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看到高二的一群扛把子坐那,齊聲喊了一句:「學長學姐好。」
「妹妹好啊。」
有人看到漂亮小姑娘,就不大正經了。
謝辭只吸了半支煙就掐滅了,順手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對一群人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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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車流穿梭,天色暗下來。這座城市里的燈火漸次亮起,空氣里浮動著薔薇和梔子花的香氣。
周五的晚上,街道喧嘩。
許呦兩手提著袋子。里面裝著剛剛超市買的日用品和小零食。
下午放學沒多久,她被陳小拉著出學校,去沃爾瑪采購東西。兩人順便在外面吃了個飯。
此時胃有點脹了,就打算步行回學校,順便消食。
「今天人好多呢。」陳小挽著許呦的胳膊,沿著路旁,邊走邊說:「終於放假了,我等會回寢室要把之前沒看完的劇補回來。」
許呦目光往她臉上轉了一圈,「馬上就要月考了,你不復習嗎?」
「有什么好復習的,反正我爸媽也不管我成績。」
陳小撇撇嘴,低頭回短信,沒注意旁邊一輛黑色的suv緩緩停在她們身邊。
一陣急促的喇叭響起來。
許呦腳步一頓,下意識地轉頭往聲源看過去。
suv前後兩個車窗的黑色玻璃緩緩下降。
付雪梨趴在車邊沿,探出半個身子,笑靨如花地沖她們招手:「好巧呀,小朋友,你和你朋友去哪,我們帶你。」
陳小嘴巴已經小小地張成了一個0形。
這不是、不是
9班的那群人
謝辭單手搭著方向盤,屈肘放窗沿上,直勾勾地往這邊看。
晚風吹了吹,夾著夏夜的暖。
許呦回了神。
她應了一句:「不用麻煩了,謝謝你們。」
「別啊。」付雪梨作勢要推開車門下來。
許呦後退兩步,舉了舉手里的東西,認真道:「不重,我和我朋友剛剛吃完飯,順便散會步。」
其實她是怕謝辭開車。
他是未成年吧,無證駕駛就上路,真的很危險啊。
她的長發松松垮垮扎在腦後。穿著白色的校服短袖,站在路燈不遠處,氣質溫順柔軟。
車內。
李傑毅坐副駕駛上,頭往後仰看著許呦,順口問道:「那人誰啊,好像沒在學校見過,你們認識?」
謝辭往後視鏡里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著前面,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方向盤,「昂,我們班的,付雪梨同桌。」
「有男朋友嗎?」李傑毅好奇地問。
付雪梨一聽炸了,瞪了他一眼:「人好學生,你省省吧。」
意思很明顯。
讓他別動許呦。
「好學生怎么了,你問阿辭,他上過的好學生還少了?」李傑毅一臉曖昧。
付雪梨翻了個白眼,「和那些又當又立的綠茶婊又不同,她特單純。你要是敢動我同桌,我就找人搞你信不信?」
看著她老母雞保護的架勢,坐在一旁的宋一帆不懂了。
「許呦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吧,怎么人才轉學幾天,單純這詞都來了,你們才處多久啊大梨子,關系就和你這么好了?」
「不啊。」付雪梨鄭重地說,「我就覺得學習好,人還特別好的人,我就特喜歡。」
「而且。」她轉頭看宋一帆,說:「你不覺得她特別可愛嗎,脾氣也超級好,我覺得你們都配不上這種好姑娘。」
真的。
許呦身上帶著一種,她覺得自己大概此生都不會擁有的柔和寧靜氣質。
很招人喜歡。
一小段沉默。
謝辭嗤了一聲,頭一偏,視線又掃了掃窗外。
許呦和付雪梨道別之後,已經和身邊的女生一起走了。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腳踩油門,車子一下沖出去老遠。
第5章 自己寫
周末總是過得最快,大多數人都瘋玩了整整兩天。
六點半,許呦抱著書,爬到教室所在的樓層。
一進教室,她就有點懷疑自己眼花。
星期一的早自習,人並不多,教室里後面的座位空了大半。
只有寥寥幾人在晨讀。
她拿著面包到座位上坐下,隨便環顧了四周,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早自習大家都上的很隨性瀟灑。
她從書桌里拿出英語書,翻到單詞表那一頁,開始默寫。
一邊寫,一邊還在想。
這個班的老師管得好像不怎么嚴格。
記得她以前讀的學校,也是市里重點高中。遲到是大忌,早上六點十分必須要求所有人到班,遲一分鍾罰站一節課。班上的同學都是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學習,上課不講閑話,下課從來不追趕打鬧。和她現在的班級形成鮮明反差。
早自習過去半個小時。接近第一節 課上課的時間,班上人漸漸多了起來。
教室里人聲鼎沸。
要趕作業的,下座位要收作業的,要抄作業的,有點兵荒馬亂。
隔著一條過道,有個男生向許呦借周末寫的數學卷子對答案。
許呦沒說什么,就從抽屜里翻找出來,遞給那個男生。
她還在低頭整理英語筆記,余光瞄到有人停在自己身邊。
許呦筆尖一停,抬頭。
一個高高的男生站在她的身側。
他穿著干凈的白色校服,簡單的黑色運動長褲,手里拿著一張表格。
「同學你好,我是九班班長。」
「啊,你好,有事嗎?」她放下手里的筆。
在她身邊玩手機的付雪梨,動作一頓。
「是這樣。」班長把表格放到她課桌上,三言兩語解釋道:「這是我們班的執勤表,你排在周三打掃衛生。」
許呦拿起來看了看,點點頭:「我知道了,是打掃教室的衛生嗎?」
「恩,和付雪梨一組。」
班長交待完,視線似有若無地往旁邊一掠,便轉身走回自己位置上。
付雪梨看那人走遠的背影,收回目光,裝作漫不經心地重新玩手機。
玩了一會,她忍不住,找許呦搭話:「誒,給你講,我們班班長和你一個姓。」
許呦『啊』了一聲,側頭看她,「也姓許?」
「對的。」付雪梨湊近她,「叫許星純,名字是不是特娘,長得也特娘。」
許星純啊。
好像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許呦皺眉一想,老實道:「我覺得他名字和你一樣,都很好聽。」
說完,她在腦海里回想了剛剛那個男生的樣子。
臉部輪廓有點瘦,眉眼很秀氣,眼尾狹長。
「長得也不娘。」許呦很誠實。
付雪梨哼了一聲,臉色不自然,「什么叫跟我一樣,我名字可比他好聽多了。」
許呦覺得有點奇怪,想問出口,又覺得不妥,於是繼續低頭寫作業。
寫了一會。
旁邊有人把試卷放到她桌上。
「同學,有一題我跟你算的不一樣,你寫的方法我有點不懂。」
是向許呦借卷子對答案的那個男生。
他微微彎腰,推了推眼鏡,把草稿紙遞給許呦:「能麻煩你給我講講嗎?」
「啊,哪題?」許呦拔掉黑色水筆的蓋帽,接過草稿紙。
「倒數第二道大題。」
她把卷子翻過來,找到那道題目。許呦掃了一眼,往紙上寫,跟那個男生說解題思路:「這題解析幾何我用三角函數求的」
宋一帆剛好這個時候進教室。
他把校服外套甩到抽屜里,問付雪梨,「眼鏡仔跟你同桌在干嘛?」
「請教題目。」
「卧槽。」宋一帆非常吃驚,拿出兩本作業,扭頭干凈利落地瘋狂開抄,「這么吊,能讓眼鏡仔請教問題,你同桌學霸啊。」
眼鏡仔叫陳春林,在班級里也算名學霸,可惜語文一直不好,所以在年級排名並不高,但是他平時心高氣傲地,很瞧不上成績差的學生。
付雪梨心不在焉地點頭,把玩手機:「是啊。」
宋一帆繼續說:「那你以後上課別拉著人講小話了,耽誤別人考清華北大。」
「誰考清華北大?」
謝辭踩點進教室。他站在宋一帆背後聽到他們對話,隨口問了一句,把書包扔到里面。
宋一帆起來給他讓位置,「你怎么來的這么晚,作業都沒時間給你抄啦。」
說話間,教室的門被推開,教數學的李老師走進來,上課鈴聲打響。
班上嘈雜聲漸小。
宋一帆抄完最後一個字,把試卷抖了抖,斜睨謝辭:「你數學卷子咋搞,等會李變態下來一個個收,你又要罰站。」
嗤。
謝辭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勾勾唇角,靠在椅背上喊付雪梨。
付雪梨轉過身,「干嘛。」
「幫我喊你同桌。」
謝辭下巴往許呦的方向示意。
沒等付雪梨開口,許呦直接從桌上一堆紙里抽出一張寫完的數學卷子,遞給她。遞完之後,又把筆拿上,低頭做起了習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整個過程都沒看他們一眼。
可是付雪梨懂了,但是很無語。她把試卷拍在謝辭課桌上:「你不能自己抄嗎,怎么老讓別人幫你寫作業啊。」
宋一帆在一旁當聽眾,表情也有些微妙。
在他印象里,謝辭是不太喜歡招惹女生的。
可是
「你」宋一帆搭上他的肩膀,略微壓低聲音問:「你一大男人,怎么總欺負人小姑娘?」
「欺負什么,新同學就喜歡幫我寫作業。」謝辭按著手機,若無其事地笑,懶洋洋地。
話一落音。
許呦就豁地轉頭,對上他的雙眼。
兩人對視了幾秒鍾,她認真地說:「新同學不是很喜歡。」
語氣有點腦,但是又帶著點江南那邊的糯,聽起來毫無攻擊性。
謝辭身體略微前傾,胳膊壓在課桌上,歪了歪頭,盯著她笑:「為什么不喜歡?」
她的眼睛干凈如水,眉頭卻稍微擰起,似乎很不解:「你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謝辭挑眉。
然後。
周圍一群不喜歡學習的敗家子,聽到一句來自南方轉學生的心靈雞湯:
「作業要自己寫,知識是自己的。」
空氣凝固。
「——噗。」
本來有些緊張的氛圍,結果宋一帆一個沒忍住噴笑出來。
謝辭怔了一下,也緩緩扯起唇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付雪梨手伸過去,忍俊不禁地捏捏許呦的臉。
哎喲,這孩子真是可愛。
「咳咳。」
宋一帆手握成拳頭,放到唇邊,勉強止住笑。一副狀似嚴肅的樣子說:「對對,許同學教育地對,說得太好了,不愧是我們祖國的未來,社會主義接班人啊。」
說完還啪啪啪鼓起掌。
許呦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心里有些煩悶,什么也沒說,轉過身去。
她背影挺直,又薄又瘦。
柔軟的黑發松松束在腦後,額前幾縷碎發垂下,遮住側臉輪廓。
從謝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一截白嫩的脖頸。
操。
他收回目光,低聲罵了一句臟話。
第6章 不小心
周一第二節 課下了,高一高二的全體學生去北操場參加每周慣例的升旗儀式。
9班的位置正對升旗台,在操場正中間。男生一豎列,女生一豎列,按高矮順序站。
夏日的陽光灼烈,雖然剛過十點,光線照在人裸露的皮膚上,還是汗意涔涔。
臨市一中的校規,學生參加升旗儀式時必須穿校服。遠遠望去都是一片藍白色的海洋,除了中間那塊有些突兀。
班級隊伍末的那群男生,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黑色、黃丨色、紅色,一小片不一樣的顏色的t恤夾雜在里面,彰顯著自己的另類感。
高二九班,是年級里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里面有能趕超實驗班的學霸,也有年級吊車尾的富二代。9班的人愛惹事,學校一直卻保持放任不管,或者說視而不見的態度。多少讓其他學生對這個班的人,心里懷著點敬而遠之的心情。
學校都管不了,他們自然也是惹不起的。
教導主任期間來過一次,隱忍地詢問站在班級最前面的許星純,「你們班那些學生,為什么又不穿校服?」
許星純抿著唇,公式化地回答:「忘記帶了。」
「又忘記帶了?這第幾次了?!」
李志平皺眉,聲音拔高,「你們9班,不要老想著在年級里面搞特殊,在這個學校讀書,就要遵守這個學校的校規!」
許星純安靜聽著,表情不變。深冷沉靜的眉眼,輪廓清冽。
又教育了幾句,礙著面前這個男生是次次年級名列前茅的三好學生,李志平也不好直接發火,只能說:「你下次記得提前提醒他們,別太過分了。」
等教導主任走了,站在最前面幾個女生才敢吐出口氣。
嘰嘰咕咕,小聲議論著。
「李志平每次都只敢在班長面前說,有本事去後面跟謝辭他們說啊」
「嗤,和那些人說有什么用,他們會聽嗎。」
「那和班長說有什么用。」
「至少也要平平敢去找後面那群人啊」
「」
旁邊人一堆人談話不時傳入耳朵,馬萱蕊忍不住悄悄瞄站在斜前方的男生。
看的時間有點長,或是視線太直勾勾。他有所察覺,偏頭回望,側臉被日光勾勒出陰影。
她不敢繼續看,快速低下頭,心里卻不由一陣恍惚。
馬萱蕊和許星純同班兩個學期,講過話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她知道他長得好看,成績優異,被班上很多女同學都暗戀著。下課的時候,會有女生故意拿著作業本向他請教問題。他從來都不會不耐煩,臉上表情淡淡的,卻很有禮貌。
老天爺要真是偏愛一個人,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許星純就是這樣的人。
辦公室老師口中會互相吹噓的好學生,每科成績接近滿分的學霸,長相毫無挑剔。
她自知自己的平凡,在一群光鮮亮麗的女生中毫不起眼。也從未妄想過向他表白。
只是偶爾上課走神,草稿紙上寫滿了許星純三個字。
上體育課,偷偷看著他,他的興趣愛好甚至連成績,她都熟悉的爛透在心底。不敢讓別人知道她的愛慕,會怕讓人覺得痴心妄想。
只能偷偷看他。
安靜而驕傲的許星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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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儀式已經進行到第五項。
升旗台上,主持人對著名單念:「下面請高二八班的邱青青同學作國旗下講話。」
念完主持人就下去了。
底下掌聲卻經久不息。甚至夾雜著歡呼和口哨聲。
許呦本來低頭在看手里的書,聽到動靜不由抬頭。
遠遠看到升旗台上的女生,扎著高馬尾,穿著白色校服和百褶裙。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很自信的氣質。
邱青青
許呦在腦海里回憶這個名字。
哦。
就是那天中午,打架事件的女主角。
收回心神,許呦繼續看書。
低頭的瞬間,她聽到旁邊的兩個男生,大大咧咧的議論聲。
「哎喲,沈佳宜啊,不是前段時間剛甩了謝辭嗎?」
「什么時候的事兒啊?」
「上個星期,大概吧。」
一個男生隨口回答。
站在許呦前面的付雪梨忍不住翻個白眼,不耐煩沖旁邊兩個人說,「方啟程你嘴巴好大啊。」明明是謝辭甩的邱青青,不知道誰在亂雞芭傳。
方啟程無辜地揚眉,一邊笑一邊說:「雪梨姐,我也是聽別人講的,你別介意啊。」
他知道付雪梨和謝辭那幫人關系好,自覺不再多言。
付雪梨從鼻孔哼了一聲,「誰是你姐。」說完她就關了手機,無聊地視線亂轉,又停在許呦身上。
她的同桌,穿著藍白色的秋季外套,馬尾末梢松松垂在肩上,低頭安靜地看手里的書。
和周圍吵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你看什么呀,這么認真。」付雪梨稍稍彎腰,把頭擱到許呦肩上,垂眼問。
「啊,什么?」許呦微微側頭,舉了舉手里的書,「這個嗎?」
「是啊。」
許呦合上書頁,把封面地給她看,唇邊漾出一抹淺笑:「龍應台的書。」
「」
付雪梨頓了一下,問:「龍應台是誰?」
這回輪到許呦說不出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付雪梨逗完許呦,問道:「你怎么老穿著校服,不嫌丑嗎?」
她早就想問了,為什么總穿校服外套。在付雪梨印象里,許呦就算熱也只是刷起袖子,從來不脫。
「校規不是要穿嗎?」許呦又是一怔,很認真地反問道。
付雪梨一樂,「校規是什么玩意兒,從小到大沒聽過。」
許呦:
很快,升旗儀式又到了尾聲。
由年級紀律委員講話,先是簡單總結了一番上周的衛生情況和各班遲到情況。然後大喇叭里例行地傳來學校通報批評:
高二九班謝辭、宋一帆、李青與高二一班付一瞬為首,糾集其他在校學生,於x月xx日校內斗毆。影響極壞,嚴重違反了校紀校規,經學校決定決定給予死四人通報批評並留校察看處理。
希望其他同學能應以為戒,認真學習,遵守學校各種規章制度。
批評還沒念完,下面就起了一陣陣唏噓。
同學們表示聽這種類型的通報批評已經無數次,九班幾乎成為臨市一中升旗儀式的特色了。
他們班的學生,估計是全校所有留校察看過的學生加起來的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