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銀鼠(1 / 2)

朱雀記 貓膩 2355 字 2021-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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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很大,大到一般的地球人很難想像,易天行估摸自己現在的速度應該很快,但飛了這么久卻依然在安靜的天界上方飄浮,先前遠方隱隱能見的仙山始終沒有接近。

他不由微微皺了皺眉,像這樣空曠廣闊的空間,天庭玉帝應該極難進行有效的管理才對。

此處的空氣比地球上的天氣透亮許多,也比地球要稠密許多,所以阻力不小,幸虧他是個銅臉皮,才能承受這樣的高速飛行。

又飛了一會兒功夫,終於離那座仙山近了,銀帶般的山溪清晰地出現在易天行的眼,山茂密的森林和彌漫山野的清新味道,讓他的感覺稍好了些,近林則喜,因為樹木勉強也算是個活物。

溪旁那些或圓或方的石頭似乎是很隨意地擱在邊上,但看上去並不顯得雜亂,反而透著份美感。

易天行收了雲訣,雙腿上纏著的雲朵棉花糖倏地一聲散在了空氣,他輕輕一轉,飄飄然落在了溪邊。

溪邊無人。

溪邊有仙。

有三個銀眉長袍的仙人正坐在圓石上,圍著一塊大方石停地指指點點,知道是在做什么。

易天行早已從袋取出那塊玉佩系在了脖子上,隔著數百丈遠,便以心經品觀之法將神識往那三個仙人身上度去。神識一觸對方身體,便感覺遇到了一層阻礙。

正在下棋的仙人回首看了易天行一眼。皺皺眉,似乎覺得這位仙官一照面便來窺探己等境界,太不禮貌,過卻也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做什么。

易天行微微一笑,將神識收了回來,先前一觸便讓他放下心來,這幾位看來不是戰斗型地,體內仙氣純然,卻很穩定,似乎沒有什么跳躍的波動,應該不會是些一見面就打的仙蠻子。

他輕輕拾步,踏上溪畔石階,為了表示禮貌。一步一步往上走著。

負手於後,緩緩看了看四周林間風景。聽著樹上鳥兒啾啾鳴叫,感覺雖然有些寂清,但真的有了幾分仙境之意。走到溪旁那些或圓或方地石頭邊上,他並沒有貿然打擾這些仙人的對奕,而是悄無聲息地站在石坪之側,將眼光往坪上望去。

石坪之上是或黑或白的二se棋子,棋子是石頭打磨而成。泛著淡淡啞光,看著十分雅致。

對坐的是兩位仙人,一位蹙眉苦思,一位搖扇微微得意,看來勝負之局已定。

易天行站的地方,是在那位觀棋局的仙人身邊。

很奇怪,這三位仙人似乎並不太在意易天行的到來,沒有人問他是誰,沒有人問他是從哪里來的。甚至,沒有誰看他一眼。

這種被視而不見的感覺,如果換作尋常人可能會有些惱火。易天行卻是微微一笑。仍是負手於後,安靜地觀看。

山間的青樹被風吹地緩緩飄著,發出索索的聲音,卻讓人覺得更加安靜。林畔地溪水緩緩流淌,遇石則繞,遇潭則靜,似乎千萬年來沒有改變過流淌的姿式。

……

……

不知過了多久,一局棋畢,三位仙人才把注意力從棋局上收回來,齊齊起身,對易天行唱了個喏。

易天行回禮,微笑道:「三位仙人有禮。」

「這位仙友……」先前觀局的那位仙人瞳忽然閃過一道素se的光線,這線條極細,在他的眼瞳上從上至下掃過。

易天行頓時感覺一道神識在自己的身上掃過,但他有了廣寒宮里的經歷,早就用坐禪三味經將自己地神識牢牢護住。

「噫。」那位仙人愕然而止,驚訝道:「這位大仙洞府何處?」

下棋輸了的那位仙人呵呵一笑道:「太yin星君在天界交游廣闊,也不知道這位仙友是誰?」

原來那位察看易天行的,便是太yin星君,他搖搖頭,看著易天行,又是恭敬一禮。他既然探不出對方境界,那對方境界一定在自己之上。

易天行還了一禮,微笑請教道:「見著三位仙人落子無聲,心頭動了。」

三位仙人微微一笑,將手一領,也不察問易天行究竟是誰,便請他入座。

易天行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在石頭上,他的圍棋下的極差,但能背的棋譜極多,先前在旁觀看良久,早已看出這些仙人上界太久,會的只是些古譜,雖然每一步淡然清麗,卻少了些殺伐之氣,而且限於譜局之梏,並無多少新意。

他故作為難道:「只是三位仙人下棋路數與我卻有些不同。」

「無妨無妨。」三位仙人連聲說道。

天界太大,仙人們如今連串門這種事情都很少做,這三位在這山上不知道下了多少盤棋,雖然興致不減,但數百年過,偶爾看見一個陌生面孔來參加,自然是異常開心。

易天行想了想,覺得還是沒把握,微微一笑道:「我先為三位默個譜,請指點一下。」

三仙輕捋銀須,微微點頭,覺得這位雖然境界不低,但態度還是挺好。

滿坪黑白子斑駁雜然,易天行輕輕將最後一個子放在棋盤上,旁邊一直凝神觀看的三位仙人僵立於一旁。

「這……這如何使得?戾氣太重。」太yin神君喃喃道,他浸yin棋道千載。講究的便是於棋坪之上和心正氣,雖然仍有勝負之念,卻也想不到這區區棋子也能染層層血殺之意。

易天行擺地是當年ri本最強戰的第一期,由一代棋聖吳清源執黑盤勝高川秀格。在此局,吳清源極為新奇且霸道的下出大雪崩內拐地新手,以此流傳後世。

這三位愛好下棋地仙人上界ri久,根本不知下界凡人將這區區黑白二子研究到何等地步,不由微微皺眉。

古今棋例不同,讓子不同,所以黑方的勝勢顯得更為凶猛。

三位仙人對易天行行了一禮,嘆道:「仙友棋力高明,非我三人能敵,只是……」斟酌少許。太yin神君嘆道:「只是這局殺氣太重,勝負心太重。卻非凈意之道。」

易天行站起身來,行了一禮:「本是游戲,若不執著勝負,那何必玩它?不如丟入溪,任其沉於清凈水底,安靜度這天界時ri。」

沉默少許。

三位仙人呵呵笑了起來:「仙友言之有理,奈何我等三人早已習慣如此生活。拋舍不開。」太yin神君微笑看著易天行道:「仙友擺此棋譜,足以令我三人再品數年時光,感激不盡。」

「實不相瞞。」易天行微微一笑,拱手道:「冒昧打擾,乃有事相求。」

「何事請講?」

「敢請教……」

仙山孤懸天界一方,與其它洞府知相隔幾千幾萬里,今ri忽然仙山輕搖,一道有若彩虹般的大結界將山峰小溪全數保護了起來,結界之內。不時有強烈地波動傳出,好在結界柔和,化作了輕柔的力量。卻也震的山腳溪水輕盪,盪上草地,濕了一大片。

不知過了多久,結界撤了開去。

易天行垂頭喪氣地從山谷里走了出來,他身上沒有什么破爛的地方,看著肉身也十分完好,但表情十分黯淡。他回頭對內里一拱手,誠懇道:「三位仙人用送了。」

說完這話,身上仙袍全被撕成破破爛爛的三位仙官才緩緩走了出來,樣子看著有些狼狽,表情卻是十分淡然,對易天行說道:「仙友大道已成,只是運用尚不純熟,只需時ri,定能更上層雲。」

太yin神君在一旁咳了兩聲,說道:「只是仙友四處尋訪,要以切磋來提高境界,卻是不易。這天界無比浩大,若無緊要事,諸仙均在各自洞府歇息,像我們這三個貪玩的仙家並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