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悸。
所幸的是,在眾人的勢利壓迫之下,好在有顧崢不時的看顧與安慰,我和顧崢的恩怨正是始於斯。
顧崢大我十二歲,是當時王府總管顧仁鳳的大兒子,我們地位懸殊,對顧崢的好,雖然詫異,卻感激不盡。我當顧崢是兄長,是死黨,是值得刨心剜腹的人。
而真正知道自己的美,是十三歲那年我險些被王府中的馬夫強犦,雖然及時救下,但無辜挨了頓打,王府上下更時流言蜚語,男人們對我也越發不規矩。
就在我要被人生生折磨死的時候,突然旨令下,我被送給了當時的宰相杜海年。
走之前,顧崢來看我,眼中是道不盡的不舍和憐惜,只有我還傻乎乎以為要逃出苦海了,還好心勸顧崢不要難受將來若得個官半職也能有所作為。
顧崢無可奈何的遍遍嘆氣,最後將個鑲金的玉墜子塞到我的包袱里,木然囑咐著收好了以後有難處的話用的著王爺要重用你你乖乖在宰相府待個幾年不要任性人各有命凡事要看開
我莫名其妙地聽著顧崢說那些話終究當時沒有參透。
這些年我對顧崢直保持著仇恨的姿態,恨他和別人合伙縱陷我,糟蹋我,把我推進萬劫不復的煉獄里,其實有時候想想倒覺得,也許那時候他不告訴我是好的,告訴了,該發生的事情能避免嗎不過徒勞些不滿和掙扎罷了。
進了宰相府我才知道,我是被當成男寵送去的「禮物」,當朝宰相杜海年偏愛青澀貌美的少年,並以此為樂。
第個晚上,是在挫骨揚灰般的痛楚中度過的,就像跟什么妖獸打了仗似的,身上心上到處傷痕。
我見過青樓中的男歡女愛,自然知道杜海年在我身上做的是什么事,而直到此時我才想起臨別前顧崢對我說的話,並對酥雨閣中那半年的輕閑日子恍然大悟。
少年的血氣方剛怎么容的下背叛和侮辱,但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我病不起。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顧崢居然把我接回了均赫王府,養了個多月,命是揀了回來,但我從此不再理任何人,尤其對顧崢橫眉冷對。
僵持了將近兩個月,我再次被送給九府尊大人楊延睿做男寵。
為此,我自殺過回,可沒有死成。
黃泉路上只感覺雙蠻橫的大手死死拽住我的腕子不放我走。
讓我走吧讓我走吧我苦苦求著,用盡生沒有過的悲哀和低下,只為解脫塵世里的恥辱和無能為力。
要走就把你欠的還回來那個聲音像雷霆,幾乎將我魂飛魄滅
後來轉醒,依舊心有余悸。
直到我跟了千雲戈很久才依稀知道,當時拉我回來的正是他這位向倨傲的均赫王爺。
只是到現在也不明白,我欠他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是鬼門關前這番游轉讓我開了些竅,還是我生性儒弱,隨波逐流。沒有幾日,我便乖乖隨分到了楊延睿府上,並且性情大變,縱身風月迷不知返。
遙想當年,在楊府同姬妾們奪寵,在平安王爺的怡園內同美妃們爭魁,更在振邊大將軍的壽筵上杯花酒博得群芳失色,我都是安之若素樂在其中的。
再沒有半絲羞愧之心,那不讓粉黛的狐媚與風流好像與生俱來般,拔皮去表,骨子里我竟如此,還有什么不肯認命
但唯有次,也就是那次,讓我倒在人世的蹉跎里,再難理直氣壯地為人。
春暖花開的季節,包容著我靡之至的生活。
春暖花開的季節,遇著梨花般貞凈美好的惜卿。
和風戲,柳絲舞,脈脈漓波惹淺草,君如艷陽傾風華,肯為寒閨薄指柔
就是敬我愛我的惜卿到最後也是心碎絕望而去。
為什么你是個男寵呢為什么你不是好人家的少爺,或者只是尋常人家的男子
任花前月下良辰美景,都安撫不了這樣通徹心扉的不甘與追問。
為什么命運布下的局,你叫我如何回答
生之中,我最無力的,看著心愛的女子漸行漸遠,卻連句挽留的話也說不出。
是誰造的孽認命,是輕賤自己,也輕賤了愛的人我以為我不會再爭什么,但還是破釜「未」沉舟了回。
無風無月,每次我跟命運的交戰都是暗無天日。只覺得心里的血快流盡了,可還是跑著跑著,從將軍府直到均赫王府。
顧崢見到我癲狂的樣子嚇得任我所為,我在王府護院的棍棒下還是爬到了均赫王爺的溫柔帳前。
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身上只剩下這唯的聲音在顫抖。
休想。均赫王爺看也不看就決然否定。
我笑得如妖似魔是因為這張迷惑了無數祿蠹的臉嗎我毀了它撕了它我的悲劇該到此為止了吧
如果當時那刀下去而我也從此面目全非以後的切會好過現在嗎
問,仍是被命運早早淘汰的問題,仍是沒有答案的渾話可是我的心卻怯怯地盼望。
你敢就叫你生不如死
冷冷的話棒將我打醒,疾風般劃過的大手更讓我殘身如潰。
後來後來
比死還墮落,比死還折磨,不想活著可是命早不是我的。
再見到光影塵埃切晃然若隔世。
那個不可世的男人拽著麻木如行屍般的我來見識人間地獄。
杜海年,楊延睿,千雲汀,龍孟詰曾經有染過的男人個不差,慘不忍睹。
身體深處傳來陣陣痙攣,望著具具血肉模糊息尚存的身軀,我分不清到底誰在檻里檻外,只有滿眼的猩紅和張狂的腐味在肆虐。
生不如死
這就是你所謂的生不如死
的確,生不如死。
你給我的監牢又是什么
你的獨斷專行你的狂暴殘忍還是你的溫柔寵溺
既然決定了要傷害為什么倒不叫我沉入深淵,既然不想叫我好過你給的榮華與尊貴又算什么
你睡里也不肯放開的手是要將我灰飛煙滅還是要囚我在苦海里不得超度
惟我獨尊的千雲戈,冷眼人間的千雲戈,我永遠參不透的千雲戈
忤自這刻,精雕細琢的菱窗邊,我放盡切力氣,讓羅袖自垂自揚;眼是幻然的,風里更看不清變化的曲線;若是醉了,便有你,在飄舞之下,仰頭淺笑
2
「銷魂」仰頭淺笑,果然是你。
理不清的思緒驚嚇中逃之夭夭,手中的書本如翩然的鴿子,直下層樓,掉在你腳邊。
你拾起來,看了看,消失在門扉。
不多會兒,輕快的腳步聲近在耳邊。
「是王爺」芫兒早跑著去迎接。
我回頭,竟嫵媚地笑了。
芫兒識趣地悄悄離開,暖閣里漫著剛才沒有散盡的寇歡,變得格外生動。
「銷魂。」千雲戈刀銷般層次分明的臉微微發紅,掛著抹會意的笑走到我身邊。
「王爺。」聲音恭敬,人卻不動。
千雲戈又看眼手中的書,念出聲來:「菱花志銷魂的學問又進益了。」
我奪過,放在案邊,假裝責怪:「王爺又拿我取笑。」
「豈敢。」他邊說邊拉起我的手,我由著他,直被引到軟塌上,坐下。
千雲戈把我的手放在頸窩里問:「這幾天想我了嗎」
我忍住笑,有意調侃:「想不過不是我,芫兒姐姐天天念叨王爺,害的我的耳朵跟著受罪。」
「哼,沒良心的東西。」嘴上如是說著,結實的胳膊橫,攬過不解風情的我。
「芫兒姐姐怕王爺再都不來了呢,天天鼓搗我去給王爺賠罪。」
「是嗎那你呢」千雲戈也不避諱,依舊問著。
「我王爺想我怎樣呢」我淡淡回問。
千雲戈抱著我不動,隔了片刻,嘆口氣:「也不想怎樣,只要現在這樣就好。」
我心頭微微震,眼角竟有些發酸什么時候開始,你連我的犯錯也不忍懲罰了這可還是那個稍有差池就要人性命的千雲戈
「銷魂」千雲戈又叫我。
怕他發現我的異樣,我趕緊起身,也不看他,徑直走向門口:「王爺稍等,昨天承晟王爺差人送來的上好神仙塔,我叫芫兒沏來,王爺嘗嘗。」
千雲戈也不攔我,看著我掀開簾子出去。
逃也似的跑到樓下,我再也按耐不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