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檢點(1 / 2)

斜風 紫釵恨 1544 字 2021-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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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振漢一直對這個充滿了神秘感的天京使者充滿了好奇,只是入城以後,柳暢象林妹妹進了大觀園,不肯多說一句話。

不過現在柳暢開口,瞿振漢當即拱手說道:「有何不妥?這可都是金佩銓先生定下的良策?」

他身側的金佩銓已經站了出來:「這是仁義之舉,義師入城,秋毫無犯,留用舊人,又可取信於人。」

他一向以張子房、諸葛亮自許,這次紅巾軍入樂城,軍紀井然,多半是他的功勞,至於留用文武官員與綠營官兵,正是出自他的手筆:「我義師留用舊人,全城人心大定,正可謂仁義之師。」

柳暢微微搖頭,用手比劃起來:「金先生此言差矣!」

柳暢清楚這些綠營兵投向紅巾軍絕對是迫於形勢,而非他們的本意,綠營兵早在乾隆年間不堪用,到了第一次鴉片戰爭之後更是不堪一擊,在太平天國的大潮迎來總崩潰,但是清庭在以後幾十年的時間仍企圖對已經崩潰的綠營兵制進行修修補補,為此甚至占用了晚清近半的軍事資源。

原因無他,在於綠營兵的忠誠,綠營兵是世兵制,世代土著,服從性極強,終清一世,都是清庭鎮壓民變的忠實走狗。

一旦有變,這些綠營兵絕對會變成紅巾軍最可怕的敵人,在歷史上,就是這些留用的綠營官兵壞事,當縣城居民紛起攻擊紅巾軍之時,這些綠營官兵紛紛響應,加入了屠戮的隊伍之中,讓一千數百紅巾軍倒在血泊

瞿振漢不願意柳暢下車伊始就對紅巾軍指指點點,心中不悅,但這人既然自稱是天京城來的使者,只能暫時聽他幾句閑語再走人。

柳暢繼續說道:「我義師入城,自當行仁義之舉,只是金先生當知漢高祖為何棄洛陽,而定都關中?」

金佩銓雖然只是個鄉間塾師的水平,好談空言,但既以張子房、諸葛亮、劉伯溫自許,自然是讀過史記和通鑒,他聞言問道:「是說婁敬說高祖之事?我還記得這還是張子房一句此地非用武之國才最後說動高祖定都關中。」

柳暢點點頭,又問了一句:「漢高為何不用周室故宮,定都洛陽?」

金佩銓舊學的底子尚好,他當即背出了婁敬勸漢高的話:「陛下取天下與周異。周之先,自後稷封邰,積德累善,十有余世,至於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而諸侯自歸之,遂滅殷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營洛邑……今陛下起豐、沛,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成皋之間,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絕,傷夷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

只是背到一半,金佩銓突然覺得汗流浹背,怎么也背不下去,柳暢問了他一句:「瞿帥雖起義師,但今日形勢是成康之世,有十余世積德?還是漢高之時,天下共逐其鹿?」

「這……」金佩銓覺得自己原本十分完美的謀劃突然有了無數破綻,他支支吾吾地說道:「瞿大元帥與我等皆起於草莽,不同於周世有積德累善,更近於漢高之時。」

他可清楚自己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份量,瞿振漢雖然自號浙東虹軍統領,又有天下水陸兵馬大元帥的頭銜,但起事之前不過是東鄉一個尋常土豪而已,誰都知道他是個捐了個監生的腐乳店主而已,縣城下去個典史之類的貨色,瞿振漢就得提前幾天張羅開了,他這次能召集三營紅巾軍,多半是借了瞿氏宗族之力。

至於他自己,也不過個有點名聲的鄉下讀書人,在縣城內沒什么份量,至於一同起事的幾位首腦,在樂清鄉下還勉強有些份量,至少有個監生、生員的名頭,但是進了這樂清城卻什么都不是。

這樣一群小土豪的組合,哪有什么能力積德累善,又有什么能耐把那些辦事多年的老吏雜役、綠營將牟握在手里,誰都知道你終究是個小小的腐乳店主而已。

瞿振漢只是略通文墨,但也聽得出金佩銓的心聲:「金先生?您定下的策略可有些小破綻?」

金佩銓應了一聲,柳暢的聲音已經響亮起來:「瞿帥,此漢高之世,風起雲涌,亂世之時當用重典,可不能心慈手軟,誤了自己也誤了宗族!」

他已經搞清楚,這次隨瞿振漢起事的都是東鄉民眾,其中瞿氏族人甚眾,瞿振漢雖然是小土豪,但為人四海,對宗族多有接濟,因此才能一呼百應。

瞿振漢出身草莽,但總算是略通文墨,柳暢說「漢高之世」、「亂世之時」他不但能聽得懂,而且還覺得說到自己心底去了,至於「誤了宗族」更是讓他覺得這位天京城來的長毛使者仿佛是自己的貼心人,只是猶豫地說了一句:「只是本帥話已出口,不能食言而肥啊。」

金佩銓已經開口了:「正所謂慈不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