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玄貓驚夢(2 / 2)

「你就算跑國外考了,在中國也不被承認。」林軒直接忽略了北美駕照轉中國只需要提交資料、學習交規的事實,畢竟年齡的限制還在,也不算騙她。

事實證明,說實話確實不討人喜歡,小妮子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繼續親熱地跟姐姐聊天。

沈媛明明說熬了一個通宵,結果跟小妮子的一個電話粥煲了一個多小時,林軒收拾碗筷的時候很懷疑小妮子不掛電話就是故意偷懶,不然為啥自己剛去洗碗,就聽到她跟沈媛說拜拜?

掛掉了姐姐的電話,又給外婆打電話,林軒洗了碗筷後從廚房出來,她正趴在沙發上跟外婆撒嬌,見林軒過來,就道:「林軒干完活過來了,您要不要跟他聊天啊?」

後媽自幼長於福建,自小就說著當地方言,可兩個閨女都生於國外,沈鶴也不是同鄉,少有用到家鄉話的時候,到與林義結婚後,家中同樣也是以普通話交流,所以不論沈媛還是姜淺予都不會幾句家鄉話,她跟外婆打電話的時候也是用普通話,林軒不存在語言隔閡。

以前的林軒對於小妮子外婆那邊並不熟悉,不過自打兩人關系親近起來後,這些天來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外婆打一次電話,林軒已不是第一次跟著「蹭電話」了,駕輕就熟。

小妮子是開的視頻,語音也是外放,因而她說完後,林軒就在旁邊喊了一聲「外婆」。

「哎,小軒,又是你干活啊?」

智能手機早已普及,但外婆使用起來依舊很不熟練,主要是她不識字,而外公又是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尤其是對於向來看不順眼的二閨女,接電話都是要被人勸的那種,更遑論是主動打電話了。

小妮子打小也不怎么受外公待見,前些年有次跟後媽一塊回去過年,結果不知道為什么,大年夜的時候當著一大家子的面直接把後媽辛苦准備了一個下午的年夜飯給掀了桌,擱在哪個家庭里這都不是輕易能了的小事,可事情就怪在這,從那後,原本怎么看她都不順眼的外公反而開始喜歡她起來。

不過對於一生性子剛強的老人家來講,喜歡也就是說你打電話不用人勸我就會接,至於主動打電話那是想都不要想,否則外婆也不至於不知道怎么給小妮子打電話,打到了後媽那邊去。

林軒笑道:「對啊,淺淺太懶了。」

視頻中鬢發灰白的老人面目慈和,布滿皺紋的臉龐上透著淡淡的笑容,帶著些許鄉音道:「你得多讓她干活,女孩子家不能這樣懶,以後要做家務的。」

林軒瞥了眼姜淺予,笑著對外婆道:「不用,現在世道變了,再說她長這么漂亮,好看就行了,不用做家務。」

不再攝像頭范圍內的姜淺予瞪大眼睛,表情很像是至今仍在流傳的那個「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表情包,用嘴型道:「那你打掃家務啊!那你拖地啊!」

外婆道:「再漂亮也不行,談戀愛的時候稀罕,結過婚就不一樣啦,再任性就不行啦。」

……

同一個城市同一片夜空下,已經不必再騎著小小三輪車做小生意的女人卻莫名地開始懷念人生中最灰暗的那段歲月,從ldl到全球總決賽,再到德瑪西亞杯,雖然她連名字都不記得,也沒有那么清楚其各自意味著什么,但有比賽就總有一個念想,這幾乎是她如今平靜溫馨的生活里僅有的掛念了。

臨近期末,倪裳最近的學業有些重,對於比賽倒沒有往常那樣在意了,她與倪明淵夫妻兩人早年開了一家面館,當時只為討個生活,如今不僅買了房子車子,還有了四五家分店,兩人都沒有多么強的事業心,最近幾年也不打算再繼續擴大,家境殷實,夫妻和睦,閨女聽話,她對如今的生活沒有什么可不知足的了。

十多年的時間,已經慢慢沖淡了上一段婚姻所留下來的陰影,然而有些牽掛與遺憾卻總難以釋懷,倪裳出生後,家里境況已經大為好轉,說不上給她多好的物質條件,卻總不至於短缺了她吃的玩的,再也不會有賣些什么卻連自己吃都舍不得的窘迫。

所以她看著閨女從襁褓中慢慢長大,蹣跚學步,咿呀學語,被她精心打扮地如同小公主般,哪怕是陌生人看了都誇這閨女生得俊俏,有靈氣,她大多時候也很歡喜,笑容滿足欣慰,可有些釋懷,卻也莫名其妙地就紅了眼眶,不由自主地掉下淚來。

小倪裳每次見了都會用白生生的小手去擦媽媽臉上的淚,稚嫩地安慰:「媽媽不哭」。

可幾乎每次都是眼淚越擦越多,多到小小的手掌怎么都擦不干凈。

曾經也有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不似她這樣光鮮可愛,身上是用碎步縫制的衣服,偶有縫補的痕跡,人也遠不如她這樣歡樂陽光,話不多,許多時候哪怕人問也都抿著嘴巴沉默以對,可那個自小孤僻倔強讓人心疼的小男孩也曾說過讓她眼淚止不住的話。

「媽媽我長大肯定不賭錢。」

「媽媽我長大肯定不喝酒。」

「媽媽我長大肯定不跟媳婦吵架。」

「也不打她。」

倪裳看出老媽今晚心情不大好,吃完飯後就趕緊回房間去了,倪明淵敦厚本份,原也有些木訥,不過十多年的相處下來,即便再木訥,也明白了妻子的心事所在,安慰了兩句,又想岔開話題,方鏡月不願他擔心,勉強笑了笑,倪明淵自然瞧得出她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不太熟練地打開剛剛下載的微博去搜相關的視頻放給她看。

有許多視頻方鏡月其實早已看過,不過再看一遍並未覺得乏味,反倒是很快心情好了起來。

到倪裳房間看了看,見她還在看書,就叮囑她早些睡覺,倪裳做完了試卷,對照了一遍答案才睡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方鏡月見她睡下了,這才也洗漱睡覺。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沉沉睡去後,莫名間竟回到了十多年前,鄉村間本就不大好的道路上因為積雪而陷入泥濘中,戴著手套依舊覺得凍僵了雙手的她使盡了力氣,才把陷入泥坑中的車輪拉出來,使出吃奶力氣幫忙推車的小男孩更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忙用那時還熟的不能再熟的家鄉話喊:「慢點,慢點!」

「沒事。」

小小的男孩裹著厚厚的棉衣,同樣厚厚的手套被一根線連著掛在脖子上,帶著破舊卻很暖和帽子的他臉龐被凍得紅紅的,沖媽媽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

日光融融,卻無半點暖意。

前面是一片泥濘的積水,原本坐在車沿上的小男孩跳了起來,因為積水太多,沒有辦法幫忙推車,他就很懂事地從旁邊麥地邊上走過去。

這是一個目光越過麥地可見村落房屋的十字路口。

一輛絕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鮮艷紅色跑車毫無任何預兆地沖了過來。

「砰!」

雪地中鮮血刺目。

方鏡月驚叫著從夢中驚醒。

其實相隔只有不到十公里的房間里,寂靜的黑暗中,姜淺予幾乎在同時從夢中驚坐起來,平常夜里睡意極沉的林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些奇怪地問道:「怎么了?」

他問話的同時,就用手臂撐起上身,想要做起來,卻不曾想小妮子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俯身抱住他就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