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部分(1 / 2)

白鹿原 未知 6239 字 2021-02-13

媳了一陳安靜下來,鹿賀氏把葯再送去時,她就一口氣下去了,喝了沒過一鍋煙的

功夫,便酣然和睡,睡夢中大聲親昵地叫著:「爸,把我摟緊摟緊,摟得緊緊兒的!

」鹿賀氏從窗縫里往里一瞅,兒媳脫得一絲不掛,雙手塞在兩腿之間,在炕上扭著

滾著。她走進上房東屋,對鹿子霖說:「這不要的臉貨得的是y瘋病。」鹿子霖心

里暫得寬舒,無需再向鹿賀氏辯證自己的清白無辜了,於是說:「我早就看出這病

的名堂不好明說。」鹿賀氏說:「得這病的女人一見男的就好了,吃葯十有八九都

不頂啥。」鹿子霖默認而不言語。鹿賀氏說:「你去城里尋兆鵬,磕頭下跪也得把

他拉回來,跟那個不要臉的貨睡一夜,留個娃娃就好了。」鹿子霖說:「到哪達尋

呀?」鹿賀氏說:「你悄悄去打聽,問問兆海也許能摸清他哥的住處……」鹿子霖

說:「等這三服葯吃完再看。」

兒媳吃罷三服葯,整r整夜昏睡了四天。冷先生停了兩天葯,想看看葯勁散了

以後還瘋不瘋。那天後響,兒媳清醒過來,竟然捉住笤帚掃起院子。鹿賀氏從自家

窗里瞧著她優雅的掃地動作心頭一熱。這時候鹿子霖走進院子,兒媳瞅了一眼阿公,

突然張狂起來,嗄嗄嗄笑著揚起笤帚說:『爸,你喝醉了我來扶你上炕。」鹿子霖

驟然紅了臉,加快腳步走進上房東屋。第二天他就進城尋鹿兆鵬去了。

兒媳這回犯病更加嚴重,一天比一天瘋得時候多,好的時間少。鹿賀氏不得不

叫來鄰居女人幫忙給她硬x灌葯,兒媳不見好轉,r見瘋勁更足。鹿子霖走了五天

回來,完全失望地悄悄告知鹿賀氏說:「兆鵬跟白家女子過活到一搭咧!」鹿賀氏

說:「大婦小妻也行嘛,你得讓他回來,把這頭也安撫住呀?」鹿子霖說:「跟本

摸不清他的蹤影。」他隨後對冷先生悄悄敘說了進城找兆鵬和白靈私自成婚的事。

末了他說:「你把葯底子下重。」冷先生依然不動聲s,j給鹿子霖一包葯。這服

葯灌下去以後,兒媳睡醒來就啞了,只見張嘴卻不出聲音。鹿子霖皺皺眉沉呤著問:

「這服葯大概底子下得太重?」鹿賀氏白眨白眨著眼說:「葯輕不治病!」鹿子霖

覺得女人根本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依然沉吟著:「只有冷大哥才敢下這樣重的葯底

子!」

兒媳不再喊叫,不再瘋張,不再紡線織布,連掃院做飯也不g,三天兩天不進

一口飯食,只是爬到水缸前用瓢舀涼水喝,隨後r見消瘦,形同一樁骷髏,冬至j

九那天夜里死在炕上。左鄰右舍的女人們在給死者脫凈衣服換穿壽衣的時候,聞到

一股惡臭,發現她的下身糜爛不堪,膿血浸流……

白嘉軒對鹿家這樁家丑自始至終持一種不評論態度。這樁丑聞從頭一天發生就

傳遍白鹿原的許多村庄。白鹿村是丑聞的發源地,早就紛紛揚揚了。有的說鹿子霖

和兒媳有那號事,有的卻截然信不下去;說有的人是根據鹿子霖一貫喜好女s的本

x判斷的,語氣是鹿子霖不止和田小娥有過,還和原上好多村子誰誰家女子都有過;

鹿子霖喜好當g大,在好多村子認下十多個g娃。「娃的g大,娃他媽的麻達。」

凡是鹿子霖認作的g娃的母親都是有幾分姿s的,掛上g大的名號,和g娃他媽來

來往往顯得非常正常了。說鹿子霖不會有那種事,是堅信鹿鄉約還不至於無恥到畜

生的程度,關鍵是那女人自始至死也沒吠出和鹿霖有那種事的任何一句具體細節,

僅僅只說鹿子霖跟她好,那不過是守寡熬急了急瘋言浪語而已。這種事只能在背巷

土壕閑扯一通沒有人做出裁決,屬於自然流傳。白嘉軒不僅不說,連這類話也不聽,

遇見有人說這類話,他就掉頭拄著拐杖走開了。平心而論,他傾向於說鹿子霖有那

種事的看法。他早都認定鹿子霖在男女之事上,實際就是畜生。但他不能說。世上

有許多事,盡管看得清清楚楚,卻不能說出口來。有的事看見了認准了,必須說出

來;有的事至死也不能說。能握住什么事必須說,什么事不能說的人,才是真正的

男人。這件丑聞之所以不能說,關鍵是背後有個冷先生。罵鹿子霖一句,等於罵冷

先生半句;吐鹿子霖一口唾沫就落到冷先生臉上。白嘉軒及時走進中醫堂,達觀而

不無惋惜地對冷先生安慰說:「當初為了兩家好,沒料到把娃娃害了。不過,人都

沒有早知道喀抓緊給娃看病……」

鹿子霖按照習俗兒媳舉辦簡單的葬儀的那天晚上落一場大雪。白嘉軒那天晚上

失眠睡上著,直熬到下半夜才入睡,這是他平生很少發生過的現象。剛睡著又被一

個奇異的夢驚醒來,再也無法重新入睡,便柱著拐杖在茫茫雪原上連滾帶爬朝北走

去,天明時便跨進白鹿書院,讓大姐夫朱先生給他解夢,那時候,朱先生正站在院

子雪地里晨讀。

朱先生依然保持著晨讀的習慣。他開開門看見了一片白雪。原坡上一片白雪。

書院的房瓦上一片白雪。大樹小樹的枝枝杈杈都裹著一層白雪。天闊地茫冰清玉潔

萬樹銀花。世間一切污穢和丑陋全都被覆蓋得嚴絲不露了。雪景瞬間消除了他許久

以來的郁悶。他漱口洗罷臉,不取來書站在庭院里朗聲誦讀。他大聲朗涌,古代哲

人鏤刻下來的至理名篇似金石之聲在清冷的空氣中顫響。朱先生聽到大門被推開的

響動,卻沒有理睬,聽到叫「哥」的聲音才扭過頭去,一個渾身粘著雪的人正朝他

走來,像從雪窩里滾過來的。那佝僂匍匐的形狀,朱先生幾乎誤看成一條凍得無處

躲藏的野狗。聽見聲音,看見了拐杖,才辯認出白嘉軒來。朱白氏聞聲連忙給弟弟

拍打身上的雪團兒,強迫他換下濕透的棉鞋棉襪。白嘉軒抿了一口茶,迫不及待地

說:「我做了個怪夢——」朱先生驚訝地笑問:「就為了一個夢,你黑天雪地跑來?

」朱白氏斥責弟弟說:「也不怕滾到雪窖栽死凍?」白嘉軒滿臉嚴肅的神s,鄭重

地說:「這夢怪得很——

「我一輩子有一樣好處,就是頭一落枕就打呼嚕。鹿子霖拆我們房門樓,我黑

天照樣睡下不醒。我只記得孝文娘死那一晚,我半宿睡不下。昨個黑怪。喝了湯跟

咱娘問安時,就有些不自在,我想早點歇下。剛睡下,覺得心口憋得心慌氣短,就

披上皮襖坐在炕上吸煙。吸煙嘛,火鐮急忙打不出火了。越急越打不出,急得我冬

冷寒天額頭冒汗。總算是打著火了,可剛吸了一口,就把水煙壺里的苦水吸進喉嚨,

整得我嘔了一陣子,還是燒躁瞀亂坐不住睡不下。我想我一輩子沒害過人,沒虧過

人,沒做邪事惡事,這是昨么了?噢噢噢,大概我白嘉軒y壽到頭了,閻王爺催我

起程去y家哩!這也好嘛,該去就去,我也活夠數了,總不能掛在枝上不落喀……

折騰到後半夜才睡著,剛睡著,就看見咱原上飄過來一只白鹿,白毛白蹄,連茸角

都是白的,端直直從遠處朝我飄過來,待飄到我眼前時,我清清楚楚看見白鹿眼窩

里流水水哩,哭著哩,委屈地流眼淚哩!在我眼前沒停一下下,又掉頭朝西飄走了。

剛掉頭那陣子,我看見那白鹿的臉變成靈靈的臉,還委屈哭著叫了一聲『爸』。我

答應了一聲,就驚醒來了……

「我越加睡不著,聽見咱娘在屋里呻喚。我穿了衣服過去看咱娘咋么了。咱娘

說她做了個夢……那夢跟我的夢一模一樣!我的老天爺,天下竟有這等奇事?我沒

敢給咱娘說我的夢,怕她更加犯心病,只安撫了她幾句……

「我起初想,是不是鹿子霖兒媳死得冤苦給我托夢?昨r晌午剛把那可憐媳婦

埋了。她是不是要向我鳴冤?可怎么又變成靈靈的樣呢?我睡不住,我就尋你來了。

朱先生聽罷,沒有立即解析。

朱白氏驚訝地說:「天哪!我昨個黑也夢見白鹿了,可沒有看出靈靈的模樣。

白鹿飄著忽兒栽進一道地縫里……」

白嘉軒更加驚訝地盯著朱先生。

朱先生心里說:白靈完了昨夜完的。他不能給妻弟白嘉軒說這種凶兆,便不經

意地說:「是雪的影響。g燥一冬始得瑞雪。瑞雪滋潤天地萬物也滋潤人。人就發

生異常心情,自然免不了做怪夢。白雪白鹿都是白的嘛!」

白嘉軒對這個解析不甚折服,來時蒙結在心頭的緊張怯懼情緒卻松弛下來,但

願如此更好,這時候他才感到渾身像散了架似的疲憊不堪,兩條腿已經僵硬,須得

用手扳著挪到炕邊上。姐姐和言勸導他現在應該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家里族里的事

都j給兒子們去辦,這樣年齡和這樣身體(佝僂)的人只圖心情寬暢就夠了。白嘉軒

說:「我早都不理事了喀!」朱白氏反駁說:「為一個夢,你黑天雪地跑幾十里,

還說不理事不c心哩!」朱先生要到前院書房去做文墨事,叮囑白嘉軒說:「不過

你要記住昨天的r子。」

朱先生絕妙而詭秘的掐算不幸而言中,白靈正是在這一夜走向她的生命盡頭的。

在這個奇異的夢後十幾年不到二十年的一個春天,五個穿四兜制服的g部和一

個穿灰s軍裝的軍人來到白鹿村,尋向白靈的家。村人把那六個人引導到白嘉軒門

口,指著那個在台階上曬太y像狗一樣蜷彎著腰的老人說:「這是白靈她爸。」六

個人連接和老漢握手。白嘉軒很不習慣握手拉胳膊的親昵動作,甚至有點反感地說:

「要說啥要問啥盡管說盡管問,捏我老漢的j爪子做啥?」六個人中的一個說:「

老人家,我給你說件使你老傷心的事,你可得挺住──」白嘉軒不屑地笑笑:「你

們小瞧老漢了!」那人就說:「白靈同志犧牲了……」白嘉軒「噢」了一聲,微微

揚起脫光了頭發的腦袋,用保剩下一只明亮的眼睛瞅著藍天上的太y沒有說話,有

關女兒白靈的記憶開始復活。那人從提包里取出一塊黃地上刻著「革命烈士」紅字

的牌子j給他,他接到手里看了看,依然沒有說話。那六個人在他面前站成一排,

向他行鞠躬禮。白嘉軒這時才問:「靈靈怎么死的?」六個人商量好了似的,全都

不說死亡的具體情況,只是籠統地說共產黨領導勞苦大眾進行革命犧牲的先烈成千

上萬,贊揚白靈是個忠誠於黨忠誠於人民的好同志。白嘉軒接著又問死亡的具體時

間。軍人還是籠統地說:「十二月。」白嘉軒問:「你拿庄稼人的歷法說。」軍人

抱歉地笑著:「拿農歷說大概在十一月……」白嘉軒突然把靠在腿旁的拐杖提起來,

往地上一拄,斬釘截鐵地說:「y歷十一月初七!」六個人驚訝地面面相覷,問他

怎么知道的?白嘉軒以不可動搖的固執和自豪大聲說:「我靈靈死時給我托夢哩…

…世上只有親骨r才是真的……啊嗨嗨嗨……」渾身猛烈顫抖著哭出聲來……

最終弄清白靈死亡過程的人是作家鹿鳴。這已經到了本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白

嘉軒也死掉了,自然至死也不清楚女兒靈靈死亡的具體情況。鹿鳴翻閱一本專事追

述死亡英雄的《革命英烈》雜志時發現了白靈。

鹿鳴五十年代中期在白鹿村搞農業合作化時結識了白嘉軒,在白嘉軒的門框上

看到過那塊「革命烈士」的牌子,他寫過一本反映農民走集體化道路的長篇小說

《春風化雨》而轟動文壇,白嘉軒被作為小說中頑固落後勢力的一個典型人物的生

活原形給他很深印象。鹿鳴讀了那篇追憶白靈生平死亡的文章,竟然激動不已,連

著一周東奔西顛終於找到了文章作者。作者是一位滿頭白發的革命老太太說她和白

靈曾是同學,她和白靈一前一後被地下黨轉到南梁根據地。白靈在根據地清黨肅反

中被活埋時,她正在接受審查,就住在關過白靈的囚窖里等待活埋。此時,中央紅

軍到達陝北,周恩來代表黨中央毛澤東親赴南梁制止了那場內戕,她才幸免於難。

那時候,白靈剛剛活埋三天……

鹿鳴沒有驚詫而陷入深沉的思考,更令他悲哀的是,在他年過五十的今天,他

才弄清楚,白靈是他的親生母親……

白靈一進入紅軍在南梁的根據地,就有一種受虐待的小媳婦回到娘家的舒展和

放松的暢快感覺。她一看見那些在坪場上c練的戰士,就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令

她發笑的是紅軍戰士五花八門的服裝,有的是當地攔羊漢常穿的黑襖黑褲;有的上

身穿一件有墊肩的國軍軍官呢了制服,下身卻是一條手工縫制的大折腰棉褲;有的

上衣是已經開花露絮的破襖,下身卻穿著鄉村士財主才穿的暗花條紋綢褲。帽子和

鞋更不講究了,有的戴國軍士兵制帽,有的裹一塊白布或藍布帕子。腳上蹬著的有

吃飯也是一樣的。無論士兵,無論大隊長支隊長乃至最高統帥廖軍長,都在一個鍋

里舀取同樣的飯食。沒有椅凳,更沒有飯桌,大家一律蹲在地上,圍成一圈邊吃邊

聊,為數不多的幾位女隊員,也習慣了和男隊員一樣蹲在一堆吃飯。白靈第一次端

著打上了洋芋絲小米g飯的碗蹲下去時,忍不住又笑得差點跌倒。

白靈被安排做文化教員。一孔窯d里擺著石頭樹根和順地放著的木頭,戰士和

軍官輪流上課,輪流進出窯d,輪流坐石頭和木頭。她的黑板是一扇用鍋底黑墨染

制過的門板,粉筆是用黃土泥巴搓成指頭粗細的泥條;後來有熱心的戰士在山坡上

發現了一種質地酥軟的灰白料礓石,寫出字來跟標准的粉筆錠兒相差無幾,從而代

替泥條。戰士們則一人一根樹枝在地上練寫,白靈在黑板上寫一劃,戰士用樹枝在

地上劃一劃,給戰士教會了「共產黨紅軍為人民打r本救中國『這些字,而每個人

名字就分別施教了,白靈面對那些稚氣未脫的小戰士,感到一種庄嚴和神聖,這些

穿著五花八門連自個名字也不會寫的大孩子,注定是中國腐朽政權的掘墓人,是理

想中的新中國的奠基者,他們將永遠不會忘記在這孔土窯里跟她學會了讀寫自己的

名字。她得到上至廖軍長下至小隊長的表彰,也得到游擊隊員們的擁戴,一方面是

她出s的工作,另方面則由於她活潑開朗的x格。她給游擊隊員教字學文化,也幫

他們縫補撕裂磨損的衣褲鞋襪,報酬往往是要求他們給她唱一支家鄉民歌。這些大

都來自黃土高原溝溝岔岔時的娃子,c著濃重的鼻音唱出一曲又一曲悠揚哀婉的山

歌,令人心馳神盪。他們生硬怪異的發音,使她聽不懂歌詞的意思,常常一句一句、

一字一字訂正後才翻釋成長安官用語言。她每得到一首便抄摘到小本上,居然聚匯

攏了厚厚一本,她把那些酸溜溜的傾匯愛的焦渴的詞兒改掉,調換成以革命為內容

的唱詞,只需套進原有的曲調里,便在g部和隊員中間很快流行起來,有一首居然

成為這支紅軍游擊隊的軍歌。

白靈半年後調到軍部做秘書。軍部也是一孔窯d,有五六個男女工作人員,她

對他們包括廖軍長都不陌生,不過現在接觸的機會更多了。她第一次見廖軍長是聽

他給隊員們講軍事課。廖軍長的面貌似乎就是一個軍長應該有的面相;四方臉,短

而直的鼻梁,方形的下巴,突出卻不顯「奔」兒的額頭,那雙鑲嵌在眉骨下眼下,

很容易使人聯想到石崖下的深澗。白靈一下子意識到游擊隊員有許多張和廖軍長極

其相似的臉型,這是黃土高原北部俊男子的標准臉框,肯定是匈奴蒙古人的後裔,

或是與漢人雜居通婚是後代,集豪勇精悍智慧謙誠於一身,便有完全迥異於關中平

原人的特點而具魅力。他是整個游擊隊里文化最高的人,也是軍事知識最豐富的人。

他畢業於黃埔軍校,參加過北伐戰爭,隨後被迫退到關中拉起一桿共產黨舉行暴動。

暴動失敗,又退回北部高原再次組軍,直到把紅軍仍沿用三十六軍又葬送到滋水縣

的秦嶺山中。現在的紅軍仍沿用三十六軍的番號,他已變得聰明,變得老練,再不

貿然出擊了。廖軍長剛登上講台(土台子),突然指著白靈佯裝愣呆呆地問:「這

個同志哥兒啥時候溜進來的,我咋認不得?」白靈豁朗地站起來:「報告廖軍長,

戰士白靈向你報到,我從西安逃來的,半個月了。」廖軍長愈加顯出楞呆莫名的神

s問:「你是關中人?關中也有你這么漂亮的同志哥兒。」窯d里驟然爆發出轟然

大笑,白靈也不由地臉紅了。廖軍長恍然大悟地自語道:「我還以為漂亮的同志哥

兒、同志妹兒,都出在咱們陝北哩……」然後仰起頭縱聲朗笑……

白靈到廖軍長的窯d去送一份密件。廖軍長突然問:「大地方娃娃到溝岔里來,

習慣不習慣?」廖軍長總是開玩笑稱她為大地方來的娃娃或同志哥兒,卻從來不稱

她為同志妹兒或直呼其名。她說:「挺好。」廖軍長皺皺眉,搖搖頭說:「不好不

好,你說有什么好?這兒的人除了放羊再弄不了啥。沒文化,沒麥子,沒棉花,連

水出缺得要命──你沒說真話。」白靈笑說:「這兒有好聽的曲兒。」廖軍長贊成

地點點頭說:「這倒說對了,曲兒可以稱得上再好沒有了!我走過好多地方,包括

你們大地方關中,都聽不到這么好的曲兒。你說還有啥好哩?」白靈笑說:「男娃

一個個都漂亮俊俏!」廖軍長突然說:「給你找個女婿怎么樣?」白靈就在那一刻,

從身底的暗袋里摸出一條紙綹j給廖軍長。那是臨行時前兆鵬讓她j給廖軍長的。

她進根據地時,沒有j給廖軍長,現在覺得有必要j出來了。廖軍長看罷字條兒,

站起來,久久地瞅著她,然後庄重地伸出右手。白靈和廖軍長的手握在一起。廖軍

長說:「白靈同志!」白靈激動地說:「鹿兆鵬同志讓我代他向你致敬!」廖軍長

說:「可是你……為啥到現在……才說呢?」白靈說:「我怕你太照顧我……廖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