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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 未知 6249 字 2021-02-13

月又大搖大擺回到白鹿原,官復原職駐進了白鹿倉。黑娃領著三個農協總部的革命

弟兄趕到縣法院查問,法官說:「查無實據。」鹿兆鵬又親自到胡縣長的辦公室:「

你怎么把田福賢放了,」胡縣長不失幽默他說:「金書手全部翻供了。看來鍘刀

出來的口供靠不住。鹿兆鵬旋即又找到岳維山:「我現在不大關心田福賢的事情,

而是擔心國民革命:」岳維山很不客氣他說:「兆鵬同志,你是共產黨員,也是國

民黨員,兼著兩個黨的重任,你偏向一個歧視一個的做法太露骨了。你把本黨基層

g部都游了斗了鍘了,國民革命只有靠貴黨單獨去完成?」鹿兆鵬也直言不諱他說

:「請你不要大多敏感。如果共產黨里頭也混進來田福賢這號壞分子,我們會自動

把他j給法庭的。」

鹿兆鵬回到白鹿原,黑娃就說:「我說把狗r的鍘了,你可要j給法院,審來

審去田福賢反倒沒球事了,反倒成了農協栽贓陷害:」鹿兆鵬和黑娃一起到省農民

協會籌備處匯報,又一起找到省政府,於主席聽罷情況反映以後還是那句老話:「

誰阻擋革命就把他踏倒!」鹿兆鵬和黑娃回到白鹿原,不久就傳來可靠消息,滋水

縣胡縣長已經被省政府撒職,國民黨滋水縣黨部書記岳維山也被調離。黑娃和他的

革命弟兄再次去鹿鹿倉抓。福賢的時候,田福賢早已聞訊逃跑了,金書手也去向不

明了。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滋水縣的縣長撤換了四任,這是自秦孝公設立滋水縣以

來破紀錄的事,鄉民們搞不清他們是光臉還是麻子,甚至搞不清他們的名和姓就走

馬燈似的從滋水縣消失了。這件事使朱先生頗傷了腦筋,他翻閱著歷代縣志,雖然

各種版本的縣志出入頗多,但關於滋水縣鄉民的評價卻是一貫的八個字:水深土厚,

民風淳朴。朱先生想:在新修的縣志上,還能作如是的結論嗎?

爭:厲害之意。

第十四章

鹿兆鵬經歷了投身國民革命以來的頭一遭危機,他險些被捕。

那是白鹿原剛剛進入三伏的一個褥熱難熬的夜晚,他從井里絞上一桶水提到竹

壇旁邊的滲坑前,抹下了上衣掛到竹枝上,用一只葫蘆瓢舀滿水從頭頂澆下來,冰

涼的井水激得他全身起一層j皮圪塔。這當兒有兩個陌生人走到他跟前問:「鹿校

長住哪個屋?」兆鵬停住搓身的手想說「我就是」,話到出口時卻完全變了樣:「

找鹿校長呀?他跟我是隔壁住南排第三間房子,從過道進去,朝右首拐就到了。他

剛剛洗畢躺下了。」他瞧見後院的黑暗處還站著兩三個人。他在那一瞬間感到脊梁

骨發冷,同時意識到事情不妙,說著又舀起一瓢水澆到頭上,雙手在胸脯上對搓起

來,搓得肌膚咯吱咯吱響著。那兩個人朝過道的方向走去,後邊的三個人也匆匆跟

了上去。他們的舉動和腳步使他聯想到尚不老練的獵人。兆鵬從竹技上扯下上衣,

繞過竹壇跑到圍牆根下縱身扒住牆頭,黃土圍牆的土屑刷刷下落的聲音招來了槍聲。

他翻過圍牆以後才感到了恐懼,剛剛收獲過麥子的田野無遮無掩;連一只兔子也難

以隱蔽。他順著圍牆朝南跑了一段,然後靈機一動,又縱身翻過圍牆進入學校。他

從槍聲和叫聲的方向判斷,那五個抓捕他的人已分成兩路朝北朝東追去了。他走到

竹壇跟前沖刷掉蹭在身上的黃土汗泥,把上衣套到身上,這時教員們全部驚詫地圍

過來。「他們開始動手了。」兆鵬說,「要走的趁早炔走,不要等到他們再來。」

他早已作過安排,凡是公開了共產黨員身份的教員全部離開白鹿鎮小學校,唯一沒

有公開身份的龔教員將堅守陣地;他離開仍然驚疑未定的教員們回到自己的房子,

把藏在書架背後牆壁窯窩里的短槍取出來,掖到腰里又披上一件制服,然後匆匆離

去。幾位黨員教員把他送到學校後門都不說話。「我會去找你們的。」兆鵬說罷就

轉過身走進黑夜中的曠野。他隨後的二十多年里,又經歷過無數次的被盯梢被跟蹤

被追捕的險惡危機,卻都不像這夜的脫身記憶鮮明。這一夜正式標志著他在白鹿原

進入地下工作。

事情來的並不突然。農歷三月,桃紅柳綠,y光明媚,突然從南方傳來了一股

寒流,蔣介石策動了「四·一二」政變,國共分裂了。鹿兆鵬參加了省委特別委員

會議之後回到白鹿原,黑娃和他的革命三十六弟兄正熱切地巴望他帶回上級關於實

行土地分配的具體方案,他看見黑娃時強忍著悲憤j集的沉重心情,裝出一副往常

的豁達:「同志們,現在必須先抓武裝力量!」在只有他和黑娃倆人在場的時候,

兆鵬就向農會主任j了底:「蔣介石動手殺共產黨了!北伐失敗了!黑娃瞪著眼

罵:「我r他媽!我們受閃了,挨黑挫了!」兆鵬說:「省委特別會議決定要抓武

裝。這是血的教訓。我們這回吃了沒有軍隊的大虧。」

鹿兆鵬隨之就進山去了。葛條溝有一股五六十人的土匪,據山為王的是辛龍辛

虎兩兄弟,曾經從逃竄的白腿烏鴉兵手里繳獲了二十多桿長槍,成為山里最硬手的

一支土匪武裝。鹿兆鵬此行就是說服辛家兄弟把土匪改建為革命軍隊。黑娃卻從另

一條路進山去找另一股土匪。

大約過了十天,兆鵬回到白鹿鎮,抑止不住歡欣鼓舞的心情說:「我們有了自

己的軍隊了!」黑娃卻沮喪他說:我說破嘴皮打盡了比方,也說不轉人家。」

分配土地的大事被擱到一邊了,黑娃和他的農會骨g們整天忙著組織訓練農協

武裝。梭鏢矛子和大刀上了紅綢,看起來挺威風的三百多人的武裝隊伍,在白鹿鎮

游行了一回就散伙了,因為小麥黃了要收要碾了。等得小麥收打完畢進入三伏,庄

稼院桃樹上的毛桃發白了又變紅了,革命的形勢卻愈見險惡。國民黨和共產黨共同

組建的國民黨省黨部宣布解放,共產黨和國民黨共同組成的省農民協會也被勒令解

散停止一切活動,國民黨主持陝政的省府於主席被調回國民黨中央,一位姓宋的主

席臨陝接替。觀望等待了三個月的國民革命軍駐陝馮司令終於拿定主意,投蔣反共。

他發表正式聲明的時間是y歷七月十五r。鹿兆鵬從白鹿鎮小學逃離在這個r子的

前兒r,國民黨里的鐵腕早已等不得馮將軍發表公開聲明而提早動手清黨了。鹿兆

鵬在鎮子里的一個公用茅廁裝作大便,觀察了白鹿鎮再無什么動靜,便從背街溜過

去敲了敲韓裁縫的後門。他一把抱住韓裁縫的肩膀就止不住痛心裂肝地哭道:「我

們上當了,我們受騙了!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哇!」

田福賢隨之回到白鹿原,他的p股後頭跟著十一個士兵,士兵們一律黑制服挎

長槍。田福賢沒有直接進白鹿倉,而是繞道先進入白鹿鎮。他看見那些熟悉的店鋪

掌櫃們便率先抱拳拱手,彬彬有禮地頷首微笑著:「兄弟回來了!」他從黑娃的鍘

刀口里逃脫至今半年之久,面s愈加紅潤滋和了。岳維山被調離滋水縣到南邊山區

的寧y小縣時帶去了田福賢,他在那個貧瘠閉塞卻又安定的小縣城里過得十分逍遙,

山區的珍禽野味滋補了在白鹿原上驚嚇熬煎的身體虧空。當國共分裂的消息傳到這

個山區小縣時,小麥開始泛黃。岳維山猛然站起來對田福賢說:「我們要出山了!

」他們當晚吃了野j熊掌娃娃魚等山區特產,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睡醒後便打點

行李騎馬進省城來了。岳維山走進國民黨省黨部態度十分強硬:「現在的事實正好

證明我在滋水縣沒有過錯。讓我還回滋水。」

他們傍晚抵達縣城,當夜就派出幾個尚不老到的警官到白鹿原抓捕鹿兆鵬。可

他們沒能如願以償。岳維山要田福賢留在縣黨部,田福賢不同意說:「我還是想回

我的原上,這跟你想回滋水是一個道理。」岳維山只得同意:「也好,你回原上去

也好。白鹿原是共產黨的老窩,你去了我就放心了。岳維山采取緊急手段從縣保安

隊抽出十一名士兵j給田福賢:「這回回原上你可是夠威風的了。」

田福賢回到原上的消息半天時間就傳邊白鹿原的所有村庄。從他進入白鹿倉的

那天後晌起,連續兩天三夜都被前來拜見的人封堵在屋子里不得出門,被斗被游被

整過的鄉紳財東方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口血氣地哭訴自己的苦楚,好些農協積極

分子或者是他們的老子卻滿面羞愧地向他懺悔。田福賢起初沉浸在早就渴望著的報

復心理之中,很快就驚覺過來:「回去回去。諸位先回去。兄弟剛回來事兒太多太

忙。」他把民團士兵布在門口阻止一切前來求見的人。有人見不到他就把燒酒點心

一類禮物托付民團團丁轉j給他。田福賢把那些東西接到手看也不看就摔到院子里

的瓦礫堆上,鼻腔里噴出一股粗渾的氣浪:「還不是喝酒的時候!」

田福賢召集了下屬各保障所鄉約的會議。鄉約湊到一起便哭訴自己所受的辱踐

以及黑娃們的種種劣跡,幾乎全都不曾想到總鄉約集他們來g什么。「諸位,從現

在起,再不許說一句自個咋么了咋么了。」田福賢不耐煩地制止了無休止的控訴,

「我們上為了受騙了。我們先前誠心實意跟共產黨合作,共產黨卻把我們塞到鍘刀

口里。我從鍘刀口里逃脫了也就清醒了,必須實行一個黨一個主義。現在好了,該

我們動手了。」田福賢講了實施動手的具體方案,用一句話概括他的雄圖大略:「

這回我們在白鹿原一定要把共產黨斬草除根。」

田福賢很快組建起一支二十七八人的民團武裝,新招募來的團丁有財東鄉紳子

弟,也有窮漢家的子弟,他們穿上了由韓裁縫承做的黑s制服上衣;下身暫時仍然

穿著家做的疊腰大襠褲。在國民黨的青天白r旗幟下舉行了集體宣誓之後,由田福

賢從縣上帶回來的十一名老團丁領著他們在麥茬地里進行c練。召開白鹿倉鄉民大

會的事也已籌備就緒,田福賢吃罷午飯以後就決定去找白嘉軒。

白嘉軒是原上所有頭面人物中唯一沒有向他表示問候的一個。他走進白家的四

合院,白嘉軒正在鋪著涼席的炕上午歇,響著令人沉迷的鼾聲。白嘉軒被仙草叫醒

後,看見田福賢站在眼前也不驚奇,一邊用濕毛巾擦著眼臉一邊平和他說:「我知

道你回原上了。我看你那兒人大多就沒去湊熱鬧。」田福賢笑著說:「老哥,你可

比不得淺薄之輩。你水多深土多厚我一概盡知。兄弟今r來跟你說兩個事。頭一個,

你這回得出山了。」白嘉軒說:「我本來就沒進山嘛!」田福賢說:「你甭裝糊塗。

第一保障所鄉約得請你出馬。」白嘉軒說,「子霖不是於得好好的嗎?」田福賢說

:「老兄,你盡拿明白裝糊塗。他那個共產黨兒子把白鹿原攪了個天昏地黑,上邊

正在懸賞緝拿,他還能當鄉約嗎?」白嘉軒說:「既是這個j割,我想當你的鄉約

都不宜出馬了,讓子霖兄弟疑心我趁機搶了他的帽子戴哩!快說你的後一個事吧!」

田福賢很遺憾地慨嘆著說:「老哥,你真個拿得穩坐得住。農協那幫死狗賴娃斗了

游了你,你好忍x啊!」白嘉軒說:「我權當狗咬了,人嘛,不能跟狗計較。」田

福賢說:「你不計較是好忍x。這回咬了你的腿你忍了,再一回它噙住你脖子看你

還忍下忍不下?」白嘉軒說:「話能這么說也不能這么說。咱不說這話了。你不是

說兩個事嗎?」田福賢無奈就轉了話題:「我想借白鹿村的戲樓用一天。」白嘉軒

不以為然他說:「借戲樓?你重返故里給原上鄉黨演戲呀?」田福賢說:「耍猴。」

白嘉軒問:「耍猴?耍猴用不著戲樓呀!在地場上圍個圈子栽個桿子就成了喀!」

田福賢說:「我這回耍的是大猴妖猴,不用地場要擱到戲樓上耍。」白嘉軒聽出話

里套話就認真地問:「你明說你用戲樓作啥用場,你不明說我不敢應承。」「耍農

協那幾個死狗賴娃的猴!」田福賢終於忍不住變得水泄石出,「該當整治這一幫子

瞎熊壞種了!」白嘉軒說:「你要是演戲,那沒說的。你要弄這號事耍這個『猴』,請你另借別個村子的戲樓去。」田福賢從桌子旁邊站起來冷笑著說:「我看中你的戲樓可不是你的戲樓上開著牡丹,是他們在白鹿村的戲樓上把我當猴耍了,我耍他的猴就非擱在白鹿村的戲樓上不可。叫原上的人都看看,誰耍誰的猴耍得好!」

田福賢坐在戲樓正中,兩邊的賓禮席上坐著九個保障所的八個鄉約以及賀家坊

的賀耀祖等鄉紳。經過初步訓練的民團團丁格外精神地分散在各自的崗位上執行任

務,戲台兩角各站著一個,台下站著一排七八個全都端著槍,另有七八個肩頭掛著

槍的團丁分布在台下廣場上,指揮擁來的男女鄉民按秩序站到一定的位置上去。田

福賢開始講話:「鄉親們,兄弟大難不死又回原上來了!」萬頭攢動哄哄嚷嚷的廣

場上頓然鴉雀無聲。田福賢不失紳士風度他講了不長的一段話就退下去了,繼之登

台的是金書手。他在戲樓前台尚未站穩就控制不住喊起來:「田總鄉約,我不是人,

我是吃草的畜生,是吃屎的狗!我胡踢亂咬是害怕黑娃的鍘刀。鄉黨們,我今r對

著r頭賭咒,我說田總鄉約加碼征地丁銀的話全是假的……」台下頓時響起了一陣

議論。接著就有人跳上台子,把銀元從口袋里掏出來,一摞一摞碼整齊,然後到桌

子前說,「這是分給俺們村的銀元。俺村的人托我j還給田總鄉約。」接著又有兩

三個人相繼跳上台去j了銀元。另外還有兩三個人跳上台子表態說:「我的村子還

沒j齊,j齊了再j來。」田福賢走到台前用手勢制止了繼續往台上跳的人,然後

把j還過銀元的那幾個人一一點名叫上台子說:「各人把各人j的銀元都拿走,分

給鄉民。」那幾個人誰也不拿銀元,一齊鼓噪起來表示這種罪惡的錢決不能拿。田

福賢火了:「國民革命不是弄錢嘛!再不把銀元拿走,我就把你們的手砍了!」那

幾個人倍受感動地走向方桌,把銀元重新裝人口袋。田福賢瞅著他們跳下戲樓,

突然轉過身吼叫一聲「鄉親們」便涕淚j流:「我田某人一輩子不愛錢。黑娃搶下

我的錢分給各位鄉親,分了也就分了,我不要了。只要大家明白我的心就行了。」

台下又變得鴉雀無聲。站在一邊的金書手開始打自己的耳光,左右開弓,手掌抽擊

臉頰的聲音從戲樓上傳到台下。田福賢對金書手的舉動嗤之以鼻:「你的毛病沒害

在臉上,是害在嘴上。」田福賢說罷退到一邊,後台里就走來兩個團丁,把金書手

三下五除二捆綁到戲樓前的明柱上,對著那張可憐巴巴的嘴用鞋底抽起來。金書手

嚎叫了幾聲就不再叫了。台下右側出現了s動,那是鞋底抽擊嘴巴濺出的血漿飛到

台下人的臉上和身上,有人撿起一顆飛濺到地上的斷裂的門牙。

接著十個團丁押著十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從後台走出,一排溜站到台前。田福賢

像數點胡桃棗兒一樣不慌不忙地向台下介紹:「這位是神禾村農協副主任張志安,

小名牛蹄兒,他跑到三原可沒有跑脫。這位是南寨村的李民生,倒是一條好漢,沒

跑沒躲。鹿兆鵬跟黑娃眼兒明腿兒快都跑的跑了溜的溜了,把他的革命十弟兄三十

六弟兄撂下代人受過……」田福賢點到最後一個人時停頓半刻:「這一位我不用介

紹大家都認識。站在台上的這一排死皮賴娃里頭數他年齡最高,這個棺材瓤子前一

向好瘋張呀!」台下通戲樓的磚砌台階上走來一伙男女,有老漢老婆也有小伙兒媳

婦,走上戲台一下子跪倒下去,磕頭作揖哭訴起來:「田總鄉約饒了俺那不爭氣的

東西吧!」「田總鄉約你權當是狗咬了你一口!」田福賢倒輕淡地笑著說:「你們

快都起來!你們說也是白說。得由人家自己說。」那些求饒的男女一下子撲向自己

的兒子或是丈夫,訓斥著呵罵著推搡著要他們說話,台上台下頓時紛亂起來。有兩

個人跪下了。又有兩個跪下了。田福賢說:「哈呀,你們的聲兒大小了,台下人聽

不見。把他們四個弄到高處讓大家都能聽見他們說的啥!」

鄉民們現在才明白戲樓下邊臨時栽起的一排木桿的用途了。這四個人被團丁押

解到木桿下站定,接著從桿頂吊下來一條皮繩,系到他們背縛在肩後的手腕上,一

聲「起」,這四個人就被吊上桿頂。從他們的雙腳被吊離地面的那一瞬起,直到他

們升上桿頂,四個人粗的或細的媽呀爸呀爺呀婆呀的慘厲的叫聲使台下人感覺自己

也一陣陣變輕失去分量飄向空間。田福賢站在台口對著空中的四個人說:「你們現

在有話盡管說吧!」那四個人連聲求饒不迭。田福賢往下壓一壓手臂,團了們放松

皮繩,那四個人又從桿頂回到地上。另外六個人中有三個見了撲通跪下了。田福賢

站在台口瞅著跪在腳下的三個求饒者說:「我那個碎娃子要吃辣子。我說辣子辣你

不敢吃。那碎崽娃於硬要吃,你越是說不敢吃,他偏要吃。我哄不下他,就給他嘴

里塞一圪塔辣子。他……再不要吃辣子了。你們光跪下不行,得上一回桿,得知道

辣子辣。你不知道辣子辣,r後有個風吹草動,還會舊病復發。」這六個人依法兒

被推到桿子下面,又依法兒被皮繩吊上去放下來……田福賢說:「這十個死狗賴娃

當中還有三個人沒有話說。這三個人是好漢!賀老大你個老家伙,愛出風頭愛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