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見秦梓(1 / 2)

朱雀記 貓膩 3350 字 2021-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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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鬧不明白,其他的家伙到哪兒去了?難道就你一個人還活著?」易天行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書架旁邊,看著正在打著算盤的葉相僧。

葉相僧的眉眼如今愈發地清俊了,眉如柳葉,唇泛淡朱,看著就像畫兒里的人物一樣。

易天行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他——發現不論男女,只要生的好看,那便是極賞眼的事情。

葉相僧搖搖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易天行皺皺眉,「陳三星當年曾經來過省城殺你,那時候你應該是才幾歲的小孩子,他說你手下留情沒有殺他,可我實在感覺不出來,你一個小孩子有什么本事能夠殺他。」

葉相僧還是搖搖頭。

「斌苦大師應該也和陳三星交過手,所以才把你抱回歸元寺養大……嗯,這老和尚平ri里不顯山不露水,但能從陳三星手底下搶人,看來實力也挺霸道。」

葉相僧終於開口說話:「小時候的事情我記不得了,只記得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沒了xing命。」

「這我知道。」易天行回道:「陳三星一直以為你重傷死了,所以上次在省城看見你,才會那般驚訝。」

他接著問道:「我只是覺得這事情不合邏輯,如果真按你上次托夢給我說的,滿天神佛有蠻多被打下凡塵,打散了佛xing,那為什么我在國這些大廟里找了一圈,卻是一點兒發現也沒有?為什么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是我托夢,是菩薩托夢。」葉相僧固執地糾正道。

易天行也如往常那般反糾正:「你就是菩薩。」

葉相僧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得把師傅從那破草房里撈出來。」易天行眼里閃過一絲迷惘之意,「不管怎么做,咱也得把這件事情先做了。問題是要撈他,我必須先把師公找著,師公應該在天上,我又不知道上天的路——而且以我現在這點兒能力,上天之後隨便來個神仙就可以打的我魂飛魄散,所以這事兒有點兒麻煩。」

「所以你得趕快睡醒啊。」易天行作勢虎撲,抓住葉相僧柔若無骨的手掌,不停摸著:「師兄啊,這事兒就全看你了。」

葉相僧打了個寒噤,趕緊甩開手,從書櫃上抽出本書砸到他的頭上。

「平ri里沒見你這般以天下為己任,也沒見你孝心泛濫到這般地步,怎么今天如此大義凜然?」

「真好,葉相又開始斗嘴了。」易天行呵呵笑道,「當年第一次進歸元寺,看見的第一個僧人便是你,當時你身著白衣,飄然yu仙,被我好生臭了一通——如今才明白,殊菩薩本來就是最喜歡打扮的,難怪你會那樣。」

葉相僧聽他提到二人相識的那場景,也不由心頭微潤,微微笑了起來。

二人對視一笑,諸多感覺其。過了會兒易天行才回答他先前那個問題:「我就是好奇,將來會發生嘛事兒。」

「過去現在將來,雙眼當看著現世。」葉相僧合什微微一禮。

易天行拿那本書敲敲自己的腦袋,砰砰作響:「這些事情想不大明白。」

「你今天是怎么了?」葉相僧嘆了口氣:「我懷疑你是不是這兩天沒事兒做,所以閑的有些發慌。」

易天行癟癟嘴:「也許吧。」

「所以丟你一本書看看,免得你無聊的太厲害。」

易天行這才翻開手上的書,發現是一本人間詞話,不由嗤道:「se不異空,空不異se,如此華美詞章辯析,與你修佛大有阻礙啊。」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輕啊了一聲,與葉相僧說了句,便出了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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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ri輕雨,如同萬重煙嶂般柔柔潤潤籠在省城的大街上,街兩旁的店家招牌微濕,反透出絲大冷天里的清爽味道。

福記酒樓,是省城東南角的一處飯館,門臉不闊,內里布置卻還jing巧,加上從萬州請來的燒魚師傅,很是吸引了不少食客。此時是上午十點鍾,飯點未到,又有寒雨阻途,所以酒樓里倒沒有幾個客人,只是在一處角落的木桌上有位戴著帽子的少年正啜著茶,看著書。

易天行前兒和蕾蕾就是在這家酒樓吃的晚飯,哪料得吃飯之後,竟將在省城大學買的那本白殼心雕龍遺失在了此處。他今ri被葉相僧的一本人間詞話砸醒,才想起了這碼子事兒,趕緊過來,看看這書還在不在酒樓里。當然,他也沒有存太大的指望,畢竟人來人往,不定被哪位雅賊順手揀走了,只是最近蕾蕾忙著考試,他一個人在小書店里著實呆的無聊,所以走這一趟,縱使沒什么所獲,也算打發了時間。

進得酒樓,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干毛巾,將自己身上細微水珠撣了去,走到前台處,對里面的小妹妹灑了個極溫和的微笑:「請問一下,前幾天是不是有客人忘了本書在這里。」

那小妹妹想了想,噢了一聲,甜甜笑著說道:「是不是一個白殼子的?」

「是啊。」易天行沒想到會這么順利,笑了起來。

「我給您找找。」小妹妹低下身子,開始在儲物的櫃台里找著,找了半天,卻是滿臉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昨天晚上還看見的,不知道這時候到哪兒去了。」

易天行也沒什么失望,本來就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便准備和這還有幾分可愛的小妹妹聊聊天。

旁邊來了位年紀大些的嫂子,聽見二人的對話,想了想,忽然說道:「那本書啊,我記得,剛才有位客人借去看了。」

「客人?」易天行微微一驚,忽然間感覺酒樓里的某一處傳來自己極為熟悉的氣息,那氣息淡而不散,凝而不重,境界頗高。

他微微一笑:「想來那客人還在吧。」

「是啊。」大嫂說道:「就是那邊坐著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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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的角落里坐著一位少年,戴著一頂有檐的帽子,帽子式樣不怎么特別,但戴在他的頭上卻顯得分外合適,隱隱透出一絲貴氣。少年背影看著瘦削,黑黑的衣衫配上他的身材,顯出幾分蕭索來。

易天行緩緩走到那木桌的旁邊,坐在了少年的對面,看了一眼少年手上拿的那本白殼子心雕龍。

「不問而取是為偷。」易天行微笑望著那帽檐下潔如白玉的下頜。

少年緩緩抬起頭來,如畫清顏,秋水之瞳耀的樓間一片光線驟然一亮:「很久不見了。」

「是啊,很久不見了。」易天行看著這張自己很難忘記的佳人臉龐,緩緩道:「一年了。」

秦梓兒微微一笑,清麗容顏直讓人一睹生憐:「這一年你在做什么?」

「嗯……」易天行想了想,笑著回答道:「吃飯睡覺打架學習。」

「學習什么呢?」

「學習打架的本事。」易天行呵呵一笑,取了桌上的杯子,從秦梓兒面前的茶壺里給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動作好不隨意自然。

秦梓兒微微一笑,將白殼子的書放在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立德何隱?含道必授。」

這是心雕龍諸子里的一句話,意思是說立德立功立言何必藏隱?掌握了學問就應該傳授他人。秦梓兒這句話自然是輕責易天行不肯詳細說一下別後情景。

「條流殊述,若有區囿。」易天行反應的極快,馬上把後兩句背了出來,這兩句是說諸子各有流派,百家學術殊異,各有區域范疇……隱著的意思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說,那自然不能說。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或者,你先說說這一年間你領會到了什么?」

秦梓兒搖搖頭,嘆道:「開始在山閉關,四月時你與門合作,除去了清靜天——其後數月,我單身一人,在昆侖絕頂靜思半年,隱約有所悟,卻難見諸字。」

易天行不以為他在敷衍自己,因為他也是修行人,明白太多的感受只能自己親身體會,而很難用字形容的。一想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漫天風雪,寒峭峰頂獨自向著天道攀登,心無由升起了一絲敬意。

耐得寂寞,百事可為,而這世上億萬生靈,又有誰能真耐得住寂寞?

「陪我走走吧。」秦梓兒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好。」易天行直視著她的雙眼,沒有發現自己隱隱期盼又懼怕的那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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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的一聲響,一柄黑傘在福記酒樓門外像片烏se花朵般綻開,震的傘上雨珠紛紛向著天上逃逸,然後頹然墮下。

大黑傘下,易天行握著黃木傘柄,雙眼平視前方:秦梓兒雙手輕輕交集在身前,眼光柔柔看著腳下濕潤的街面。

街上細雨迷離,傘下氣氛也不尋常,兩個人緩緩而沒有方向的走著。

本來應該是很浪漫的雨下散步,卻變作了尷尬的黑白默片。

這一對年青男女,毫無疑問是當今土修行界里修為最高的兩個年輕人,各自神通驚人——雖然在街邊躲雨的行人眼,這一對情侶般的人兒行走的並不怎么迅速,但不過十數分鍾之後,兩個人已經走出了城區。

來到了一片冬ri懶田旁。

細雨輕輕拍打著田旁掙扎著的稗草,草兒的葉子凄涼的被迫低頭,復又昂頭。

傘下的兩個人停住了腳步。

一直低著頭的秦梓兒昂起了頭來:「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修行人。」

易天行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怎么說?」

秦梓兒微微一笑:「心雕龍我估計你都能背下來,卻還要去買書看。」

「在自己的腦子里翻記憶,和捧著一本有著油墨香氣的紙書,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很注重現世感受的人,這一點我很羨慕你的心態。」秦梓兒微微側身,清麗的容顏煥著淡淡的明光,「剛才你從外面淋雨進來,完全可以用體內火元將身上的濕氣蒸干,卻還由得那些服務生遞你毛巾撣干。」

易天行聳聳肩,傘面微動,幾絡流水從傘面上嘩地流了下來:「大雨天進來一個渾身干燥的人,被人瞧出來了怎么辦?」他頓了頓,忽然皺眉道:「當然,我想最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歡處處提醒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明白了。」秦梓兒微微笑道:「你今後准備做些什么?」

易天行苦笑著搖搖頭:「想來江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我和你哥合手殺了陳叔平,萬一將來天上再派個更厲害的神仙下來怎么辦?」雖然少年心底深處隱隱將身邊這清麗女子當作了自己的朋友,但有些事情,說不得便是說不得,比如陳叔平的生死。

「憂心忡忡可不像你的xing格。」秦梓兒輕聲說著,淡唇微啟:「我在昆侖山上感悟到了一點東西,其實,仙人之間的區別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大。」

易天行微微一窒,半晌後緩緩說道:「你是沒有和陳叔平動過手,所以不知道神仙究竟有多厲害。」接著嘆道:「我算見過你那大哥的厲害,可就連他,對上陳叔平也只有敗退的份。」

「不說這些了。」秦梓兒微笑著轉了話題:「聽琪兒說,你和蕾蕾姑娘要去參加省城處的新chun游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