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部分(1 / 2)

白鹿原 未知 6240 字 2021-02-13

出共匪,不通共匪;總甲長要保證你那個村子不出共匪;我田某嘛,也向縣上具保,

在白鹿聯保所轄屬的區域徹底剿滅共匪,哪個保哪個村哪一甲出了共匪通了共匪,

就先拿哪一甲甲長是問,再拿總甲長和保長是問,當然嘛,縣上也要拿我是問。諸

位,這回可得放眼亮點兒。剿共比不得打r本,r本占了大半個中國,終究沒能打

進潼關,抗戰八年咱們原上人連小r本一個影子也沒見過,共產黨比不得r本鬼子,

這是土生土長內匪家賊,他額顱是沒刻共字,站在眼前你也認不出來,所以嘛,我

說諸位得多長個心眼兒,眼睛也得放亮點兒,白鹿原是共匪的老窩兒,全縣的第一

個共匪黨員就出在原上,全縣的頭一個共產黨支部也建在咱這原上,而且就在白鹿

聯保所轄地以內,在縣上在省上咱們白鹿原這回都劃入重點查剿地區……」

田福賢接著布置征丁和征糧任務。二丁抽一是原則,也是具體實施准則;新增

的軍糧是官糧以外的項目,兩者都屬於非常時期的軍事x質的舉措,同樣是為了剿

滅共匪禍患的。介福賢宣布了各個保公所征丁和征糧的數目以後,看見好多甲長們

瞠目結舌的表情,這是他事先預料得到的,他用慣常那種簡捷明朗的語言說:「縣

長說明白了,這回不怕誰再鬧『j農』,誰抗糧不j有丁不出,還搞什么j毛傳帖

感眾鬧事,一律按通共格殺勿論。丁征不齊糧征不夠,先甲長後總甲長再後是保長

層層追查,到時候可甭怪我田某睜眼不認人……」

保甲制度實施以後所g的頭兩件事──剿共和征丁征糧,立即在原上引起了恐

慌。原上現存的年齡最長的老者開啟記憶,說從沒有見過這樣普遍的征丁和這么大

數目的軍糧,即使清朝也沒在原上公開征召過一兵一卒,除了給皇上j納皇糧外,

也再沒增收過任何名堂的軍糧。民國出來的第一任滋水縣史縣長征收印章稅引發

「j農」事件挨了磚頭,烏鴉兵sj唬眾一畝一斗,時r終不到一年就從原上滾蛋

了。而今保甲制度征丁征糧的做法從一開始就遭到所有人的詛咒。白鹿鎮的三六九

集r驟然蕭條冷落下來,買家和賣家都不再上市。白鹿保公所保長鹿子霖突然被捕

收監的意外事件,一下子把剛剛噪起的慌亂和怨憤氣氛從一切公開場合抑壓下去了。

那天早飯後,鹿子霖在保公所里跟下轄的各甲長總甲長們正在開會,逐村逐戶

每家的男人和他們的年齡,最後確定誰家該當抽了。

第一次的初查登記遇到無窮無盡的麻纏,幾乎所有父母都找到甲長總甲長家里

去說明兒子年齡不夠,好多甲長礙於左鄰右舍或同族同宗的面皮,就將矛盾j給保

長鹿子霖,鹿子霖不得不與甲長們掐著指頭核對他們的屬相,該征的壯丁名單很早

擬定下來,但由於種種攪纏,而不能下達……

「先把已經查實的壯丁名單公布下去,胡攪蠻纏的逐個再核。」鹿子霖對甲長

們說:「要是查出來仨倆隱瞞歲數的人,拉來砸一頓邊軍g做個樣子!要不嘛,這

個保長我就沒法子g咧!」甲長們贊成這個辦法,因為他們比保長的處境更加為難,

鹿子霖說完這個辦法之後,就瞅見門里一溜兒擁進來五六個戴黑蓋帽的保安團團丁,

起初還以為他們是來督查征丁軍務的,便站起身來招呼他們坐屋里喝茶。領頭的一

個問:「你是鹿子霖不是?」鹿子霖剛點了一下頭,還沒答是與不是的話來,後邊

的四五個團丁一擁而上,就把他結結實實捆起來了。在座的甲長們大驚失s,鹿子

霖急得煞白著臉喊:「咋回事咋回事?我是保長,你們憑啥綁我?」領頭的團丁只

是出於職業習慣回答說:「到縣里你再問頭兒去,子丑寅卯由頭兒給你說。我只管

綁人逮人,頭兒叫我逮誰我就逮誰。」鹿子霖在被推出房門時差點栽倒,氣得渾身

直打哆嗦:「我要當著岳書記的面把事弄明,是誰在背後用尾巴蜇我?」

白鹿村對鹿子霖的被逮噪起種種猜測,有的說是鹿子霖隱瞞本保的土地面積和

壯丁的數目,違抗了民國法令,又有人說是冷先生將親家鹿子霖告下了,犯了死

兒媳罪,又傷風敗俗,有的人說是鹿子霖招禍在兒子鹿兆鵬身上,縣府抓不到共產

黨兒子就抓老子,正應了「逮不住雀兒掏蛋,摘不下瓜不拔蔓」的俗語。種種猜測

自生自滅,哪種說法都得不到確鑿的證實。過不多久,猜測x的議論又進一步朝深

層發展,推演到鹿子霖的人際關系上頭來。了霖和黑娃的女人小娥有過那種事,黑

娃而今是縣保安團三營營長,有權有勢更要有面子,勢必要拾掇鹿子霖;再說孝文

早在黑娃之先就已經在保安團g紅火了,自然不會忘記鹿子霖拆房的恥辱,真是君

子報仇十年不晚,誰會料到浪子孝文、土匪黑娃會有這般光景,這番天地?鹿子霖

遇到這兩個對頭哪能有好果子吃?

白鹿村對此事最冷靜的人自然還是白嘉軒。孝武被任命為白鹿村的總甲長,親

眼目睹了鹿子霖被綁的全過程,帶著最確鑿消息回到家中,驚魂未定地告訴了父親。

白嘉軒初聽時猛乍歪過頭「噢」了一聲,隨之又恢復了常態,很平靜地聽完兒子甚

為詳細的述說,輕輕擺一擺腦袋說:「他……那種人……孝武又把在村巷里聽到的

種種議論轉述給父親,白嘉軒聽了既不驚奇也不置可否。他雙手拄著拐杖站在庭院

里,仰起頭瞅著屋脊北後雄巍的南山群峰,那架勢很像一位哲人,感慨說:「人行

事不在旁人知道不知道,而在自家知道不知道;自家做下好事刻在自家心里,做下

瞎事也刻在自家心里,都抹不掉;其實天知道地也知道,記在天上刻里地上,也是

抹不掉的。鹿子霖這回怕是把路走到頭了。」白嘉軒說著轉過身來,對聆聽他的教

誨的兒子說:「你明天到縣上去找你哥,讓他搭救子霖叔出獄。你給你哥說清白,

要盡心盡力救。」

鹿子霖的女人鹿賀氏走進來,黃腫發脹的臉頰和眼泡兒上都流露著焦慮。白嘉

軒以少見的熱切口吻招呼她屋里坐,不等鹿賀氏開口,就趕忙詢問鹿子霖的情況。

「啥啥兒情況連一絲絲兒也摸不到。」鹿賀氏說,「我跑了兩天,先生哥也專程到

縣里去了一回,甭說見不到人,連一句實情都問不出來。」白嘉軒替她寬心:「你

甭急也甭亂跑了。我跟孝武剛剛說過,讓他明早到縣上找孝文先打探一下,看看到

底是因為啥事由。問清了事由兒,才能對症下葯想辦法。」鹿賀氏翻起沉重的眼泡

兒感激地說:「我來尋你就為這事。哥呀,我知道你為人心長。」白嘉軒鼻腔里不

意的吭了一聲,擺擺頭說:「在一尊香爐里燒香哩!再心短的人也不能不管。」鹿

賀氏說她昨r找過鹿三,求他到縣上跟黑娃打探一下,鹿三脖子一扭說,我為我的

大事小事也沒尋過他!我不是他爸,他不是我兒子,你還不知道?你叫我求拜他是

糟踐我哩!白嘉軒笑笑說:「三哥那人你明白,是個倔豆兒喀!」鹿賀氏臨到從椅

子上站起身來告辭時,顫著聲說:「我這陣兒倒再指靠誰呀?」

白嘉軒聽了這話心里一沉,默然瞅著鹿賀氏走出院子,鹿家眼下已經走到獨木

橋上,而河中心的那塊橋板偏偏折斷了,鹿兆鵬鬧共產,四海闖盪,多年不見音信,

鹿子霖有這個兒子跟沒這個兒子是一回事;鹿兆海死了;在原上舉行過一次絕無僅

有的隆重葬禮,墳頭的蒿草冒過了那塊一人高的石碑,完全荒寂了;鹿子霖家修築

講究的四合院里,現在只剩一個黃臉老婆子鹿賀氏楦在里頭。白嘉軒拄著拐杖站在

庭院里,眼前忽然浮起小他兩歲的鹿子霖幼年的形象,前胸吊著一個銀牌兒,後心

掛著一只銀鎖,銀牌和銀鎖是各系著兩只小銀鈴,憑銀鈴的響聲可以判斷鹿子霖是

平步走著還是歡蹦蹦地顛跑著……鹿子霖他大鹿泰恆對兒子所犯的致命x錯誤,鹿

子霖自己又在他的後人兆鵬海身上重犯了。家風不正,教子不嚴,是白鹿家族里鹿

氏這一股兒的根深蒂固的弱點,根源自然要追潮到那位靠尻子發起家來的老勺勺客

身上,原來就是根子不正身子不直修行太差。「這是無法違抗的。」白嘉軒拄著拐

杖,泥塑一般站在庭院里思慮和總結人生,腦子里異常活躍,十分敏銳,他所崇奉

的處世治家的信條,被自家經歷的和別家發生的諸多事件一次又一次驗證和錘煉,

加顯得顛撲不破。白嘉軒讓孝武到縣上去做搭救鹿子霖的舉措,正好發生在鹿賀氏

登門之前,完全體現了他「以德報怨以正被祛邪」的法則。他在得悉鹿子霖被逮的

最初一瞬間,腦子里忽然騰起鹿子霖差人折房的塵霧。他早已弄清了兒子孝文墮落

的原因。他一半憎恨鹿子霖的卑劣,又一半遣責自己的失誤,現在他無疑等到了笑

傲鹿子霖身敗名裂的最好時機。他沒有幸災樂禍,反而當急做出搭救鹿子霖的舉措,

就是要在白鹿村乃至整個原上樹立一種精神。他幾乎立即可以想見鹿子霖在獄中得

悉他搭救自己時刻會是怎樣一種心態,難道鹿子霖還會繼續還意於自己在孝文身上

的傑作嗎?對心術不正的人難道還有比這更厲害的心理征服辦法嗎?讓所有人都看

看,真正的人是怎樣為人處世,怎樣待人律己的。

白嘉軒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看見孝武神s緊張地走到跟前,他告訴父

親一個意料不到的消息:「爸!田主任讓我頂上一保保長的空缺!」「唔?當保長

?」白嘉軒說,「你先到縣上去辦那事,你子霖叔家嬸子剛才來過……你明白就起

身。」

鹿子霖已經沉靜下來。從保安團團丁把一條細麻繩纏到他的兩條胳膊上算起,

直到拽著他走過原上的官路,走進滋水縣城然後推進只有一個小孔的牢門,在散發

著一股腐臭氣味的牢房里剛度過了一個後晌和一個夜晚,盼來了監牢里陌生的第一

個黎明時分,他都一直處於憤怒到癲狂的情緒里。從小孔里接過第一餐囚犯的黃碗

時,他更加狂怒,揚手就摔砸在牆壁上,當他接受了第一次訊問之後,又立即安靜

下來,安靜地坐在靠牆的床板上,呼氣吸氣都很勻稱。當他從小孔里接過一碗蒸騰

著焦糊味兒的包谷糝子時,對送飯的獄卒說了一句調皮話:「兄弟,你燒熬糝子的

時候,是不是在耍求?糝子燒焦了,你喂我家的狗狗也不喝!」鹿子霖還是喝了那

碗散發著焦糊苦味兒的包谷糝子,而且喝得一滴不剩,用筷子頭兒越來越歡快地刮

刨著粘滯在黃碗碗上的糝子粒兒,仍然不忍心放棄,g脆扔了筷子伸出舌頭起來

。他現在才回憶起前一頓飯是在自家屋里吃的,這一碗正好與前一頓飯間隔兩天一

夜。

第一次審訊十分簡單:「你把你的共匪兒子的行蹤供出來,就放你回去。你啥

時候想通了,就隨時說話。我們有充份的證據,證明你知道你兒子的底細。」鹿子

霖聽明白了,也說不再慌亂,不再生氣,更不會摔碗擲箸與飯食為仇了。他當即做

好了死在這張硬板床上的准備。他在審訊室只問了一句話:「要是我說不出兆鵬的

影蹤,大概就得在這不刮風不淋雨的屋子里蹲到死吧?」審判官抿了抿嘴,沒有回

答他的挑釁。鹿子霖吃完以後,就仰躺在床板上,高高蹺起一條腿,心里想:修下

監獄就是裝人哩喀!能享福也能受罪,能人前也能人後,能站起來也能蹴得下,才

活得坦然,要不就只有碰死到牆上一條路可行了。鹿子霖唯一感覺難受的是沒有煙

抽。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嘴唇墊在牙齒是一陣刺疼掏住煙癮。厚重的木板門吱

扭一聲,白孝文一腳跨進門來。鹿子霖從木板床上骨碌一翻跳下地:「孝文,快給

叔掏一根煙!」白孝白從口袋里摸煙盒遞給他。鹿子霖急不可待地抽出一支,顫抖

著手指在孝文劃著的火柴上點然了,悶著頭猛吸一陣,隨之放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嗆行他大聲咳嗽流出眼淚,天真如孩子一般笑了說:「餓咧渴咧能忍得住,就是煙

癮發咧忍受不住。」

白孝文一身筆挺的戎裝,顯示出一個儒將的優雅風姿。鹿子霖的煙癮得到緩解,

情緒也安靜下來,瞅著站在眼前的孝文,想起舍飯場上與死亡只有半步之隔的那個

敗家子的形象。他做出滿不在乎豁然朗然的輕松姿態,爽快地隨著孝文的關心和安

慰:「老侄兒,你放心,叔把世事看得開,這事嘛,也想得開。你今r能來看叔一

回,這就夠了。你給你嬸捎話,讓她給我買二斤旱煙葉子捎來,再啥我都不在乎。」

白孝文說:「後晌我就差人給你送一把煙葉子。」隨之告訴他:「岳書記在省上挨

了『頭子』,回到縣上大發脾氣……親自拍板叫抓你。有人說你曾經找過兆鵬,岳

書記推測你肯定知道兆鵬的底細。岳書記抓你朝你要兆鵬,誰也不好開口給他說話

……」鹿子霖一聽就呵呵地笑了「岳書記聽信那些閑傳,真是挨「頭子」挨昏了!

老侄兒,你管不了這事我知道,你只要給叔把煙葉子送來就行了。」

第二天,衛兵又押鹿子霖出門。鹿子霖對審問有一種家常便飯不再新鮮的感覺。

走出大門時,發覺與頭次審訊走過的路方向相背,猛然想到該不會就這么快、這么

糊里糊塗給槍崩了吧?及至被押進縣府大門,他仍然疑慮難釋。鹿子霖被押進一間

窄小的房子,想不到岳維山書記從套間走出來,動手就解他胳膊上的繩子。鹿子霖

擰扭一下臂膀,拒絕岳維山的虛情假意:「甭解甭解!這就樣綁著倒好。」他眯縫

著深陷的眼睛瞧著窗戶。岳維山收起臉上的笑容,挺坐在一張椅子上開了腔:「你

不要想不開。省上說我姑息意養j。你還耍什么脾氣,使什么x子?」鹿子霖硬頂:

「那不能問罪於我鹿某。是誰出口閉口國共合作?是誰在白鹿區分部成立大會上跟

共匪兆鵬肩坐在主席台上?是誰講話時挽著兆鵬的手舉到頭頂來?我那陣子就不贊

成兆鵬鬧共產!這陣子倒好,你們翻臉了把我下牢!」岳維山平淡地笑著說:「這

就叫此一時彼一時也。我聽說你領著兒媳到城里找兆鵬,有這事沒有?」鹿子霖揚

起頭:「有!」洪亮的嗓音顯示著誠懇,也喻示著這件事並不重要。然後以坦然的

口氣解釋說:「兒媳有病,是女人家的內症,她爸是先生,專門給人治病,可不好

問女兒那些病症,我就引她到城里去看病。村里有人糟踐我,說我給兒媳種上了,

去找兒子接茬……你堂堂滋水縣岳書記聽憑幾句閑傳,就把我綁了下牢,正好把我

這瞎話擱實了。甭說我通共不通共,單是這瞎話,就把我的臉皮揭光了剝凈了。我

沒臉活人了,我准備死在牢里,啥也不想了。」岳維山對他與兒媳有沒有那種事為

感興趣,倒是對他毫不忌諱地說出這件事感到驚奇,就冷著臉狠狠戳他一錐子:「

鹿子霖,你的臉皮厚!你甭跟我死呀活呀耍無賴,監獄里死人,你想想會算個啥事?

你引兒媳究竟是看病,還是找兆鵬?我沒有一點把握就能綁你?你不要自作聰明,

也甭耍無賴,說實話為好。你好好想想,再掂量掂量,你想通了說了實話,就放你

回家。你早晨說了,晌午就放你走。你的事情不復雜,就這一條。」鹿子霖說:「

沒有啥想的。我早都活得沒勁咧。我一個娃為國為民犧牲了x命,一個娃當共匪,

跟沒有他一樣。獨兒剩下我栽在世上,還不及死了好!」岳維山說:「你甭耍無賴,

也甭耍小聰明,我認識你。」

白孝武從縣上回到白鹿村,詳細向父親說了搭救鹿子霖的經過,最後說:「岳

維山親手掐著子霖叔的脖子朝他要兆鵬,誰眼下也不敢求他松開手。」白嘉軒緩緩

地吸著水煙聽著,噗地一聲吹出水煙銅管里的煙灰,平靜地說:「你去給你子霖嬸

回個話。我們算是盡了心了。」孝武卻轉了話題說:「爸,黑娃說要回來到祠堂祭

祖。」白嘉軒不禁一愣。

孝武又接著敘說這件事:他在孝文哥那兒吃晚飯,黑娃來找孝文商量事情,還

說了鹿子霖被下牢的事,隨後對他說:「孝武,你回去給嘉軒叔捎句話,我想回原

上祭祖。」孝武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拿不定主意,恐怕父親不會應允這個要求,

就說:「我保險把你的話捎到。」孝武第二天回來時,繞道到白鹿書院看望大姑和

姑父朱先生。朱先生鄭重其事地說:「鹿兆謙想回原上祭祖,你給你爸捎句話,我

跟他一搭陪他回原上去。」

白嘉軒聽到這里忙問,「你給你姑父咋回話來?」孝武說:「我說這事關重大,

我一定把話原封不動捎回來。」白嘉軒把水煙壺往桌上一摞:「蠢貨!你連這樣的

事都分辯不清,你真蠢!」孝武的情緒頓時受挫:「我想黑娃那樣的人,咋能再

進祠堂?」白嘉軒凜然站起:「你明天就找幾個人,把祠堂清掃一下,香蠟紙表都

備齊整。後r你就到縣上去迎接鹿、兆、謙。」

遵照歸順談判達成的協議,近百號土匪弟兄全盤端進第三營,即炮營。黑娃接

受了張團長對炮營進行整訓的命令。三個軍事教官來到炮營,對剛剛征召進來的年

輕後生土匪進行基本的軍事c練,僅僅隊列c練就搞了整整半個月,才勉強可以踏

出整齊的步伐。土匪兄弟對這種機械而單調的訓練從一開始就不大在乎,說這種純

粹擺飾x的動作不頂用,打起仗來根本不靠這些花架子。黑娃在習旅接受過正規軍

事訓練,對弟兄們吊兒郎當的行為很生氣,當眾杖責了兩個頂撞軍事教官的弟兄,

然後鐵青著臉說:「弟兄們,咱們現在是正規軍隊了,得有軍隊的規矩。」隨後才

進行持槍c練。土匪們原有的亂七八糟的槍一律入庫,每人配發一枝藍光熠熠的新

槍。土匪弟兄們這時候出盡風頭,實彈s擊的命中率令三位教官大為吃驚。最後進

行大炮s擊c練,按規定應該將步槍重新收回,黑娃拒絕執行這道命令。張團長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