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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 未知 5805 字 2021-02-12

道:「石頭,節哀。」我點點頭,我沒有哭,五年來,無論發生多大的事情,在里面受多少苦,我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我想:那一刀可能不只是影響了我的視力,而且截斷了我的淚腺,再大的悲傷,我也沒有眼淚可流了。

回到家,望著那道禁閉的大門,我倍感親切。

「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放學這么久才回來」媽媽邊打開門邊教訓我。

「小王八蛋,是不是又偷老子的煙了不學好,凈給老子糟蹋」老爸的樣子還是那么凶神惡煞。

可是這一切,如昨日星辰,已經風飄雲散,永遠也不會再來了

哐啷一聲,門開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人走了出來。小果笑著說道:「鳳,石頭回來了」女人麻利的接過小果手中的包裹,「進來啊,站在門口干什么,自己的家不認得了」

我望望小果,他打了我一拳,「不是跟你說過嗎潘鳳,我媳婦,你嫂子」我笑了,他是說過,可我忘了。我的腦子現在不記事,做過什么事沒多久就會忘。但是五年前的點點滴滴卻象深刻在腦海里,連睡覺都回夢到。

這是我五年來吃過最可口的飯菜。大口的喝酒,大塊的吃肉,鳳嫂笑著一邊往我碗里夾菜一邊說:「石頭,慢點,不夠我再去做,慢點吃,別噎著。」鳳嫂不漂亮,但是非常賢惠,對小果也是一心一意,我很欣慰。

邊和小果喝酒,邊指著鳳嫂的肚子問道:「還有多久」小果呵呵笑著,摸了摸老婆的肚子,道:「才五個月。早著呢放心吧,這干爹你是跑不了的」

我心里一沉,五個月,貓貓也是在孩子五個月的時候出的事吧她現在怎么了樣了

小果看我低頭不語的樣子,問道:「兄弟,怎么了」我抬頭望他:「小果,我想知道貓貓。」

小果喝了一口酒,嘆道:」兄弟,對不起,我沒有見過她。我想,她應該還在老家吧。」我也喝了一口酒,道:「我想也是。我要去找她」「什么時候去」小果問我。

「明天。」

「明天這么急」

「我耽誤了五年了,現在一分鍾都不想耽誤」

六年前,我曾經跟貓貓一起去過她的家里。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爸爸時,老爺子斜眼打量著我:「你就是石頭你小子可以啊,我養了二十年的閨女被你用一年的工夫就拐跑了我可告訴你,我這寶貝從小沒吃過苦,你以後要是對她不好我把你皮給扒了」

心頭一陣酸楚。貓貓,我可憐的貓貓,跟了我兩年,沒享過什么福,卻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怎么對得起她怎么對得起她的家人

城市變化很快。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中央,我無助的象一個孩子。貓貓的家在哪里記憶中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我該往哪走

一路打聽,一路詢問,我終於找到了貓貓的家這里是唯一沒有變化的地方,那遠處翠綠的飛鷺山,那眼前依然漆紅的鐵大門,如昨日般熟悉而又親切。只是家門口的荒草茂盛了許多,象是很久沒有打掃的樣子。

我心里一片悲傷。五年了,我和貓貓已經五年沒有見過面了,她還是如當初那樣纖弱明麗嗎還是已嫁做人婦,開始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我的到來,會不會打破她平日的寧靜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不管怎樣,我都要見見她見見這個五年來一直讓我魂牽夢的女孩子哪怕只能看她一眼,我也甘心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走到大門口,輕輕的敲了幾下門。沒人回應,我又加大了力道,使勁敲了幾下。好一會,才聽到里面有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啊」

門開了。我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婦人,痛苦的說不出話了來。

六年的時間能讓一個人變成什么樣子能讓一個嬰兒從襁褓中慢慢學會奔跑,能讓一個弱冠少年長成魁梧青年,但對於老人應該並不明顯。然而,眼前的婦人卻讓我絲毫看不到六年前的模樣,要不是看著我的眼神依然那么熟悉,我根本不相信這就是貓貓的媽媽

「阿姨,我是石頭」我強忍住悲痛,對一直捂住嘴巴看著我的婦人說道。阿姨怔了半響,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揚起手來劈頭就給了我一個嘴巴「石頭你還知道回來啊你又回來干什么啊我的孩子呢我的閨女都找不到了你還來這里干什么你還我的閨女啊」劈頭蓋臉的抽打讓我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我默默的站在那里,任阿姨發泄著內心的凄苦。

阿姨打累了,就把頭靠在我的胸前,嘶聲痛苦。我低下頭,看著她花白的頭發,內心一陣絞痛,「媽,貓貓去了哪里」阿姨抬起頭來,心情平復了許多,語氣變的漠然:「不知道。我帶她回來不到半年,她就跑回去了,說是要去找你,就算找不到你也要在廣東打工,等你回來,說你出去以後會找她的。自從她走了,就斷了信了這些年,我們都在找她,為了這事,他爸爸也提早辦了退休,跑去廣東找她,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登報,上電視,可就是沒有閨女的消息石頭,你說孩子去哪了老頭子臨死都在念叨著她我的孩子,你在哪啊」阿姨說著,雙手捂臉又大哭起來。

一個人,死多少次可以減輕自己的罪過如果可以計算,我願意死一萬次因為我,貓貓原本幸福的家庭變的支離破碎如果現在手里有把刀,我會毫不猶豫的捅向自己的胸口

我不記得是怎樣告別阿姨的了。我只是告訴她:「我要回廣東。我要去找貓貓無論她在天涯海角,窮我一生精力,我也要找到她我要為我的前生贖罪我要照顧好貓貓的下半生

城市的暮色很濃。雖然已經進入六月份,我卻依然冷的渾身直打哆嗦。山路很滑,身邊的行人都在往下走,我卻往上爬。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無意識的憑著自己的雙腿往前邁進。

飛鷺山。貓貓曾經說過要帶我來這里。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帶我來這,而當時時間緊湊,也無暇到此。現在,貓貓不知身在何方,我卻一個人鬼使神差的跑到這里來了。

半山腰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前面是一座寺廟模樣,我看不清門匾上的字,也不想去看,只是低著頭走了進去。

廳內的正中央尊著一座大佛。我認的她,別人叫她觀音娘娘。跪在她的腳下,我不停的向她叩首。「觀音大士,人說你普渡眾生,你能為我這個迷途的浪子指點迷津嗎你能告訴我貓貓現在在哪里嗎」

我想起入獄前跟袁濤的談話,我放棄了所有去找唐勇報仇,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我真的不後悔嗎真的一切都值得嗎如果人生可以回頭,我還會如此嗎

「施主,天色不早了,要燒香明日請早吧」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抬起頭來,看不清她的臉,只能模糊看出是一個老尼。

「是你」那女尼認出我來,驚奇的走到我的面前,我這才看清,原來她竟是在廣東時讓我買佛珠的那個尼姑女尼微笑著說:「我早說過你跟佛有緣的想不到現在又碰到了你。」

我轉身向她深深一拜,「師傅,請你告訴我,哪里是我的天堂,哪里又是我的地獄」

女尼一楞,沉思半響,閉目說道:「率性而為,天堂也是地獄;行事無愧,地獄亦是天堂。」

天堂也是地獄,地獄亦是天堂我不斷的重復著這兩句話,腦中如混沌一片,百思不解。正待要問,旁邊側堂跑來一個年輕的女尼,對老尼叫道:「師父,膳時到了」

我聞聲霍然扭頭去看,等她走近才戚聲叫道:「小月」

我還記得,八年前,一個叫小月的女孩子,在無數個夜晚用赤裸的身體撫慰我疲憊的身軀,那美麗的櫻唇被我肆意品嘗。可是,我始終不能把她跟眼前這個青衣僧帽的尼姑聯系在一起她還是那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嗎八年了,我能從眼前這個女尼的眼角看到悄然爬起的魚尾紋,素潔的僧衣已經完全遮住了那具玲瓏有致的軀體,看著我的那對大大的眼睛里也沒有了當年的神采,「小月」我又叫了她一聲。

女子已經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眼睛不再看我,緊緊盯著面前的觀音像,雙手合十,悠然說道:「施主,這里沒有小月,只有靜心。」

「小月」我依然叫她的名字。從蒲團上站起來,向她邊走邊說:「我知道,我以前錯怪了你,我對不起你因為我,讓你在大好青春的時候遁入空門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來彌補這些年我所犯下的罪過,我想贖罪,用我的一生來贖罪跟我回去吧我會照顧你的一生一世,會用我的余生換取你的幸福好嗎」

小月微笑著搖搖頭,平靜的看著我,說「那貓貓呢」我楞了,隨即又嚷道:「我們一起去找她以後,我們三個人就這樣過一輩子你們都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開」小月搖頭,淡然而又堅決,「施主,貪心亦是蝕心。無論塵世多繁華,靜心已經沒有了半點留戀。如今,靜心唯一想廝守的,就是這青燈木魚。天色不早了,庵堂不便留男客,施主請回。」

我楞了,看著小月那堅決的眼神,待要再說,她已經飄然離去。老尼走過來,對我合首道:「施主還是回吧。」我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天色已暗,我站在寺院的大門口,木然而立。小月真的已經心如死灰我不信面對寺門,我重重的跪了下去,小月,如果你能明白我此刻的真心,請原諒我以前的過失,跟我回去吧

山間的露水很重。渾身的衣服已經濕透,絲絲涼意從衣服里直往骨頭縫里面鑽。身後的叢林間隙,太陽正在緩慢升起。

山上已經有了晨練的的行人,在我身邊詫異的打量著走過。我如一尊入定的佛像,在晨風與山霧中跪立不動。膝蓋已經沒有了知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跪到什么時候,但是我還是要跪下去直到小月能原諒我。

庵門已開,知客小尼看到門口有人跪著,吃了一驚,連忙跑回去叫人了。一會功夫,老尼帶著小月匆匆趕來。

「施主,你這又是何苦」老尼走到我身邊想把我攙起來。我看到小月的眼圈有一絲發紅,心中一急,推開老尼的手,扭頭對小月叫道:「小月,你原諒我好嗎跟我回去吧」

有一瞬間,我看到小月的眼睛中浮現出那熟悉的愛意。只是一瞬,小月的面容又平靜下來,眼中盡顯超然之色,「施主,這么多年,你還沒有做到平心換位嗎」我楞了一下,心中頓時有種大悟的感覺。

是的,一直以來,我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事情,去要求別人,我根本沒有理會到對方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小月跟了我回去了,我能保證她以後就幸福了嗎或許,塵世間的所有眷戀對她來說已經疲憊,而這里單純的修行生活正是她心中向往的幸福,我又何必強人所難我苦苦追求一生的幸福真諦不就是讓心愛的人快樂嗎現在小月很快樂,我為什么一定要結束她的這種生活呢

我從地上長身而起,對著老尼和小月合手深鞠一躬,「老師父,靜心師父,石頭明白了。我走了,等我找到貓貓,一定要和她一起來這里接受師父賜教」

老尼和小月躬身還禮,面上盡是嘉獎神色。

下山的路很長,我卻感覺異常輕松,象是剛剛卸下了千斤重擔。「石頭」小月在背後叫我。這是我見到她來第一次聽她叫我的名字我轉過身,小月對我深望一眼,道:「保重」我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也對她說道:「保重」

下一站是廣東。貓貓是從那里失蹤的,我就要在那里把她找回來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我已經沒有第一次到來時的激情。這里有我太多的回憶,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我如一只風箏,在這里放飛,又在這里墜落。

站在汽車總站的門口,我再一次陷入迷茫。我該在哪里落腳那些和我熟悉的人們還會在這個城市停留嗎

一路走過,眼前的變化讓我瞠目結舌。現代化的廠房鱗次櫛比,原先的青磚大瓦已不復存在。很多原來熟悉的工廠很多已經找不到了。當初認識小月的那家公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到是袁濤的a公司,現在已經變成了a集團,我看了看門口穿著嶄新制服的保安,思索良久還是扭頭走了。我欠了袁濤的一份人情,這個人情如山般壓在我的身上,我不想再欠他的了。

原先的陽光廣場已經變成了城市公園,我走進去,在長長的石椅上坐了下來。貓貓,你在哪里我該去哪個地方找你

當清晨的陽光照射在我臉上的時候,我從石椅上翻身起來。睡了一夜,感覺體力充沛了許多。該去吃掉早餐了,然後如往日般繼續不停的行走,在任何有人的地方打聽貓貓的下落。等待夕陽落山的時候,再回到這個公園,躺在這個石椅上等待黎明。

在一次次的失望以後,我的精神終於到達了崩潰的邊緣貓貓,你在哪里你能聽到石頭的呼喚嗎回到我身邊吧,我永遠也不會和你分開了

公園里有很多人,臉上掛滿了甜蜜的笑容。我在他們中間,卻離他們很遠。石椅很長,我只坐在一角,可是沒人過來跟我同坐,他們寧願四個人擠在一張椅子上也不願來到我這邊。

「叔叔,能幫我揀一下球嗎」一個稚嫩的童聲在我耳邊響起。我抬起頭來,可愛的小男孩正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的腳下。石椅下面有一個小皮球,我手一伸把它掏了出來,然後對小男孩招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我笑咪咪的看著男孩。不知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感覺很面熟,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小男孩面對我的邀請有點猶豫,可又舍不得心愛的皮球,只好走過來。我看他心生戒備的樣子,微微一笑,說:「我猜你只有2歲」小男孩小嘴一掘,不服氣的叫道:「我四歲了」我「哦」了一聲,「四歲了四歲應該是個大孩子了啊,怎么不敢跟叔叔講名字」小男孩故意裝做老成的樣子對我說:「爸爸媽媽不讓我跟陌生人講話不過你幫我揀了皮球,不算陌生人了,我就告訴你吧。我叫黃小石,我媽媽叫我」

「小石頭,過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小男孩沖我吐了一下舌頭,「完了,要挨媽媽罵了」轉身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女人走去。看著他可愛的模樣,我真恨不得把他攬在懷里狠狠的親上一下這么可愛的孩子,他的媽媽怎么會舍得罵他

我抬起頭來,順著聲音看著不遠處的婦人。越看我越感覺不對,那婦人見我一直盯著她看,臉生慍色,一把扯過小男孩,邊走邊罵:「小石頭,你把媽媽的話給忘了嗎給你說過多少遍,不要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說話人家把你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讓你再也見不到媽媽,看你怎么辦」說著,在小男孩的屁股上打了兩下。

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身影,我居然心痛的說不出話來就在她要離開公園小門的時候,我再也抑制不住,沖口叫道:「吳言」

女人身體一震,慢慢的轉過身,一眨不眨的看著我,一步步向我靠近。等走到我身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我,然後捂住自己的嘴巴,顫聲說道:「石石頭」

我微笑著看著她點頭,眼睛卻濕潤起來。這是我五年來第一次有了流淚的感覺,我還以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哭了。

吳言站在我身前兩步距離。我可以看清她的模樣。她沒有變,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而且更多了一份成熟。「石頭,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出來了什么時候來的廣東為什么會待在這里」吳言一連串的發問,我卻一句也沒有回答。

我知道,如果我不叫她,她一定認不出現在的我。歲月的刻刀在我的臉上劃下無數印記,如果我不說,誰都看不出這是一個剛滿30歲的男人每次面對鏡子,我幾乎都認不出里面的自己。這還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石頭嗎這還是那個左擁右抱的石頭嗎我常常對著鏡子苦笑,三十歲,而立的年齡卻讓我觸摸到生命盡頭的觸角

「小石頭,你去踢球,我跟叔叔說會話。」吳言對小身邊的小男孩吩咐道。小男孩一邊撅著小嘴走開,一邊嘟囔道:「還說不讓我跟陌生人講話,自己卻」我笑眯眯的看著小孩,羨慕的對吳言說道:「你的兒子」吳言默默的點頭。「很可愛」我由衷說道。吳言卻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等等我想到了一個問題我瞪大眼睛,緊盯著吳言,手指著遠處玩耍的孩子:「你叫他小石頭他今年四歲他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