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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余躍龍門 淚慕血蘭 4086 字 2021-02-13

第四十六章

四周血霧依舊沒有要減弱的跡象,敖炎與李余一路牽著手,又在地面上做下記號以防走散,可走來走去似乎只是在原地打轉。這麽長時間了,仍然半點頭緒也沒有。周圍還布著零零散散的白骨,或許是誤入蝶湖灣的生靈所留,瞧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敖炎替它們念了遍往生咒,眼看前方又是高聳的崖壁,再這麽找下去只是浪費j力,唯有輕嘆:「罷了,還是原路折回吧。」

「好。」

但是就當他們按照方才標好的記號返回之後,眼前所見竟然是一大塊烏黑岩石,二人原本所處的溶洞也不知去了哪里,好似它從未出現過。

李余霎時目瞪口呆:「怎會如此?」

「地面在移動。瞧這兒。」敖炎眉頭緊鎖,示意李余低頭看腳下。

這麽一看,李余才發現,自己親手劃下的記號居然正在緩慢向右側移動,可他的身體站在原處卻g本感覺不到絲毫的不對勁。想必是那些記號都不著痕跡地變動過了,最後竟帶著他們走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可惡!可惡至極!」李余忽而感到一陣絕望,惡狠狠地捶打著冰冷的岩石,隨後眼眶通紅著看向敖炎,「是我害了你……」

敖炎搖頭:「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等,你聽。」

細微的石塊碎裂聲傳到李余耳中,旋即蔓延開去,一聲比一聲脆響:「退後!」

警覺地將敖炎護在身後,又連連退了幾步,剛剛還在眼前的那塊巨大岩石此時正一塊一塊地裂開,紛紛滾下掉落在兩人腳邊。岩石中倏爾光芒大盛,刺得人睜不開眼來,待到那陣j光消失,四周景象又恢復如常。敖炎和李余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出現的東西,卻是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

「這是……」李余抬起頭,只見一塊如人身般大小的血色琥珀佇立在面前。

琥珀內凝結著一雙破碎的蝶翼,那形態仿佛還維持著翩翩飛舞的姿勢,蝶身卻不知去向何處。

「莫非,這便是蝶女之翼所結成的琥珀?」

傳說上古蝶女緣雙痴戀影王峨弋卻求而不得,最後撕下自己的一雙蝶翼拋至此處,蝶湖灣也因此而得名。但那畢竟只是傳言,如今真真正正見到了,反倒覺得不真實。

這故事美則美矣,可世人皆笑言緣雙痴傻,峨弋乃是影王,是世間萬物的影像所化,無形無x,不辨男女,有光的地方則有影,有影的地方則有峨弋。緣雙又何必為了虛幻的影子而將自身x命葬送,甚至於魂飛魄散?

敖炎上前幾步,想要看得仔細些,李余忙提醒道:「慢著,你且小心些。」

「我知道。」

那琥珀當真是豔麗如血,將殘破的蝶翼安安穩穩包裹於其中,凄絕而美豔。敖炎伸出手去小心地觸碰,指尖竟能感受到一絲淺薄的溫熱,恍若少女光潔美妙的肌膚。

「夫君,這里!」突然聽到李余驚喜的呼聲,敖炎立刻轉過頭去瞧。

若是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來,在李余所站之處有一道極其微弱的光束正從斜上方投s而來,穿過琥珀,在地面形成一片靈動的光影。李余喜悅地說:「有光則有影,蝶女在這地方結下琥珀一定有她的道理。蝶湖灣灣底本該吸收不到日月光華,但這卻是實實在在的太陽光照,想必是緣雙期盼永生永世與峨弋相伴不離,只要沿著這道光,或許我們就能夠找到出路!」

敖炎正想表示贊許,結果手一個滑動,半邊身子竟然被吸進了那塊血色琥珀之中!

「敖炎!」李余癲狂般沖上前想要拉住他,可自己也一同被納入了進去,又是一道j光散發而出,比方才的更加刺眼,連帶著頭也開始隱隱作痛。敖炎緊緊閉上雙目,只感覺到李余有力的臂膀和擁抱。

然而就在那一瞬,敖炎似乎看到了許多。

他望見一個頭發亂糟糟的莽撞少年,吸著鼻子硬要拜他為師;他望見那少年睜著圓溜溜的大眼,手中拿著一只做工chu糙的小布袋,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夫君」;他還望見他肚腹奇異地隆起,身著一襲大紅喜服,眉眼哀愁:

你怎的不認得我呢?夫君。

李余?

李余。

李余……

不論是當初那個圓眼睛圓鼻頭圓下巴的傻李余,還是如今戴上銀面具強勢凶狠的曲倪。敖炎始終不變都是他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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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

「父王……」

稚嫩的聲音在耳邊嘰嘰喳喳響個不停,敖炎睜開眼,只見兩顆梳著靈巧發髻的小腦袋正趴在x口上。

「妹妹,父王醒了!」蓮心喊道。

「唔……」敖炎掙扎著坐起身,懂事的蓮蕊急忙將他的枕頭豎了起來,好讓他坐得更舒服些。

「父王,你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我去叫絲羽把母妃喊過來。」

敖炎撫m著兩個女兒的頭發,見她們完好無損,心中一顆大石也算放了下來,緊接著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回到了西海龍g。

「夫君!」

這稱呼讓敖炎有了一瞬的出神,但他知道這並非自己心目中的那個聲音。凌波仙子推開門走進來,幾乎是要撲進敖炎懷里:「你總算平安醒來了,讓我盼得好苦……」

敖炎全身僵硬,尷尬地動了動身體,卻又不好說什麽,只得拿女兒來做借口疏離:「凌波,蓮心蓮蕊還在……別讓她們看了笑話。」

凌波仙子聞言果真退開了些距離,用袖中的帕子抹了抹眼角,隨後看向蓮心蓮蕊,神態略不自然:「你們先到別處玩兒去吧,母妃和父王還有話要說。乖乖聽話。」

「我……」蓮心還想說什麽,卻被蓮蕊默默地拽了拽袖子。

「女兒告退。」

待到兩個孩子離開寢殿,敖炎馬上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來,凌波即刻阻止道:「夫君你要什麽我去幫你拿來,你先好好躺著……」

「告訴我,我為何會在這里?」敖炎沒有理會她,徑自穿上衣衫。

「夫君?」凌波仙子訝異地看著他,「你不記得了麽?」

敖炎整了整腰帶:「若我還記得,也不會開口問你。我只記得自己身處蝶湖灣,我睡了多久?期間又發生過什麽?凌波,還請你將所知道的都告訴我,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如此生分客套的口吻讓凌波仙子內心一顫,她不禁苦笑,成百上千年來,敖炎對她倒是始終如一:尊重、禮貌、客氣、冷淡。

「夫君可能忘了,你在蝶湖灣一役不戰而勝,那半魔曲倪降了天界龍軍,如今正被天帝囚於鎖妖塔內。失了這一員猛將,妖界已是潰不成軍,收服統一是早晚之事……等等!夫君,你要去什麽地方?」

她話音未落,敖炎就快步走出了寢殿門檻:「天g。」

凌波仙子直覺有不好的事即將發生,趕緊追出去,敖炎卻已化作龍形不見蹤跡。

第四十七章

「你要進鎖妖塔?」

聽到敖炎的請求,天帝略有些吃驚。

「不錯。」敖炎道,「臣想再會會曲倪,當日他使出卑劣手段捉走兩位小公主,要挾臣跳下蝶湖灣……」

「墜下蝶湖灣?」天帝面露詫異地將他打斷,隨後笑笑說,「莫不是西海龍王傷勢初愈糊塗了?龍軍副將向朕稟報戰事,說你與那曲倪單打獨斗將其降服,何時墜落過蝶湖灣?況且蝶湖灣乃是邪異之地,若你真的不慎掉入,恐怕今日也不會站在這大殿之上。」

敖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在蝶湖灣底所發生的不過是南柯一夢?可他感受到的明明那麽真實。為什麽他絲毫不記得自己上來以後發生的一切,卻反而想起了曾經和李余共同經歷過的那些回憶?

他必須要見到他。

天帝從御座上走下來,拍了拍敖炎的肩,「行了,你若真想見見曲倪,那便去見吧。不過那魔物雖說已被鎮壓,可魔x依然未減,你還得當心才是。」

「是,臣告退。」

旋即,敖炎被天帝座下金童帶領著來到鎖妖塔,金童畢恭畢敬道:「龍王陛下,我只能帶到這兒了。進了鎖妖塔後還請陛下萬事謹慎,切勿與那魔物接觸過密,萬一引得他魔x大發……」

「我知道。」敖炎沒有再聽下去,背著手走進鎖妖塔內,「勞煩你了。」

金童若有所思地看著西海龍王的背影,搖搖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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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塔,敖炎周身便感覺到一陣陣刺骨的寒意,接著就聞到似有若無的血腥氣,那味道很像龍血,但又不全是。直到看清前方的人影,敖炎才定定站住了,手心頓時一片冰涼。

只見李余上半身赤裸,兩邊琵琶骨被斬魂釘釘了個對穿,整個人懸掛在刻滿了咒文的玄色牆壁上,雖說半邊烏發遮住了臉,但仍能看清那些黑色的鱗片,似乎已經蔓延到了肩膀的位置。

聽見腳步聲,李余抬起頭來,興許是牽動了傷處,喉間發出沈悶嘶啞的呻吟。

「夫君?是你麽夫君?」

敖炎說不出話,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好看清楚他的臉。

「夫君……」李余艱難地睜著眼,居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雖然聲音微弱,可聽得出是真實的喜悅,「我知道你會來,我一直在等。」

「那日,我們……咳咳……」他急於把事情告訴敖炎,一句話喘三口氣,說得有些吃力,「那塊血珀……想必是有時空倒轉之力,當日你我被吸入琥珀中……待到我反應過來,已經回到了蝶湖灣之上,你還是帶著西海龍軍,我則是帶領妖軍,依舊在雙方對峙……咳……蓮心蓮蕊仍在我手中,好似我們從未下過灣底,我不知如何應對……便喊你出來轉移陣地單打獨斗,你好似什麽都沒聽見,失了魂一般……之後我便降了,被天帝寒煬鎮在這鎖妖塔中……」

「疼麽?」一直沒開口的敖炎忽然問。

李余一愣,止住話頭,嘴里想說出一個「不」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只得緊緊抿著嘴唇,輕輕地搖了一下頭。

敖炎心底涌上一些奇怪的情緒,酸脹了眼眶:「你當真就這麽喜歡我?」

「喜歡,特別喜歡。」李余誠實地回答。

敖炎繼續追問:「喜歡在哪里?」

「說不清。」李余停了停,然後有點膽怯地抬眼,「你呢?」

「我?」敖炎又上前幾步,抬起手來,「我也說不清。只覺得你傻里傻氣,沒什麽地方可喜歡。但……好像總還是喜歡的。」

「夫君……你,你要做什麽?」

「有點疼,你忍著些。」

敖炎伸手握住了釘在李余琵琶骨上的斬魂釘,霎時間透出一股焦味,敖炎的掌心立即被融得漆黑。

「住手!不!」李余滿頭大汗地嘶吼,「停下!敖炎你停下!」

敖炎恍若未聞,將斬魂釘慢慢向外拔出來,待到兩枚釘子同時去除,手掌已經可以見骨。李余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心卻是絞在一起被揉了個稀爛。

「沒用的。」

一道沈穩男音從後方傳來,敖炎回首,竟是天帝率領一眾天兵站在身後。

「這壁上的咒文乃是死咒,除非曲倪魂飛魄散,否則永無可解。況且,就算你真的放了他,他回到妖界,你認為湜烏還會放過他麽?敖炎啊敖炎,你總是婦人之仁,這一點,倒不像你父王了。」

李余咬牙切齒道:「寒煬,我要殺了你。」

「你算什麽東西。」天帝鄙夷道,「不過是湜烏手底下養的一條狗,沒用了,也只能任由我宰殺。半魔又如何?哪怕你是真正的魔,他也依然逃不出我的掌心。」

說完,天帝又看向敖炎:「敖炎,龍族如若觸犯天規,應當如何懲戒?」

敖炎一字一頓道:「拔龍鱗、削龍骨、剔龍筋。永世不得為龍。」

「好。」天帝一擊掌,「眾天兵聽令,西海龍王敖炎私通妖界,無資格再為神官,現命拔其龍鱗、削其龍骨、剔其龍筋。拿下。」

敖炎被團團圍住,頸項套上chu重的鎖鏈動彈不得,一掙扎反倒越套越緊。這是個陷阱,是寒煬早就j心布下的棋局,他最終沒能逃過。被押出鎖妖塔前,敖炎回眸看了李余一眼,心想自己無論是作為師父還是作為夫君,大概都不怎麽稱職。

──「你當真就這麽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