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節(2 / 2)

我就是這般女子 未知 6536 字 2021-02-11

一個大老爺們看著自家人被欺負,還要維持所謂的君子風度,那才是腦子有毛病。

什么是蒸不熟捶不爛響當當的銅豌豆,班家姐弟便如是。

「班家果然好教養,辱罵皇室後人,身為男子卻欺負弱女子,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康寧氣極反笑,「哥,像你這般的正人君子,還是不要這種……」她鄙夷地看著班恆,「不要跟這種人計較。」

「正人君子?」班嫿毫不留情反諷道,「他算個什么玩意兒的正人君子,人家成安伯從不誇自己君子,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他是君子?就你家這種虛偽做派,還好意思自稱君子?」

「啊呸!」班恆十分應景的在旁邊呸了一口,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對惠王府這對兄妹的不屑。

明明惠王府這對兄妹年齡比靜亭侯府這對姐弟年齡大,而且行事手段也比靜亭侯府姐弟手段高,但是在此刻,容瑕覺得惠王府兄妹被班家姐弟碾壓式的欺負了。

陪著成安伯一道過來的王德見他站在旁邊沒有繼續往前走,也維持著一張微笑的臉站在成安伯身後。身為陛下身邊得用的太監,他還真沒見識過哪家貴女吵架吵得如此……直白。

看靜亭侯府這對姐弟不像是要吃虧的樣子,他便安心下來。康寧郡主與班郡君在陛下心中孰輕孰重,整個大月宮恐怕沒有誰不清楚。

「你們兩人真是不當人子!」康寧氣得眼睛赤紅,「欺人太甚!」

「你們倆兄妹仗著身份高,欺負我們姐弟二人不算,竟然還倒打一耙,」班嫿不敢置信地看著康寧郡主,「你還講不講理?」

講理?

最不講理的就是這姐弟倆!

康寧扭頭看向李小如:「李小姐,事情的經過你也看在眼里,你來說句公道話,究竟是誰欺負人?!」

「我、我……」李小如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班嫿,又想起剛才班嫿奚落時,蔣玉臣還嘲笑她,身子晃了晃,兩眼一閉軟軟地往下倒去。更加巧合的是,她剛好避開兩塊石頭,倒在了厚厚的草上。

暈倒得這么及時,只差沒明著告訴康寧郡主,她害怕班嫿,不敢再惹她了。

這時候在旁邊站了有一會兒的容瑕終於願意站出來了,他干咳一聲對身後的護衛道:「快去叫兩個嬤嬤過來,把李姑娘扶到營帳里去休息。」

「成安伯。」蔣玉臣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想起班嫿剛才說他不如容瑕的話,面色不太好看。

「成、成安伯,」康寧手足無措地看了容瑕一眼,朝他行了一個萬福禮。

容瑕朝兩人回了一個禮,轉身看向班家姐弟,微笑著開口:「班郡君,班世子,這是怎么了?」

班恆看了眼班嫿,想起了月前埋銀子被容瑕發現的尷尬,沉默地對他回禮。

「成安伯,」班嫿朝成安伯作揖道,「你跟王公公怎么來這里了?」

王德朝班嫿行了一個禮,總算有人注意到他了。

容瑕看了眼惠王府姐弟,十分自然地往班嫿這邊走了一步:「陛下聽到這邊有動靜,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成安伯,班嫿她……」

容瑕笑看著康寧,表情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康寧郡主,班郡君與班世子乃是大長公主殿下的孫子孫女,你那句不當人子恐怕略有不妥。」

「我……」康寧心中一陣慌亂,她剛才罵人的樣子,竟被成安伯看進去了么?

明明她平時不是這樣的,也不會說出如此粗鄙無禮的話,這都怪班嫿與班恆,若不是他們姐弟招惹她,她又怎么會被氣得失態?

「世子與郡主年長於班郡君,不知是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成見?」容瑕笑容更完美,「只是有些話日後就不要再說了,你們都是陛下疼寵的小輩,若是陛下聽到這些話,豈不是讓他擔心難過?」

蔣玉臣聞言在心中冷笑,容瑕話說得客氣,但這話里話外明顯包庇靜亭侯府這對姐弟,什么都是皇上疼寵的小輩,不過是在嘲笑他們惠王府地位尷尬罷了。

當真是皇帝的一條好狗,看菜下碟。

「既然成安伯已經這么說了,在下與舍妹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蔣玉臣語氣有些生硬道,「也希望班郡君日後好自為之。」

站在旁邊的王德抬了抬眼皮,這惠王世子當真不識趣,這話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班嫿聽到這話,自然不太樂意,正准備嘲諷回去的時候,容瑕比她先開口了。

「古人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容瑕把手背在身後,似笑非笑道,「世子殿下你以為呢?」

第16章 湯

「成安伯此話是何意?」

「方才聽到世子與康寧郡主談論君子,便有感而發,」容瑕轉頭朝班嫿行了一個禮,「君子當不憂,不懼,不被迷惑,在下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俗人,當不得班郡君誇贊。」

備受贊譽,甚至被陛下親口稱贊過的容瑕說自己還沒有做到君子之道,而惠王府這個曾經不尊長輩的世子卻自詡君子,這就諷刺了。

班嫿聽出成安伯這是在暗諷蔣玉臣,當下捂著嘴角小聲偷笑,轉頭對上康寧憤怒得幾乎噴火的雙眼,她翻了個白眼回去。

容瑕沒打算跟蔣玉臣一直廢話下去,見蔣玉臣臉青面黑說不出話以後,他便轉頭看向班嫿道:「班郡君,康寧郡主,請往這邊走。」

「有勞成安伯。」康寧壓下心頭的火氣,對容瑕勉強笑了笑。

容瑕對她微微點了一下頭。

王德看了眼康寧郡主,這位與班郡君性格還真不一樣,若是成安伯以這種態度對待班郡君的弟弟,以班郡君這火爆性子,肯定跟成安伯炸起來,哪還能笑得出來。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心思就這么沉,出嫁以後的日子該怎么過?

見他們過來,雲慶帝也沒有問發生了什么事,只是朝容瑕、班嫿姐弟招了招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貪玩,你們過來看看,這幾位弓箭手誰會贏?」

至於一起跟過來的康寧與蔣玉臣仿佛被他老人家遺忘了般,他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當今陛下比較小心眼,還喜歡遷怒,所以惠王一家子在他面前,向來都是縮著腦袋過日子。班嫿甚至懷疑,若不是先帝遺詔里寫明讓陛下好好照顧這位弟弟,他肯定早就弄死這一家子了。

「陛下,我可看不出來,」班嫿看著場內穿著整齊劃一騎士裝的武士,搖頭道,「您這不是為難我么?」

雲慶就喜歡她這種不知道就直接表現出來的性格,「那你隨便挑一個。」

有太監端著一個托盤過來,里面放著一排名簽,正是這些武士的名字。

班嫿看了看,挑了一個人的名簽出來。

「這么快就挑出來了?」雲慶帝詫異地看著班嫿,不是說不知道選誰嗎?

「他的名字最吉利,選他肯定沒錯。」班嫿笑眯眯地給雲慶帝看了眼名簽,然後把名簽扔進離她不遠的玉瓶中。

「高旺盛……」雲慶帝頓時失笑,這名字著實有些俗氣,不過也的確吉利。

「君珀,恆小子,你們兩個也來押一個。」雲慶帝心情極好的大手一揮,讓班恆與容瑕來挑。

「陛下,您是知道我的,別的不怕,就怕動腦子,」班恆也選了高旺盛的名簽扔進玉瓶。

「我相信班郡君的慧眼。」容瑕笑了笑,直接拿起高旺盛的名簽放了進去。

雲慶帝很滿意容瑕這一點,知道他喜歡誰不喜歡誰,一言一行雖風度翩翩,卻絕不清高孤傲,只會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想到朝堂上那些本事不一定大,但是嗓門卻一個比一個響亮的大臣,為了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吵得天昏地暗,他就恨不得滿朝上下都能像容瑕這樣,他也能清靜不少。

班嫿扭頭看容瑕,容瑕也扭頭看她,她朝他友好一笑。

這種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目光,但是別人卻很相信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

康寧看著容瑕對班嫿笑得一臉溫柔的模樣,內心猶如刀割般難受,可是她的臉上卻不敢有半分的不滿,即便皇上視他們兄妹為無物,她也只能站在一邊,維持著笑臉。

「妹妹,」蔣玉臣走到她面前,神情中帶著愧疚,「讓你受委屈了。」

康寧搖了搖頭,咬著唇角沒有說話。她算什么委屈呢,至少吃好穿好,哥哥這些年漂泊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就在這時,場上突然爆發出掌聲,喝彩聲,康寧聽到了靶場太監的敲鍾聲。

「箭術比賽結束,獲勝者,高旺盛!」

康寧苦笑,有些人生來命好,就算隨隨便便說句話,都能成真。

可是憑什么呢,憑什么呢?

老天何其不公?

「你就是高旺盛?」雲慶帝看著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弓箭手,此人身材矮瘦,其貌不揚,甚至站在他面前十分的縮手縮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能百步穿楊的神射手。

可他就是贏了其他人,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

「回避下,末將正是。」

「班丫頭,還是你的眼光好,這么多人就挑中了他,」雲慶帝伸手指了指容瑕與班恆,「可見你們都是有眼光的。」

「多謝陛下誇獎,」班恆笑得一臉燦爛,「今年都快過去大半了,陛下您還是第一個誇獎我的人呢。」

雲慶帝頓時被班恆的話逗笑,他這個表侄平日有多紈絝,他早有所耳聞。不過這孩子雖然紈絝,但還不至於荒唐,所以只要沒有惹出大事,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班恆這話不僅逗樂了雲慶帝,連皇後與幾位公主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別人看來,班恆這是故意逗趣雲慶帝,然而班嫿心里明白,她弟這是在真心實意的感激陛下。

靶場這邊熱鬧,營帳那邊就顯得有些冷清了。李小如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就連石飛仙走了進來都沒有發現。

「小如,」石飛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剛才聽你身邊伺候的人說你暈倒了,這是怎么了?」

李小如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話已經到了嘴邊,但隨即她又想到了班嫿那不好相處的性子,又把話咽了下去,搖頭道:「我沒事,就是頭有些暈。」

石飛仙目光在她臉上掃過,隨即笑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馬就不要騎了。」

聽著石飛仙細心的叮囑,李小如心里有些愧疚,「對了,剛才康寧郡主與班嫿起了爭執,成安伯過去勸架了。」

「成安伯怎么會管這種事?」石飛仙臉上的笑意略有些僵硬,然後溫柔地替李小如掩好被子,「先躺一會兒,我身邊的護衛獵到了兩只山雞,我已經讓人去燉了一只,等下就給你送來。」

「怎么好麻煩你……」

「我們雖不是姐妹,但情如姐妹,你若是再說這種話,就外道了。」石飛仙狀似無意道,「就連成安伯都能為兩個不熟悉的女子勸架,我還不能為你這個好姐妹操一操心?」

「那怎會一樣,成安伯當時還帶著陛下近侍王德,」李小如略有些輕蔑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成安伯怎么可能去插手兩個女人的事情。」

「也許成安伯看班嫿美貌,英雄救美也說不定呢,」石飛仙臉上的笑意更濃,語氣輕松地調侃起來,「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

「她算什么窈窕淑女,」想到班嫿那張嘴,李小如把後面的吞了回去,只吹捧石飛仙,「窈窕淑女來形容你還差不多。」

石飛仙被她說得滿面羞紅,匆匆地出了營帳。

一天的狩獵活動結束,班恆陪班嫿回她的營帳:「姐,我怎么覺得成安伯今天在幫我們?」

他雖然讀書少,但腦子不蠢,成安伯明顯是在拉偏架嘛。

「他當然要幫我們,」班嫿伸出了三根手指,「我可是送了他兩只山雞,一只肥兔子。」

說到這,班嫿覺得自己十分有先見之明,頗為自得的抬了抬下巴。

班恆心想,這成安伯還真好收買,兩只山雞一只野兔就搞定了。

「班世子,班郡君。」兩位穿著藍衣的護衛走了過來,他們各自手里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鹿肉與鹿血。

「在下是成安伯府的護衛,這些東西是伯爺吩咐我們送過來的,希望二位能夠賞臉收下。」

班恆愣了一下,讓站在營帳旁的護衛接下托盤,道:「有勞二位,請二代我跟家姐向成安伯道謝。」

「世子言重了。」兩個護衛行禮退下,可以看得出成安伯治下有方,規矩森嚴。

「姐,」班恆指了指鹿肉,「這是回禮?」

鹿肉比兔肉、山雞貴很多,這是他們家賺了?

兩個護衛回去後,就把事情報告給了容瑕,包括班家姐弟那段恰巧被他們聽見的對話。

「因為送了我獵物,所以覺得我會幫她?」容瑕輕笑出聲,笑聲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揭開面前的湯盅蓋子,一股熱氣從湯盅中冒出,濃郁的山雞肉香晉很快盈滿整個營帳。

山雞肉細嫩筋道,不肥不膩,湯好喝,肉也同樣可以入口。

第17章 朕有愧

德寧大長公主府里,大長公主放下碗,擦去嘴角的葯汁,漱口後道:「陰氏那邊又讓人送東西過來了?」

「可不是嘛,太太孝順,平日里得了什么新鮮東西,就愛往這邊送,老奴也曾勸過,可她哪里願聽,」大長公主身邊最得臉的常嬤嬤笑道,「左右奴婢是沒法子了,不如您去勸勸?」

大長公主笑瞪著常嬤嬤,「瞧瞧你這嘴……」

「殿下,」管家一臉是笑的走了進來,「郡君與世子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大長公主看護衛抬進來的東西,是些山雞、野兔、飛鳥等物,東西不稀罕,難得的是這姐弟倆的心意。

大長公主笑著讓人把這些東西收好,轉頭對常嬤嬤道:「看來他們在獵場玩得很開心。」

「年輕人,都喜歡熱鬧,」常嬤嬤想了想,又補充道,「郡君現在也越來越會疼人了,這段時間隔三差五都要來這里看您,可見打從心底依賴著您這個祖母呢。」

「這孩子雖然驕縱了些,本性卻是極好的,若是……」大長公主話語一頓,「日後,你就去嫿嫿那邊去伺候。我膝下就她一個孫女,你在她身邊,我也能放心些。」

「殿下!」常嬤嬤驚駭地看著大長公主,「您這話讓老奴如何自處?」

她九歲進宮,十三歲時被殿中省分配到大長公主府伺候,二十歲時自梳,在公主府已經伺候了整整三十年。剛才公主府的時候,侯爺才十歲大左右,駙馬爺尚在。

三十年眨眼就過去了,當年容貌傾城的長公主成為了大業朝最尊重的大長公主,她的孫兒孫女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看著大長公主一點一點老去,她都恨不得時光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你這傻姑娘,這輩子為了伺候我,沒有婚嫁,也沒有後人,待我百年過後,你該怎么辦?」大長公主猛咳幾聲,「嫿嫿對身邊人最是體貼不過,你跟在我身邊也看了不少京城的風風雨雨,只有跟著嫿嫿,我才能夠放心她,也放心你。」

「殿下,」常嬤嬤幾近哽咽,「當今,他欠了您!」

「生在皇家,只論輸贏,不提虧欠,」大長公主諷刺地笑了,「我已經算是有個好下場了,可憐我那些姐妹們……」

幾十年前的奪嫡之爭,皇子們死的死,囚的囚,瘋的瘋,幾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即使出嫁了,最後也死得不明不白,她姐妹中唯一活到現在的公主,當朝最尊貴的大長公主。

只可惜這大長公主的名號下,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有太多的恨與無奈,年過花甲的她,已經不想再回憶。

「今晚就燉山雞湯,」大長公主淡笑道,「我們家嫿嫿親手獵到的山雞,味道一定不錯。」

「是。」常嬤嬤擦去眼角的淚痕,跟大長公主行了一個禮,挺直背脊退了出去。

京郊皇家圍獵場,帝王與朝臣們已經在這里待了三天,皇帝盡興了,自然也該打道回府了。

「班郡君不愧是武將之後,女眷中你獵得的獵物最多,」雲慶帝看著班嫿,毫不掩飾他對班家人的寵愛,「你跟朕說說,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班嫿誠實的搖頭:「陛下,臣女現在沒什么缺的東西。」

「看到你,朕就想到了當年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姑父,」雲慶嘆口氣,「朕小時候的箭術,還是他教的,沒有想到……」

大長公主的駙馬,是大業朝赫赫有名的武將,或者說班家幾代武將,都曾替蔣家立下汗馬功勞,只可惜……

在場諸位大臣瞥眼看班淮,班家幾代英名,到了班淮這里就毀了。

班淮察覺到有人看他,把腰肢挺了挺,看什么看,嫉妒也沒用,他就是有個了不起,注定名垂千古的父親!

眾大臣見班淮毫不羞愧,甚至一臉得意的模樣,都在心里紛紛搖頭,朽木不可雕也,班家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