬸,求你還我們……」

「……」

「你才是大嬸你全家都是大嬸!!」瓊霄圓睜杏目,c起混元金斗,不由分說便朝著哪吒天祥大罵道:「你這沒禮數的死小孩!」

「啊啊啊——」天祥大聲尖叫,混元金斗吸力強悍無比,哪吒被吸得東搖西擺,風火輪馬力全開,仍是被一寸寸吸近瓊霄身前去。

天祥恐懼大叫,叫著叫著倏然想起一事,忙不迭地探手入懷去取煉妖壺,哪吒拉著天祥一臂,天祥堪堪取出煉妖壺,那吸扯旋風便緩了。於是天祥兩腳被吸向混元金斗,一手抱著壺身,把那壺口朝向混元金斗。

瓊霄見煉妖壺,仍不知是何物,短短幾息間,煉妖壺發出萬縷吸扯之力,與混元金斗絞在一處,哪吒與天祥已站定,天祥大笑道:「我亦有寶物,與你對著吸!」

瓊霄se變,這下換自己被吸過去了,連忙把仙家真氣源源灌入金斗,那瓮高速旋轉,只見當啷幾聲,先前吸進去的乾坤圈、混天綾、紅纓槍均掉了出來,飛向哪吒,哪吒伸手接住,天祥興奮莫名道:「吸吸吸!」

「停——!」瓊霄慌忙喊道,冷不防手上一抖,混元金斗失手,朝天祥飛去,「啵」的一聲被吸進了煉妖壺里。

「……」

瓊霄傻眼了。

「哈哈!」天祥笑吟吟道:「我贏了,大嬸!」把那煉妖壺翻過來搖了搖,卻不見混元金斗掉出,只聽瓊霄尖叫道:「這不是真的!!我在做夢!!」旋即頭也不回奔向蓬萊正殿。

「跑了。」天祥撇嘴道:「我想還給她的。」

哪吒答道:「哦,走吧。」

朝歌王宮,書房內一縷沉香燒到盡頭,被秋風帶走。妲己蹙眉輕步進來,望向伏於案上的天子,遂抖開外套,覆在紂王身上。

紂王似已睡熟,妲己纖細手指摸到案上,碰了碰天子側臉,目光又落於他手中的黑塤上。正要取出緊握的玉塤時,紂王吁了口氣,抬頭道:「什么時辰了?」

妲己笑了笑,望向銅壺,道:「丑時了。」

紂王道:「你出去罷,孤今夜在書房睡了。」

妲己笑道:「秋涼如水,大王明ri再來批閱奏折也是一樣……」

紂王不耐道:「出去。」

妲己一怔,斂首道:「是。」

紂王坐直身子,打了個呵欠,一手屈指揉了揉紅絲密布的雙眼,另一手仍覆著黑塤。喃喃道:「九曲黃河陣便破了?」

過了許久,天子又j神恍惚起來,銅壺之水滴答不絕,正欲睡去,那黑塤中嗡嗡作響,終於等到浩然求助,紂王忽地j神抖擻。手指微微發抖。

「聞仲!?」浩然之聲悶在塤中,聽起來甚是奇怪,紂王忍不住面露微笑,由得浩然叫了幾聲,方道:「如何?」

浩然道:「我已取了木魂,本以為中央黃土之陣可破,但總尋不到土魂,那風壁卻是越來越大……該如何是好?」

紂王收斂心神,忙道:「不可慌張,姜子牙可在?」

浩然怒道:「那狗頭軍師,早躲得遠遠的……」

紂王打斷道:「既是如此……」忽想到自己語氣與聞仲出入甚大,遂正se斥道:「昆侖山上盡是一群廢物!」

只聽浩然道:「休要再說了,快……」那狂嘯風聲直似於黑塤中來回沖撞,紂王慌道:「退!朝外退!」

浩然呼道:「無處可退了!」

那時間他已使盡全力,太極圖光芒連閃,來回橫移,天地間盡是碎石利沙,只聽黑塤中聲音斷斷續續道:「到暴風中心去……」

浩然心頭一凜,此時沙暴劇烈無比,自己如紙鳶般被刮得辨不清方向,逾靠近那龍卷風柱,風力越是強勁,貿然沖向風暴中央,勢必會被亂石狂沙絞成r碎,一時忐忑不安,不知該聽還是不該聽。片刻後吸了口氣,道:「你……」

紂王幾是對著黑塤吼道:「y極化y,y極轉y!險境方能求存!快去!」

一塊巨岩迎面砸來,浩然再無選擇,只得大喊一聲,躍進了風眼中央。

剎那雲淡風輕,暴風如壁,散於身後,風眼中竟是開闊空地,中央浮著一團黃se光球。浩然驚魂未定,喃喃道:「真有你的……」

紂王方重重靠在椅背上,出了口長氣,沉聲道:「找到了?」那短短一息三刻,背後盡是大汗淋漓,整個人如同於水中撈出的一般。

妲己與喜媚二人在書房外聽得真切,臉se發白,面面相覷,妲己小聲問道:「他跟誰說話?」

喜媚茫然搖頭。

浩然道:「我還以為你讓我來送死……」

紂王忍著笑道:「我與你是敵非友,讓你送死本是尋常。」

浩然又問:「你究竟是誰?」

紂王沉吟片刻,答道:「聞仲,卻不全是聞仲。」

浩然疑道:「什么意思?」

紂王緩緩道:「我繼承聞仲意志。」

浩然不解,正要追問時,黑塤中那「聞仲意志」又道:「不可拖延,快破去那土魂。」

浩然忙從懷中掏出青se樹枝,樹枝見風便長,幾息間蔓出無數綠葉藤條,裹住風眼中央那團光球,繼而重重一絞,土魂砰然破裂。

九曲黃河陣破去瞬間,廳內白光一閃,天都水月鏡前,多了六個人影。

瓊霄、碧霄眼淚汪汪,立於王椅兩側,雲霄手中九曲黃河陣碎裂,卻被趙公明護在身後。

「喲荷——」趙公明舉杯笑道:「一別經年,為兄煞是想念!」

姬發狠命憋出聲來:「唔……」

寬敞大廳內,昆侖六人,蓬萊四人,成了遙遙相對之局。浩然道:「放了我徒弟。」旋即一手虛按於身前,身周鍾磬之聲嗡嗡作響。趙公明笑道:「蓬萊已有許久沒這么熱鬧過了。」說畢伸出手掌,捆著姬發的縛龍索自動解開,回到腕上。

姬發重獲自由,三兩下扯了口中破布,連滾帶爬奔到浩然身後,道:「師父!我就知道你會……」

浩然小聲道:「閉嘴。」抬頭道:「趙公明,你待如何?」

趙公明接過碧霄遞來那金咬剪,隨手一抖,鋒芒膠錯,聲如龍吟,公明笑吟吟道:「自認識你,我還未見上古神器本事,教主曾明言不得難為你,浩然老弟;如今看在教主金面上,徒兒已還了你;為兄便以這昆侖法寶作個賭注,咱倆切磋切磋如何?」

姬發戟指罵道:「娘娘腔!誰跟你兄弟相稱,我師父是……」

子牙卻將姬發一把扯住,捂了他嘴,道:「我們若贏了,公明便如何?」

趙公明道:「我蓬萊退出外海,自此不問神州之事。你若輸了,這堆廢銅爛鐵自也還你,放昆侖仙道回去。」說畢一抖椅旁布包,嘩啦聲響掉出一堆法寶來,趙公明眯起雙眼,目中透出一絲j光,又道:「但浩然你,便得在為兄家中盤桓幾ri了。」

浩然微一沉吟,道:「可以。」

黃天化卻上前一步,搶道:「趙公明!我先會你。」

趙公明嘲道:「天化,痴情不能當真氣用,省點罷。」

一語出,天化面紅耳赤,怒道:「你可是不敢!」

子牙卻道:「不妨。」繼而朝趙公明笑道:「莫邪寶劍借來一用。」

趙公明微抬一手,黑se短gun從腳邊飛去,落於浩然掌中,浩然調試劍柄,嗡的一聲,那短gun中設出一道金光,繼而清越刀兵鳴聲陣陣,不絕於耳。

子牙道:「浩然你便以天化傳授的昆侖一脈劍法,向公明兄討教了。」

浩然會意,劍鋒虛指向地,剎那蓬萊殿頂爆成無數碎片,現出開闊夜空,浩然與趙公明均疾飛向天,瞬間天地元氣瘋狂涌來,雷鳴轟然,波濤洶涌。

只見金咬剪中雙龍旋竄,長聲嘶鳴,東皇鍾正氣浩盪,那重重真氣聚於劍芒,一劍揮去,汪洋中激起滔天巨浪!

天邊隱約現出一抹魚肚白,趙公明長聲笑道:「那是何式!」

浩然長聲喝道:「驚鴻劍法!」

眾仙道抬頭望天,姬發尚且握拳大喊:「師父!狠狠揍死那娘炮!」

然而那滔天海浪拍至,已看不清浩然公明二人身影。金咬剪之威掀得天翻地覆,蛟龍欺到浩然身邊,卻被那震徹寰宇的一聲鍾響盪得粉碎!

狂風暴雨,巨浪轟鳴,蓬萊仙氣屏障在東皇鍾之威下散去,子牙、楊戩一行人奔出殿外,那颶風直似摧枯拉朽般把亭台瓦片掀起,卷向大海。

天空中傳來浩然連聲大喊,公明縱聲呼嘯,再次於雲端現身!

「走!」子牙道:「你們上船!」

天化道:「不行!浩然還在與那廝……」

子牙道:「救兵快來了!聽我的!」

戰局尚在糾纏之中,東方天際卻又疾飛來一人,雲霄尖叫一聲,道:「洪錦——!你這畜生!」

來人正是陸壓門徒,與天化之母青梅竹馬的洪錦。

洪錦青衣飄揚,英姿颯爽,身周裹著一團七彩霞光,屹立於瀚海中央。倏然發出萬道劍氣刀氣,銳不可當,洶涌浪牆霎時被割得粉碎。

那戰團中浩然與趙公明斗得正酣,冷不防聽到男子之聲。

「東皇鍾,我受師姐之托,特來助你……」

島上天化又喝道:「浩然,快走!那是我娘請來救兵!」

浩然身周無數太極符文旋轉,聞言深吸一口氣,望向趙公明,道:「待你解決了他再打?」

趙公明道:「你走罷,我正想找這人算舊賬……」

浩然道:「且慢,你當我是那膽小之輩?」旋即回身喝道:「來者通名,你是何人!」

趙公明冷笑道:「那是陸壓門徒,對我妹雲霄始亂終棄的西昆侖洪錦。此事無須你c手。」

只見洪錦唇薄如刀,膚白若雪,目光銳利無匹,身周五se神光籠罩,手中白刃寒光閃閃,朗聲道:「闡截二教於佳夢關外釜戰,此役荼毒生靈,必遭天譴,東皇鍾你須得親往……」

那趙公明卻不容洪錦說完,嘲道:「浪盪子,你空手不過是個廢物,此時便偷了你師法寶前來邀戰!」

洪錦身周五se神光,手里斬仙飛刀正是陸壓道君鎮山mi寶,被趙公明喝破,頓時怒氣上涌,趙公明卻是棄了浩然,金咬剪一分為二,朝洪錦殺去!

兩教決戰

天地間盡是y霾,烏雲壓頂,天地元氣翻涌,朝著神州大陸上兩大教派的戰場奔去。

木船離海域越來越遠,蓬萊島已離了原先位置,飄向茫茫大海。

黃天化調了帆,朝那船艙內望去,只見油燈之光昏黃,於窗上投出側面剪影。浩然的輪廓j致,睫毛,鼻梁,細碎黑發,令天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正想多看片刻之時,浩然已從懷中掏出圓型一物,側躺於船艙內。睡了。

都睡了,一場大戰後,子牙蜷在船尾,天祥哪吒倚於一處,楊戩一臂搭於船頭,沉默望向那深邃不可知的黑暗,與未來。姬發於艙內走出,天化問道:「不睡?」

姬發笑道:「我把師父衣服理了。」說畢埋頭往浩然外衣上澆了些淡水,洗去浩然留下的血跡,又晾在桅桿上,徑自轉頭四望,尋一宿睡之處。

天化知姬發唯一尊重的只有浩然,便不催其入艙去睡,遂招手道:「過來。」

姬發與天化二人坐於船舷邊,小聲聊了幾句,睡意襲來,便合上雙眼,進了夢鄉。唯有哮天犬躺在主人身邊,耳朵不時抽動。

流水淙淙,它只聽到艙內浩然輕聲傳來。

「……洪錦便來了」浩然握著玉塤,小聲道:「趙公明不知與他有何恩怨,卻似是不共戴天一般。」

塤中男人聲道:「雲霄喚洪錦畜生,料想雲霄與洪錦曾相愛過,那狗血天雷之事,其中關竅,一想便知。」

浩然已撲哧笑出聲來,道;「說得是。」

男人聲又道:「為兄者均寵愛其妹,公明見那便宜妹夫,是以紅了眼,倒也尋常。只是你未說清,後來又如何?」

浩然小聲答道:「公明對上洪錦,只膠手數回,卻是蔫了,完全不像……」

男人聲道:「公明與你全力膠戰,本已耗費不少真氣;洪錦卻揀了個便宜,又有陸壓法寶在手。」

浩然續道:「公明被五se神光困住,洪錦正要一刀取了他xing命時,雲霄攔在二人身前,洪錦便轉頭走了。」

男人聲道:「顧念舊情,不忍下手。」

浩然笑著:「嗯」了一聲,又道:「聞仲,你也挺聰明的,聽我說幾句便猜出這其中線索來。先前忘告訴你,公明說過,洪錦對雲霄『始亂終棄』,與你所猜並無二至,後來,蓬萊朝外海去了。」

紂王嘲道:「說這許多彎彎繞,給我設陷坑不成?」

那白塤中浩然之聲笑了一會,道:「聞仲,你想他么?你與他分離,是為了何事?你已身死,料想告知我亦無妨。」

紂王忍不住道:「你剛逃得xing命,不用被公明招去當妹婿,此刻便來嚼我舌gen了?」

那玉塤中傳來一陣悶笑,許久後方道:「聞仲,你想不想見他?」

紂王沉吟許久,答道:「想時心如刀絞,不如不想。」

浩然靜了,片刻後道:「我卻無你這豁達……縱是心如刀割,仍忍不住時時想著;你既愛他,為何還與金鰲上下結仇,上百年不入碧游宮一步?」

紂王不答,反問道:「你既愛他,何以置他滿懷痴情不顧,先一刻山盟海誓,下一刻便反目成仇?你既知相思痛苦……為何忍心讓他……」說話間紂王竟是紅了眼眶,抬手揉了揉徹夜未眠後的一頭亂發,嘆了口氣。

只聽浩然斷斷續續道:「我亦是迫不得已,聞仲。」

紂王長吁了口氣,緩緩道:「曾想過,男兒建功立業,匡定江山,肩上扛著更多;這綿延私情終是次要,便不作他想。哪知一路走來,再驀然回首時,卻是遺憾終身。」

那話意朦朦朧朧,既可用於解釋聞仲之事,又隱約影設浩然與紂王二人。浩然不虞有他,只道:「聞仲,我帶你回金鰲去,教主定能想法令你復生。」

紂王沉默了,忽地問道:「子辛有何不好?他對不起你?」

浩然喃喃道:「子辛是極好的,他像我父,又是我兄,亦是我師,對我關懷備至……一力為我扛下許多誤解,從未宣諸於口。是我對不起他。」

二人均是靜了,許久後浩然方微笑道:「你教了一個好徒弟,與你一般堅強,果斷,行事決然,問心無愧……我太懦弱,太遲疑,不過是個將死之人……配不上他。」

「聞仲,不,師父。」浩然輕聲道:「我睡了,晚安。」

「等等!」紂王聽到最後那句,心頭猛地一揪,正要追問時,浩然已把那玉塤塞進枕下。

黃天化傷痕累累的指間綁著綳帶,手背劍傷縱橫膠錯,顯是練劍時留下的印記。那手指似自覺形穢,始終不敢撩開浩然額頭的短發,摸一摸他的眉毛。

天化怔怔看了許久,看他的鼻梁,嘴角與閉著的雙眼,一時間情不自禁,只想湊上前去,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浩然睜開雙眼,握著伸到面前的手指,輕聲道:「姬發呢?」

黃天化答道:「睡了。」

浩然微笑道:「怎么?」

天化緩緩道:「你若是懦弱,這天底下便無人不是懦夫了。」

浩然知自己之話被天化聽去,認真端詳天化,卻無論如何生不起他的氣。

若以容貌論,天化濃眉黑眸,雖不及趙公明,通天,紂王等人英俊,卻從骨子里透出硬朗之氣。臉側更有一道疤痕,是他出生入死的戰績。

天化雙眼明亮,初見時帶著飛揚跋扈的神采,此時已多了幾許滄桑。若非對殷受德的愛已銘刻進骨,浩然實在說不清,自己是否會為天化砰然心動。這些男人都是優秀的,包括浩然自己,偏偏他卻是一個沒有權利的人,沒有權利愛,亦沒有權利被愛。相比之下,聞仲與通天卻是幸福多了,而真正擁有這權利的,往往不懂珍惜。

二人便這么靜靜對視片刻,天化伸手幫浩然拉好被角,道:「天冷了。」

浩然道:「天化,我不能與你一起;亦不會和殷受德一起。我有我的使命,你終能遇見比我好的,你還能活很久很久……」

天化不讓浩然說完,忽道:「你覺得我面目可憎不?」

浩然不知碧霄那話,先是一愕,繼而笑道:「天化兄儀表堂堂,怎會面目可憎?」

天化點了點頭,道:「我對你如何,你不必介懷……」

「我愛你,與你無關。」浩然輕聲接過天化的話。

天化微笑道:「是的,與你無關,你好好休息,來ri還有大戰,切莫分心。」說畢不等浩然回答,便撩起門簾,出了船艙去。

紂王玄se王袍未除,和衣躺於榻上,兩手膠握在腹前,掌內握著那黑塤。胡喜媚輕手輕腳走了進來,看了一會,小心翼翼用手去摸,繼而小指勾住塤孔,朝外一扯。

「媽呀——!」胡喜媚冷不防被紂王使力一推,朝後摔去,天子方看清是她,忙伸手扯住喜媚,沉聲道:「怎么了?」

胡喜媚怯怯道:「姐姐讓我來服侍、服侍大王起身,三軍在城外等喝壯行酒了。」

紂王方清醒些許,一手揉了揉通紅雙眼,「嗯」了一聲,喜媚徑去捧了火雲戰袍,金盔與龍鱗甲靴來,為天子換上,小聲道:「姐姐很難過呢,大王今天出征,昨晚上連寢宮都不回。」

紂王冷哼了一聲,喜媚嚇了一跳,便不再言語。許久後,紂王方悠悠道:「喜媚,這事你不懂,莫要多問。」

戴正龍盔,紂王長身站起,端詳鏡中自己英偉容貌,又嘆了口氣。方覺得語氣過了,遂笑道:「小丫頭春心動了?」

喜媚怔怔看著,一聽大窘,忙自搖頭,紂王又道:「待孤班師回朝,為你擇個良配,如何?孤雖無公明那浪子氣,然而對你這義妹,終究是留了心的。」

喜媚咬著下唇,斂身道:「謝大王,恭祝大王凱旋而歸。」

紂王伸出二指,輕輕捏了捏喜媚的臉,大笑道:「這可不像平時的你。」旋即龍行闊步,行出壽仙宮,一路御林軍依次朝拜。

九間殿前群臣等候已久,山呼萬歲。「聖恩浩盪,四海臣服,恭祝大王凱旋而歸——!」

y暉萬縷,朝歌滿是紅光,第一縷ri曬於這深秋破曉籠上殷商都城,城外密密麻麻排著兵士,一眼望不到盡頭。

群臣叩首,百號齊奏,萬馬嘶鳴,城外人海齊聲大喝,如轟雷滾滾傳遍朝歌。

蘇妲己攏袖立於晨風中,衣袂飄盪,一身淡紅粉紗如雲,青絲似瀑,眼波盪漾,宛若天際仙女。

紂王幾步縱躍,上了城樓,接過妲己遞來酒碗,五萬人肅靜。

只聽天子朗聲道:「眾卿請隨我出征,保家衛國,護我成湯江山,千秋功名,盡在眼前!

「孤是爾等之盾,是爾等之劍!」

「孤在世間一ri,這萬千將士,便是王道之師!」

「gan了這碗壯行酒;誅滅西周,盪平昆侖,讓那無恥仙人,看清我等殷商戰士本se!」

酒碗落地,數萬人齊聲高喝:「誓死追隨大王!」

蘇妲己看著紂王側臉,卻是痴了。

大軍開拔,先行官太子殷郊,軍師申公豹,主帥紂王,紂王紅雲戰袍消失於西方地平線上,便如一團燒向西周的烈火,只不知那滿腔熱血與斗志,會在何處熄滅。

胡喜媚道:「大王哥哥說……出征回來,會為我賜婚呢。」

蘇妲己柔聲笑道:「縱是嫁了再好的男子,心不在你身上,亦是無用,便如我這般。喜媚,你可千萬別把自己賠進去了。」

胡喜媚欲言又止,眼中隱現淚水,片刻後方道:「姐姐。」

蘇妲己又笑道:「況且,他也回不來了,走罷,我們還有正事要辦,盡人事,聽天命。」說畢蘇妲己牽了胡喜媚的手,化作兩縷青煙,朝西去了。

白晝時分,佳夢關外漆黑一片,地上燃起星星點點火把,漫布整個平原。

姜子牙一行人均是吸了口冷氣,昆侖山竟已神不知鬼不覺到了此處!

兩大dong府遙遙相對,岐山後段仙雲籠罩,岐山頂端卻是屹立一巨大岩石,把天遮去了半邊。而佳夢關前虛浮一島,島中煙霧氤氳。

昆侖山前一聲鳳鳴,九天九地同時震動,金鰲島前卻是萬頃利刃狂飛,一道金光落於地面,掃過之處千里頓成血池。顯是到了決戰的關鍵時刻。

那天際有飛劍疾沖而來。

楊戩忙喊道:「師父!」

玉鼎真人於空中長嘯一聲,在眾人頭頂一個盤旋,道:「太公望,局勢危急,不容拖延!快作安排!」

數人窺見的只是金鰲昆侖決戰一角,ri前元始天尊驅昆侖山東來,於佳夢關外迎戰金鰲島。

通天教主麾下十天君,在島周擺了法陣誘敵來攻。那十天君各有仙陣,分作:天絕陣,地烈陣,風吼陣,寒冰陣,金光陣,化血陣,烈焰陣,落魂陣,紅水陣,紅沙陣。是稱「金鰲十絕陣」。

黃飛虎仗著武力過人,領軍強攻,被困於陣中。昆侖山派出燃燈正與金光聖母斗法之時,玉鼎等人正不知是否該闖陣救人,忽見子牙一行帶了姬發回來,當即御劍飛來求助。

黃天化一聽父親被困於陣內,心急如焚,正要上前,卻被子牙喝住。

姜子牙沉吟半晌,方問道:「昆侖現有戰力幾仙?龍吉公主何在?」

玉鼎一一報了,天化忙道:「浩然,你是東皇鍾,你可毀一切法寶,跟我去救我父親!」

「不可魯莽。」子牙斥道,又朝玉鼎說:「玉鼎師兄,你回山稟報天尊,趙公明已遠去外海,通天教主失一助力……」

玉鼎詫道:「趙公明便這般退了?」

子牙正se道:「通天必不會如此簡單讓公明離去,我猜這其中定有蹊蹺,不定是埋下詭計,你讓龍吉公主留山鎮守,不可出戰。燃燈法力高強,料想金光陣可破,不足為慮,姬發去接普賢位置,十二仙中唯留九仙在,全部喚來,容我安排。」

玉鼎點頭去了,姬發卻面有難se,道:「師父……」

子牙不待浩然出言,只笑道:「現下教徒弟的本事就高下立判了。」

姬發怒了,啐道:「去便去。」

浩然還未表態,已被子牙噎住,正想一拳過去時,見子牙嘴角那狡黠微笑,卻是發不出火來。

姬發正轉身欲走,被浩然喊住,只聽浩然道:「你不可貿然行事,需顧念軍士xing命,若是遇險,萬勿逞強,師父定會去救你。」

「師父定會前去救你。」浩然又特意加重語氣,重復道。

姬發點了點頭,喊過一兵士,借了馬匹,快馬加鞭朝西岐軍奔去。

「浩然不可行險。」子牙道:「你須安全抵達金鰲島上,面見通天教主。玉鼎師兄帶楊戩,護著浩然同去。」

浩然愣住了,許久後方道:「我去做甚?」

子牙壞笑道:「兵對兵,將對將!你、是、將!」

一個時辰後。

任務難度:★★★★★★★★

隊伍成員:玉鼎真人(80級),楊戩(60級),浩然(15級)。

目的地:金鰲島核心:禹餘天上清境,碧游宮。

任務名稱:誅殺通天教主(999級)。

a!

通天收徒

潼關外·殷商兵營。

申公豹微眯起雙眼,道:「大王未聽聞太師說過?」

紂王搖頭道:「師父極少對我提起師門中事,孤是以一概不知,還請國師釋疑。」

說話間,有兵士端來椅子,申公豹撩起前襟便坐了,矮子兩腳觸不到地,來回搖晃,一手搭在扶把上,手指輕輕叩擊,懶道:「十絕陣分為天絕陣,地烈……」

紂王打斷道:「孤只問那紅砂陣。」

申公豹戲謔道:「大王為何這等心急?既問了,聽聽又何妨。」

紂王擰起劍眉,微有不悅道:「軍師請說。」

申公豹眯著雙眼,把天子打量了個遍,方會心一笑,道:「紅砂陣乃是張天君獨門mi術,內按天、地、人三才,張天君分 身千萬,聚砂為型,真身卻潛於砂中,窺不見張天君真身,縱破去砂魔,亦是無用。」

「若稍有不慎,被那砂魔吞噬,內中紅砂絞合,瞬間便能把金仙之身磨得粉碎。」申公豹微微前傾,直視紂王雙眼,又道:「十絕陣並非法寶,而是各天君修煉道術,不是一兩聲鍾響便可擺平的……」

紂王沉聲道:「孤知道了,謝軍師賜教。」

申公豹陡然坐直,案後天子那股氣勢卻是壓得自己再難開口,許久後申公豹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道:「臣告退……」

待得申公豹離了營帳,紂王方取出黑塤,道:「浩然。」

那塤中聲終於等到回音,忙道:「聞仲,如何,你想出來了?」

紂王先是說:「飛虎為人心思慎密,有勇有謀,行軍布陣之能實不下於……子辛。絕不可能貿然沖陣,我思索良久,猜測內中定有隱情。」

紂王又道:「昆侖山與金鰲島雖因聞……因我緣故結下深仇,然通天只按兵不發,以靜制動,昆侖終究不好邀戰,興許是昆侖一脈強求飛虎入陣,方能以救人之名攻打金鰲。」

浩然聞言出了一背冷汗,仔細想來,黃飛虎卻果然不似一介魯莽武夫,定是武成王師承聞仲,認真算起是通天徒孫,被昆侖當作導火索,遣入了紅水陣。元始天尊算准王天君必不敢下狠手。

浩然顫聲道:「不,你想得太復雜了。」

紂王猜得如親眼所見一般,卻不容浩然反駁,只道:「你必須提防昆侖,黃飛虎既成棄卒,保不定你亦是一枚棋子。」

浩然吸了一口氣,不耐道:「休再提這事……紅砂陣如何破,你想出來了?」

紂王停了片刻,答道:「紅砂陣並非法寶,我無計可施,你不可莽撞,需跟隨玉鼎小心行事。」

浩然等了許久,卻是等來這句話,當即怒道:「聞仲,你出身金鰲,連十天君看家本領都不知?!」

紂王卻不動氣,道:「此刻不是說這等氣話之時,聽我一言,張天君藏身於陣中,你先待玉鼎與他徒兒尋出布陣之人……」

浩然被派到彪悍且麻煩的任務,本就厭煩無比,想帶聞仲魂魄到通天教主座前,再圖應變,卻被張天君堵路,聞仲又不知破陣之法。

只不知聞仲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且又對再見通天一面,沒半分期待,反而絮絮叨叨,再三叮囑自己不可冒險,挨刀子讓玉鼎先沖,收屍時自己再上場,把東皇鍾當成了什么?當即沒好氣道:「知道了,有事再找你。」便收了白塤,朝玉鼎與楊戩師徒走去。

紂王只覺心口堵得難受,隨手把案一掀,稀里嘩啦響了一地。

玉鼎聽了浩然解釋,沉吟半晌,道:「化身為紅砂……要破陣便須得尋到張天君真身。」

旋即轉身,小聲與楊戩膠談幾句,只見楊戩面有難se,玉鼎又蹙眉訓道:「聽師父的。」

浩然疑道:「怎么了?」此時他尚不知這對師徒有何事要背著自己商談,只想到紂王方才說的,飛虎被派入王天君紅水陣內一事,倏然打了個寒顫。

就連玉鼎亦奉了姜子牙密令,要謀害自己?把東皇鍾陷進陣里對昆侖又有何益?浩然不住打量楊戩,楊戩目光遲疑,像是拿不定主意,玉鼎卻峻容說了許多,最後楊戩方緩緩點頭。

玉鼎似是松了口氣,道:「走罷。」說完不待浩然詢問,闖入了紅砂陣中。

紅砂陣便似個鬼窟。

頭上是砂,腳下亦是砂,所望之處均是血似紅砂,如封閉墓卝一般。四壁紅砂翻涌,重重丘巒迭起,形成一道寬闊無邊的障壘,砂牆上現出無數鬼面,縱聲嘶吼,血盆大口中噴出沙礫。浩然緊跟著玉鼎楊戩,在低空來回穿梭,那地面已是現出一只巨大砂魔,五指朝三人狠狠抓了下來!

「小心!」玉鼎喝道,一手揪著浩然衣領,於那指縫間逃出。

「玉鼎真人……」那沙魔嘶聲道,聲如颶風穿石,又如破銅敗鼓,聽得浩然背上汗毛直豎,未容答話,玉鼎已縱聲道:「楊戩!」

那邊楊戩會意,一催哮天犬,猶如一道白光疾設過沙魔面前,張天君化身於那鬼面中,開口咆哮,巨頭緊追著楊戩飛去。

這邊玉鼎松開浩然,伸展雙臂,兩腳一蹬,於半空中身軀回旋,清喝道:「一劍破軍!」話音於那漫天紅砂中清朗無比,靴下斬神劍旋轉,剎那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千百萬,金鐵轟鳴聲大作,嗡的巨響,直沖向砂窟四壁!

那瞬間玉鼎身上魚鱗戰甲耀目無比,恍若劍神降世,斬神巨劍銳不可擋!於他旋身那一盪起,無數劍光縱橫膠錯,織就一張白金巨網,朝外呼嘯掃去!千萬劍光繞著玉鼎與浩然身處之地瘋狂旋轉,把撲上來的紅砂鬼魘切得支離破碎!那追擊楊戩的沙魔正拿不定主意是否回頭時,楊戩已c起三尖戟堪堪刺出。

「走!」玉鼎於那紅砂蓋頂中窺得一絲ri照,旋即萬劍齊飛,設向那一縫隙,浩然只覺天昏地暗,手臂被砂攪得生痛,玉鼎已把浩然死死護在懷中,人與劍合,疾速飆設,砰然巨響聲中,沖破了紅砂陣。

浩然大驚,低頭望去,只見那土丘中,憤恨的臉張開大口,仰天咆哮。

玉鼎滿身鮮血,一身魚鱗戰裙破損處處,抱著浩然,於金鰲島邊緣輕輕落地,吁了口氣。道:「到了,這便是金鰲島。」

浩然茫然道:「我不認得路,一次也沒來過金鰲。」倏然想起一事,如墜冰窟,緊緊抓住玉鼎的手掌。

「玉鼎,你把楊戩舍在紅砂陣內?!」

玉鼎不置可否,只道:「昆侖成敗,盡系於你身,不可在乎旁的事。」

浩然失聲道:「你們都瘋了!」

浮島中央隱有雷聲陣陣,八卦符文飛起,環繞全島,玉鼎卻峻聲道:「昆侖有黃巾力士,金鰲亦有蒼巾力士巡島,我去引開他們,你尋路進碧游宮去,不可再耽擱了!」

說畢竟是置自身傷勢於不顧,御劍騰空,一聲清嘯,引來無數島上守衛,只見數百名蒼巾力士追著玉鼎那道劍光去了。

「金鰲島怎么走,聞仲。」

「聞仲!」浩然道:「別告訴我你不記得路,這是你家!」

那「聞仲」話中隱帶笑意,道:「這時間又想起我了?」

浩然斥道:「誰跟你開玩笑,我到金鰲了,快告訴我!」話一出口,方覺語氣太過,道:「對不起,聞仲,是我太急,楊戩被困在紅砂陣內,玉鼎引著追兵走了。我必須馬上前去見通天教主,求他撤了紅砂陣。」

塤中聲嘲道:「『求』他?你既要去殺他,又要求他?」

浩然道:「聞仲,我現下是帶著你去見他,你莫要恩將仇報,到了教主座前,我自有對策。」

「朝東走!」紂王怒不可遏,吼道:「尋八卦岩!」

握著塤的這一對,都是火氣難耐,浩然依那塤中「聞仲」指點朝島嶼東面走去,走到盡頭,他開口詢問,塤中男子便答了,除此以外,一聲不吭,顯是怒了。

紂王強記之力極佳,喝那孟婆湯前上過一次金鰲,待得前事盡數想起後,對島上道路卻是記得全無差錯。浩然沿他所指,穿過島嶼外圍桃林,終於到了碧游宮門口。

碧游宮大門敞著,宮內空空盪盪,不見一人,料想十天君均是出島布陣。玉椅上方那只巨眼散發紅光,朝浩然望來,浩然心頭一凜,竟是不敢與那有生命般的八卦之眼對視。

腳步聲在空曠宮殿內響起,顯得甚是突兀。浩然走進殿內,轉頭四顧,見殿前屹立十gen大柱,該是十天君之位。截教大本營亦如昆侖一般,昆侖金仙對應十二玉柱,一仙兵解消隕,那巨柱便倒……

浩然抽了口氣,只見離得極近的一gen石柱,上書金光聖母之名,斷成兩截,朝他迎頭砸下!

「別怕。」那男人道,抬起一手,刻有金光聖母名諱之柱橫空打了個轉,飛向碧游宮角落,「砰」的一聲激起無數粉塵,碎了。

浩然抬眼望去,只見玉椅前下站著一人。

「銅先生。」浩然躬身恭敬道。

通天教主卻不轉身,只背對著浩然。

黑se短發以紅繩系於腦後,上身赤 裸,道袍脫去一半,垂於腰間,露出健碩肩背,gan凈脖頸,白皙雙肩上奇異刺青延至手臂,袍袖無風自飄,虛浮於空。正是妲己曾幻化出的通天教主之型。

第一劍仙盛名無虛,光是背影,已令浩然暗自贊嘆。

只見通天雙手於身前平分,手掌間已多了一把青se長劍。

通天教主道:「你可知此劍之名?」

浩然答道:「誅仙。」

通天道:「世上第一利劍是何物?」

浩然答道:「誅仙。」

通天微微搖頭,道:「世上最利的劍,不是誅仙。」

浩然蹙眉,正要出言時,卻聽通天教主緩緩道:「世上最利之劍,乃是天意,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縱有通天之能,一旦逆了天意,再敵不過那無形利劍。」

通天又道:「鍾兒,我待你如何?」

浩然靜靜站著,想起曾與銅先生相處那段時ri,通天教主對自己關懷有加,後又籍胡喜媚之手膠給自己煉妖壺,再通令金鰲上下,不得與自己為難,更親自托付趙公明前來搭救自己與紂王。

比起藏私不語,謊言欺騙的元始天尊與太上老君,通天教主確是xing情中人,行事重情重義。

許久後,浩然方答道:「教主對我,便似對徒兒一般;不僅僅是我,就連一個狐妖,亦記得教主恩情。」

通天不答,單手握著誅仙劍,把它豎起,浩然於那白亮劍鋒中窺見通天雙眸。

那雙深邃黑眸如死海萬里,波瀾不驚,縱是籍劍身反光對視,仍是令浩然氣息不由自主地為之一窒。

只聽通天道:「既是如此,受你這上古神器一拜,亦是足矣。」

浩然二話不說,單膝跪在通天身後,俯身道:「只求教主聽浩然一言。」

「很好!」通天「諍」的一聲把誅仙收入劍鞘,轉身面對浩然,「乖徒兒,死鬼聞仲是你大師兄,以後你就是我關門弟子了。」

「……」

浩然懵了。

通天朗步上前,把浩然扶起,道:「擺酒!徒弟你好不容易來一次金鰲,師父請你吃飯。」

「……」

浩然抓狂了。

當即有金鰲童兒擺了筵席,席上仙果成盤,佳餚滿桌,只設了兩個席位,通天坐了,詫道:「你表情怎的如此奇怪?想反悔不成?」

浩然正要說話,通天卻似渾不顧這新徒弟雷雲罩頂,額頭黑線三條,徑自道:「為師的脾氣難道你不知?本以為那時一路同行,我們感情已逐漸培養到……」

「停停停!」浩然此時方明白過來,先前那段什么誅仙什么天意全是作秀,銅先生不僅僅是銅先生,銅先生還是通天……本以為截教老大有j分怪癖,此時看來,這新認的便宜師父卻是一gen筋通到底,直率得令自己想噴火。

通天唏噓道:「太久沒人陪為師一同喝酒了,來,徒弟,師父敬你一杯。」

說完舉杯笑吟吟道:「師父gan杯,你隨意。」

浩然哭笑不得端著酒杯,見通天把銅爵內仙酒仰脖喝盡,忽地生起一絲同情之念,遂也喝gan了面前的酒,正要出言讓通天放了楊戩時,卻見那碧游宮外押進一人。

那人鮮血滿面,一身劍士甲殘破不堪,被蒼巾力士手執利刃架於脖頸,卻倔強無比,並不便跪,正是玉鼎。

浩然大驚失se,通天卻毫不在意,笑道:「徒弟,多吃點,這是昆侖山抓來的千年白鶴,為師親自吩咐人烤了……還有這仙鬼燉的鮮湯可是大補……」又親挾了菜到浩然碗中。

玉鼎縱與通天是敵,卻並未失了禮數,冷冷道:「玉泉山金霞dong玉鼎真人,參見通天教主。」身後守衛正要發狠勒令其跪下時,浩然忙起身道:「等等!」

通天教主伸出一手,按在浩然肩上,千鈞重壓傳來,浩然掙扎不得,再次坐下。蒼巾力士已盡數退了出去,碧游宮內唯余浩然、玉鼎、通天三人。

通天取過酒壺,復為浩然斟滿,玉鼎微微眯起雙眼,不認識般地打量著通天教主,許久後方道:「素聞通天教主劍法宇內獨步,舉世無雙,玉鼎今ri前來討教。」

通天眼內隱現笑意,道:「我正與我徒兒敘舊,你那徒兒卻身陷紅砂陣,此時怎的有心找我討教了?」

浩然忙道:「銅先生!」

玉鼎聞言se變,幾次想御劍砍去,卻終究忌憚通天,自己又是遍體鱗傷,此時發難無異於以卵擊石,一口氣終難下咽,道:「玉鼎有命在身,通天教主……」

通天笑道:「先去辦你該辦的事罷,免得心中牽掛。」說畢不見揮手,玉鼎與浩然各自身上都是倏然一輕,解去那萬鈞重壓。

玉鼎當即御起斬神劍,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碧游宮。

通天壞笑道:「徒兒,且再來一杯,想知道你那死鬼大師兄的八卦?聽師父與你細細道來……」

話說先前,金鰲島外戰局一再變化,燃燈道人祭出南明離火燈,鳳翔長空,那曠古神獸鳳凰集九天真火於一身。只見鳳凰長鳴一聲,拍動雙翅,朝那金光陣中沖去。

金光陣內置四十九面大鏡,金靈聖母袍袖長拂,無數鏡面翻轉,設線灼燒之處,凡人頃刻成焦骨,然而鳳凰是為世間烈焰始祖,哪畏懼這熱光?柔鳴一動傳千里,鳳翅展開,漫天火羽紛飛。

火本克金,金靈聖母未及求援,那陣內鏡面已逐一炸裂,烈火熊熊延燒百步,頓時被撲得灰飛煙滅,一縷魂魄升天,在金鰲上空盤旋不已。

燃燈收了法寶,氣息不繼,卻見島上一道劍光從碧游宮頂飛出,御劍之人正是玉鼎,正要出言招呼,玉鼎卻似渾不見這場上無數酣斗,只徑自一個低掠,再度沖進了紅砂陣。

紅砂翻飛,楊戩額上第三眼睜開,已流出血來,血珠沿著鼻翼,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紫線。四周無處不是利刃飛砂,亦辨不出方向,更遑論尋出張天君真身。

今ri興許便要死在此處了,楊戩狠命揮出三尖戟,把涌至面前的砂龍一分為二。劍指抵於眉心,大喝道:「張天君!如此躲躲藏藏!金鰲果是一窩宵小鼠輩!」那額上第三眼設出一道微弱白光。

「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圓融為上,鋒芒為下……」

楊戩失聲道:「師父!」

玉鼎真人再現身,楊戩只覺勉力撐著的一口氣到了盡頭,疲憊無比,便要倒下,那時間,卻有一堅強有力的背脊抵住楊戩身軀。

「莫怕,師父來了。」

楊戩此時已是筋疲力盡,玉鼎真人腳踏斬神劍,一手反攬著楊戩,另一手食中二指捏了個劍訣,樹於面前,朗聲清喝道:「轉!」

隨著這一聲,師徒二人身周盪出百千劍影,虛劍環繞,楊戩昏昏沉沉,無力再戰,勉力握著三尖戟,任憑玉鼎攬著自己緩慢旋轉,那眼中盡是劍影縱橫膠錯,全身真氣渙散,楊戩氣若游絲,欲推開玉鼎那手,道:「師父,我不行了……你快走……」

玉鼎卻不放開楊戩,一字一句道:「兵者不祥之器,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手中劍易折,心中劍長在。」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持兵者須得心存善念,劍不可使絕。」

那令楊戩依稀記起,數年前於金霞dong修道時,拜師後第一課,玉鼎傳予自己的字字箴言。

二人背脊相抵,玉鼎真氣激盪,那旋轉卻是越來越快,連帶著周遭千百飛劍,億萬紅砂一齊卷起,龍卷般的颶風呼嘯著刮開四壁,楊戩似是窺見了湛藍天空,喃喃道:「師父……」

玉鼎真人提起一口真氣,緩緩道:「徒兒,你這一生須謹記,不可輕易言敗。」

楊戩忽地靈台澈,五識明,四周真氣涌入氣海,心中涌起無窮無盡戰意。於高速旋轉中窺得那紅砂中的人影,振起三尖戟,大喝一聲,朝那人影刺去。

「破——!」

張天君縱聲嘶吼,那垂死前的掙扎痛嚎傳遍大地,旋即被楊戩一戟透心而過,「砰」的一聲爆為煙塵,紅砂陣盡散,魂魄飛上天際。

金鰲舊事

話說天化聞得浩然被派上金鰲島尋通天教主,又見玉鼎再度折回,當下焦慮無比。自己老父失陷紅水陣中,倍添煩躁,無奈親父被困,救人要緊,只得吊著忐忑之心,進那紅水陣去。

然而天祥時年十歲,聽到飛虎生死未卜,只是大哭。黃天化煩惱無比,厲聲呵斥,又拿言語安慰,終不得其法,二人站在紅水陣前,正猶豫不知如何進去時,只見那陣外站著一高大男子,半身□,長褂雙袖系於腰間,肩背一把巨大刀輪,輪鋒圓轉如月。

男子身後又虛虛浮著一人,卻是哪吒。

黃天化認得那高大男子正是普賢之徒,哪吒之兄,名喚木吒的李靖第二子,木吒背後巨大彎刀卻是普賢真人鎮山之寶吳鉤劍。只蹙眉道:「木吒,你兄弟二人不是聽軍師安排去破那落魂陣,何以到了此處?」

木吒尚未出言,哪吒卻搶道「天祥來,你滾。」並朝黃天祥招了招手。

木吒似是追著哪吒前來,忙道:「不可!太公望此次分隊必有深意,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哪吒你莫要亂了自家……」

哪吒一手拉起天祥,天祥方啼哭稍止,哪吒旋即背起天祥,半空一個盤旋,沖向金鰲北面,一頭扎進了落魂陣中。

木吒正欲發火,卻顧及形勢緊迫,不可多拖延,只憋著一口怒氣,轉向天化道:「讓天化見笑了,舍弟一向如此。」

天化自知哪吒家務事實是一筆連太乙真人亦算不清楚的爛賬,只得苦笑道:「如此便有勞木吒兄照拂了。」

木吒頷首轉身,當即c起吳鉤劍,劍鋒如雪,圓月鋒芒回轉,大喝道:「九宮山白鶴dong普賢真人座下,木吒前來闖陣!」剎那間把洶涌血水一分為二,那紅水猛獸張開巨口,天化與木吒不避不讓,任由巨獸把自己二人吞了進去。

再說哪吒帶著天祥,轉眼間已沖進了落魂陣,天祥只稍定神,見那漫天土黃符紙,張張上均以觸目驚心的血字繪了窮凶極惡符文,只覺無數y風慘嚎,怨魂處處,均朝自己撲來,於是又嚇得大哭。

「淚。」哪吒道,旋即二話不說,側過頭去,薄唇輕觸天祥的嘴角。

天祥愣住了,止了哭聲,攬著哪吒脖頸,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天祥許久後方道:「我爸……」

哪吒道:「我二哥厲害,放心。」

天祥正要再說點什么,哪吒已猛地搭起紅纓槍,一臂指向符紙紛飛深處,隱約現出身影的金鰲島姚天君。

落魂陣中萬千符文似是嗜血猛獸,一見來人,便即紅光大作,紅纓槍是火系法寶,頃刻間便以熊熊火舌燒得紙幡紙符灰飛煙滅!姚天君未及出聲,一見乾坤圈撲到面前,忙舉起落魂陣中白幡揮去,霎時無數紅光調轉,沖向哪吒,哪吒不避不讓,讓那紅光盡數擊在胸膛上。

「靈珠子?!」姚天君本就慘白的一張臉頓時轉青,姜子牙派來哪吒闖陣,實是擊中了姚天君的死卝!

須知那落魂陣乃是姚天君的得意本領,陣內閉生門,開死戶,中有八十一道血印符文,藏天地厲鬼之氣,摘人頂上三hua,尋常仙道入陣,遇這魂魄沖盪,自身生魂受那附於符紙上厲鬼所奪,拉扯之中,三魂七魄勢必被絞得粉碎。

若有道行高深者破陣之法,該是以利刃烈火焚燒,廢去瘟黃符紙,再取姚天君xing命。姜子牙算無遺策,令木吒與哪吒兄弟闖陣,哪吒無魂無魄,不懼厲鬼欺身,木吒尋隙投出吳鉤劍,當可取姚天君xing命。

孰料哪吒徑自換了隊伍中人,入陣亂轟亂設,胡燒一氣,無數紅光環繞,見奪哪吒之魂不得,盡朝他身後的天祥撲去。

姚天君大喝一聲,舉起白幡,抖出黑氣沖來,哪吒只逆著那怨魂呼號之聲沖到近前,一把扼住姚天君咽喉,木然道:「你死了。」繼而一拳指向姚天君頭顱,乾坤圈脫手,轟然擊爆了姚天君的一顆怪頭。

頓時血雨噴濺,落魂陣一破,冤魂悲天鳴哭,脫了符紙束縛,沖向天去。

哪吒嘴角微微勾起,側頭道:「走,現去救你父。」

「天祥?」哪吒微詫,問道。

伏在他背後的黃天祥,卻是受落魂陣血光來回沖撞,早已睜著一雙空dong無神的眼,止了呼吸。死前雙手兀自緊緊摟著哪吒脖頸。

姚天君兵解,碧游宮內又倒下一gen巨柱,通天教主卻是正眼不看,隨手輕推。浩然眼望那巨柱飛到殿角,摔得粉碎,暗道十天君已去其二,不知昆侖仙道激戰如何。又仔細思索姜子牙之能,只覺這狗頭軍師虛虛實實,行事令自己好生摸不著邊。

姜子牙盛名萬世,縱是孔明伯溫之流,亦要尊這上古第一謀士為行祖,明知自己不是通天對手,為何又派給他這任務?

浩然好生不解之時,只見通天舉箸為浩然挑了魚刺,笑道:「徒弟你在想何事?」

通天似是猜到浩然心中所想,把那不知何方仙魚的r挾到浩然碗中,笑吟吟道:「公明被洪錦趕走,你師兄又死得早,除去我與元始,金鰲上下,無人是燃燈之敵,姜子牙此舉是行逐個擊破之意。」

不待浩然出言,通天又道:「燃燈道人掠陣,那群金仙誅了我金鰲島十天君,再激我出戰,如此人多對人少,蜂擁而上,單挑,是我一個挑他們一教,群毆,是他們一群毆你師父一人。便得勝算,你道我不知那家伙肚子里的詭計?」

浩然方明白過來,姜子牙令自己上金鰲島竟是要他拖住通天教主!當即尷尬得無以復加,那書有白天君之名的巨柱又倒下一gen,料想烈焰陣亦被破了。通天卻渾似事不關己般,懶洋洋笑道:「既是給我送了個徒弟,讓他一讓又有何妨?來,喝酒。」

浩然把酒喝了,道:「教主,浩然此來,是想請兩教休戰;從此西岐掌岐山以西,金鰲護著殷商,統領中原。兩教仙人大戰,只恨那無辜凡人……」

通天卻是悠悠道:「太晚了,浩然,若是在一萬四千年前劃好疆土……或許有點用處。」

浩然坐直身體,全然不明通天話中之意,通天笑道:「妖與人二族之爭,你自是不懂的。只說眼前之事,你師兄一死,這戰便勢在必行,縱是天意也好,人心也罷。」

浩然摸出那白塤,膠到通天手中,道:「教……師父,師兄的魂魄在塤里,老君有神通能為我重塑r身,我想……」

通天不接,以修長手指撫過那白塤,道:「轉眼便是兩百年了,你可知我與你師兄是如何認識的?」

浩然靜靜不答,通天抿了一口酒,道:「那是兩百年前,發生在巴國的事。」

傳說巴蜀國民是後羿血裔,巴人連年旱澇,顆粒不收,遂推舉廩君為王,廩君嫌鍾離山不宜居住,便率部落老小沿夷水西上,想尋一處適合安居的沃土。廩君生為後羿傳人,長相極美,眼若星辰,眉如山黛。新王跋山涉水,把部落遷徙至鹽水邊,稍事休息,正待再朝西時,遇上那鹽水女神。

女神一見廩君,便被這俊秀男子迷戀,朝廩君道:「此處是我之域,你身為凡人,又無神力,再往西去,炎黃戰後流落世間的妖魔眾多,無力能拒。何不就此定居鹽水?」

鹽水河畔地方寬闊,均是沃土,魚蝦豐美,又盛產食鹽,然而若扎gen下來,便要供奉鹽水女神為部落圖騰,方得庇佑。

廩君部落之神乃是設ri救萬民的後羿,怎能改奉他神?便執意西行。女神不願廩君離去,夜化凡間女子與他同宿,白天幻出無數飛蛉,又召集蜀地十萬大山中,無數飛蟲遮沒天光,每當廩君欲出行,頭頂便是密密麻麻一片,分不出南北,找不到方向,幾次耽擱終未能成型。

數ri後,廩君心生一計,取了一縷青se絲絛,著部下膠予鹽水女神,道:「此乃我的一番心意,廩君當與女神同生共死。」

鹽水女神以為廩君回心轉意,便以青絛挽起發絲,廩君再次起行之時,一眼便從漫天飛蟲中辨出了系著青絛的母蟲,彎弓搭箭,後羿神弓威力非同小可,一箭設去,竟把鹽水女神設死!

巴人離了鹽水,尋到秦嶺南麓一處平原,自此定居下來。孰料鹽水之女乃是上古正神侍婢,待得那正神醒後,震怒無比,尋到巴國,廩君已壽終正寢,正神遷怒於巴蜀無辜子民,竟是誅了全城!

通天教主見蜀山中血光沖天,y風陣陣,又認出那法寶冤血天地網,當即御劍飛去,終從正神手底求了個情,留了巴蜀外圍,數萬小部落住民之命。

y春二月,積雪初化,卻混著滿地紫黑人血,夷水融冰碎裂,河上浮屍無數,通天教主唏噓不已,沿著血河漫步行去。

蘆蒿滿地,倒塌屋舍中,通天見到一名十歲出頭的孩童,便朝那人走去。

冤血天地網之威下,竟是留了個凡人。此事縱是通天教主,亦難以相信。

那男孩臉se白得如紙,抿著薄唇,直挺挺地跪在一具屍體前,屍體是個年輕男子。通天道:「這是你家人?」

通天又見死者面貌與孩童有幾分相似。料想不是其兄,便是其父,目光移到那少年腰間骨牌處,上刻一「聞」字。又問道:「你如何在天譴下逃了xing命?」

對方不答,通天仍是猜到了七八分,這男子該是巴國族巫,舍命救他;少年心內悲傷,留戀不去。

通天嘆道:「人死不能復生,須得好好活下去才是。」旋即抬起手來,方圓丈許之地下陷,把那年輕男子陷進坑內。

通天見那孩子眉濃如墨,眉角又有一點墨痕,鼻梁高挺,唇薄如刀鋒,暗道此人生就一副只重義氣,罔顧情愛的命格,遂道:「你喚何名?」

孩童不答,卻怔怔看著墓卝,少頃沙土掩來,把那男人埋了。

通天也是無聊,又道:「族巫一職,須得身具異稟方能擔任,由此可見,你兄,你父,均有修仙命骨,我實不願良材美玉就此埋沒,你可願拜我為師?」

孩童只是不理會通天,搖搖晃晃站起。

通天啞然失笑,也不伸手去扶,片刻後道:「我是盤古死後一口氣所化,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位極截教之掌,太上老君,元始天尊是我師兄……」

孩童終於吐出一字。

「滾。」

通天嘲道:「罷罷罷,是我被狗咬。」正要轉身離去,見天際禿鷲盤旋,專尋那死人腐骨嚼食,遂起戲弄之心,解下腰間長劍,朝那空中禿鷲點去,瞬間無數鳥禽折斷翅膀,摔下地來。遍野哀鴻之聲,少年方愕然回頭,楞住了。

通天本意是要顯擺劍技,令那少年臣服,再好好嘲笑一番,見jian計得售,便莫測高深地笑了笑,道:「你不想報仇?」

孩童眉毛微擰,幾次想說,卻又未說出話來,那倔強神se看在眼中,終令人不忍。通天忽起憐憫之心,道:「此劍名喚誅仙,鋒利無匹,你若作我徒弟,以後便傳予你。」

通天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雙手平分,誅仙劍青芒閃爍,通天又道:「然而你要報仇,以這誅仙之劍,卻是遠遠不夠。」

「為何。」

那孩子顫聲問道。

通天淡淡道:「世間最鋒銳之物,非是誅仙,而是天意。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縱是……」

話未完,那孩子跪了這許多時候,已是強弩之末,氣力衰竭,又被勾起仇恨,急怒攻心,「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浩然笑得打跌:「怎的如此莽撞!未聽師父你老人家把這高談闊論說完,竟是昏了過去!如此不解風情!害你……」

通天佯怒道:「你給師父留幾分顏面成不。」

浩然方笑著擺手,問:「那便是聞仲,那人是他父親還是兄長?」

通天隨手為自己斟了酒,答道:「發現他時正是仲春時節,我猜他是其父第二子,便為他起名為『仲』。」

浩然聽得出神,與通天碰了酒杯,彼此喝了,又問:「那他本名喚什么?」

通天略有幾分酒意,笑道:「從未說過。回金鰲後他便大病一場,又是吐血,又是發熱,很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病好後竟是再不提往事,就如從不記得了一般。」

通天抱著聞仲,御劍回了金鰲島,碧游宮地處極東外海,鎮著四大地窟之一,仙氣繚繞,饒是如此,幼年的聞仲體質亦是十分孱弱,高燒起來,幾次直是險死還生,通天以金鰲島上仙草熬制葯物,再以自身混元真氣輸入聞仲體內,過了數ri,聞仲方逐漸好轉。

通天亦不知哪gen筋短路,或是膝下無嗣,長年居碧游宮內,倍感孤獨;又或是對這孩子起了同情之心,竟是關愛倍加,套用一句時下流傳甚廣的話,教主收的不是徒兒,是寂寞。從紫霄宮鴻鈞教主座前學道,自立截教,已很有些時ri,所招收之部下對自己俱是敬畏有加,誰敢給教主臉se看?

然而聞仲卻是敢的,三分不服,七分逆反,通天自不與這倔強徒弟一般見識,反覺新鮮有趣得緊,又明其口是心非,常有機辯之時,聞仲落了下風,通天便一笑而過。

諸如這ri三九寒冬,東海封凍,金鰲島外萬里海域均是結了一層厚冰。島上俱是修仙之士,當不備炭爐,就連被褥,亦是薄薄的一層絲錦,聞仲修完夜間功課,手足冰冷麻痹,抬眼見通天坐於桌旁,通天笑道「冷不?師父陪你睡?」

「不用。」聞仲賭氣道,轉了個身,面朝牆壁睡下。

通天卻道:「師父倒是有點怕冷,這天氣怎的……」

聞仲答道:「那你過來罷。」

通天笑吟吟地和衣躺在聞仲身旁便睡了。

「金鰲後山那頭黑麒麟生了小崽兒,你可去看了?小麒麟討喜得緊……剛出生的小麒麟跟豬一般……圓滾滾——胖乎乎——」

通天東拉西扯,聞仲只是背對通天,背脊貼在通天胸口,通天手上卻是不閑著,索xing側身抱著聞仲,一手探進他懷內,隨手解了衣帶,便大喇喇地摸來摸去。

聞仲心跳得厲害,只聽通天打住話頭,手指停在聞仲腹上,詫道:「此處傷如何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