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 / 2)

六宮 未知 6006 字 2021-02-13

嘭!叭!封閉的酒窖轟然爆炸。

氣浪掀飛無數泥土,流火四溢,木結構的房子燒起來,半個總督府陷於火海,發出噼哩叭啦的聲音。

「誰放的火?那孽種呢,別讓她們跑了,抓到那個孽種,我重重有賞!」

池越溪、韋婆子在火光中,像惡鬼一樣亂嚎亂叫。她們以為有人暗中救走顧家琪,跑路的方向不是後院,就是前院大門,讓殺手分成兩撥,分別追擊。

王雪娥連扔數個暗鏢,從韋婆子手中搶出顧家齊背在肩上,她高叫張德先穩住心神,他一個人救不出顧家齊,她也攔不住這多殺手。

她一分神,人質再度被搶走。

敵我力量懸殊,張德先選擇與王雪娥聯手抗敵。

總督府的爆炸、沖天的火光,引來府外人驚叫:走水了,走水了。

消息傳遞,顧照光、謝天放輕功飛縱,率先跳入火海,與殺手狹路相逢。王雪娥叫道:「師哥,救家齊少爺!」

鐵甲衛隊陸續沖入總督府殺敵救火,池越溪見大勢去,由韋婆子攙扶,十余個黑衣殺手護送,匆忙跑向後院。

顧家琪輕呼一口氣,轉移火銃,彎頭,眯眼,定位。

「哪里走!」顧照光緊追不舍,抓住夫人的手腕就往後拽,池越溪拿出匕首,使命地刺顧照光,讓他放手。

砰聲,葯彈從滾燙的槍管沖出,打中池越溪的腹部。

顧家琪暗道可惜,她原本瞄准心臟位,火銃太古老,用不習慣。她滑下樹桿,進浣溪樓,以匕首斷鎖,進綉閣,開箱翻櫃,仔細查找每個角落。

第六回輕風細雨定風波金錢萬能上

前回說到池顧積恨難消,重金買凶奪命,顧家琪臨危不懼,大難中智救己身。

話說池越溪縱使心肝千般萬般惡毒,都是顧照光的心頭尖子。她中彈染血,顧照光仰天悲吼,有如困獸窮途末路,招式更見狂亂,出手刀刀斃命;殺手們為保命最後拼命。

眾人來不及關注那突如其來的莫名殺招,倒方便顧家琪行事。

她在靠木牆的整體梳妝鏡背面,摸到記錄顧照光收受地方官員進奉的賬簿;在床板夾層內找出真正的宣同魏軍陣亡將士名單;還有一本私賣軍糧賬,藏在綉床上最明顯的瓷枕里,砸碎才找到。

看起來還算走運,但實際上,這三份賬簿都只有半本。

真正要命。

估摸下形勢,顧家琪抓緊時間下樓,進浣溪樓的小廚房,把賬簿塞進灶台里燒毀,琢磨著下一步怎么辦。

王雪娥在火光廢墟中找女孩,顫抖叫著:阿南,阿南。

「姑姑,阿南在這兒。」王雪娥抱著她痛哭,顧家琪衣領里取出平安符,奶聲奶氣地說道,「姑姑不哭,有神仙公公保護阿南。」

王雪娥就地跪倒道佛祖保佑,謝天放長劍細血斜流,提醒她快給孩子換掉濕衣,免受風寒。

總督府里亂糟糟,主事的顧照光只管池越溪揮刀吼叫,也是謝天放過去勸,說夫人還有救。顧照光這才動起來,把人帶到軍營,那兒有最好的治火傷大夫。

顧家齊筋骨受損,張德先僅剩半條命,王雪娥也失血過多,營房添了這些重傷患,總督府里還有滿地的屍骨,這事兒鬧得大了,人盡皆知。

除了顧照光和韋婆子,沒人喜歡池越溪,基本上說,人人都巴不得她死了償命才好。但,池越溪所中的火葯,畢竟不是致命傷,軍醫刮掉鐵砂,上葯包好傷口,休養兩月即可痊愈。

三個大人的傷問題都不算大,倒是顧家齊至今暈迷不醒,身上琵琶骨與腳掌骨粉碎,即使治好也是半廢人。消息傳出,整個軍營都炸開鍋。

見過狠毒的後母,沒見過這般歹毒的。

又有張德先罵天咒地的指證,血性漢子集中軍帳外,要顧照光給親生兒子主持公道,懲治池越溪。

顧照光守在愛人的病榻前,握著她的手,盼望著她能立即睜眼,他一心撲在池越溪身上,哪有心管外頭的嘈雜。

謝天放、夏侯遜、趙夢得等人進內勸諫,再不想法平息眾怒,士兵要嘩變了。

「池大小姐這事做得也忒沒人性了些,大哥,要沒個說法,兄弟們都不同意。」

「大哥,兄弟們都受過李嫂子的恩,承過她的情,誰忍見家齊小少爺被這般折磨。」

「大哥,你去看看家齊少爺身上的那一刀刀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外頭士兵久不見顧照光出面,張德先憤恨難平,搶過一把軍弓,點上油把s營房,這一動手,就是在狂烈的民憤上澆油,火箭飛s,將官們跑出去喝止也被人打斷:那是李嫂子最後的獨苗苗,就跟他們自己的兒子似疼寵,這么毀了,誰忍得下?!

軍醫也被人攔住,不准再給池越溪換葯療傷。

顧照光終於從自己的思緒里回神,走到眾官兵前,面色沉沉,道:「各位弟兄,你們愛護家齊,心疼他年幼遭難,我心里也跟c了刀子似的,但是,整件事不是她的錯,」他指向後方營房,「是你們的總兵我,得她走上絕路!家齊手腳俱斷,」他拍拍胸膛,「我賠!」

手起刀光現,沒人可阻擋,全場震驚地張嘴,剎那靜默。

「爹爹。」

顧照光的刀舉過肩膀,勢無可攔,聽到愛女叫喚,緩了緩,謝天放等人立即撲上前奪刀,遲來一句阻撓的「大哥」聲。顧照光要斷手斷腳不用刀也可,得先把小丫頭哄回營房。

「阿南,跟姑姑去睡覺。」顧照光轉頭,讓王雪娥把女兒帶走。

「爹爹,要家齊哥哥醒來,要治好家齊哥哥的傷,應該找菩薩。」顧家琪倚在王雪娥的懷里,大聲說道。

謝天放按住顧照光的肩膀,道:「大哥,張公公,眾位兄弟,眼下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救醒家齊少爺。」

「能有什么辦法?」張德先怒罵道,「大夫說了,毀了,全毀了,少爺啊,你的命怎么這么苦。。。」

「謝僉事,人心都是r長的,家齊少爺能跟她有多大的仇,要下這樣的狠手,這種女人還留著做什么,趁早燒死!」

「對,燒死她,燒死!」

「安靜!」王雪娥運氣吼道,又放軟聲音讓小孩說話。顧家琪故作小孩似的氣憤,叫道:「誰說救不成的,廟里的主持爺爺說,只要多做善事,菩薩會保佑家齊哥哥的。我一個人求不成,大家一起求,叫所有人一起求,菩薩會聽到的,菩薩會治好家齊哥哥的!」

謝天放跟著說道:「諸位弟兄,池大小姐就在這里,大家伙兒隨時能砍她十刀八刀為家齊少爺出氣。」他走過去抱過顧家琪,對眾人說道,「但是,阿南小姐的話也沒有錯!不管救不救得回,我們都要盡力一試!」

他又獨對張德先說道:「張公公,您也不必擔心我們會放跑池大小姐,以您的功夫,隨時可殺。家齊少爺卻等不得,他還在等公公想法子救。」

「這時候求神拜佛,也太可笑了。」張德先聽進勸辭。

謝天放接道:「神佛鬼怪之說,信者有,不信者無。」

「就算我們有心,做什么善事?這善事如何做得?」張德先問道。

謝天放語噎,他不過順著小孩子的話,先壓下這嘩變的火苗,阻止事態擴大。顧家琪昂著小下巴,好像受了天大冤屈似的,不服氣地回道:「修橋,鋪路,布施,給叔叔們蓋房子,娶媳婦,買r吃。很多很多。」

有人笑起來,童言童語的講來,有些話也叫人心動。

「這些都是要銀子的。」張德先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銀子?有啊,很多很多。姑姑說,大夫人有很多嫁妝。」顧家琪轉身問王雪娥,「姑姑,阿南說得對不對?」

「對,阿南真聰明。」王雪娥誇了句小孩,轉頭冷冷道,「張公公,府里的事你心里有數,韋婆子人就在那里看著,這善事做不做也由得你,你現在就是把池大小姐剁成r泥又有何用,家齊少爺重傷難治,能不能醒,得看老天爺開不開眼!」

池越溪的嫁妝再多,能做幾場大法事。這是軍中官兵們的想法,王雪娥也不言語,直接把韋婆子拎到萬千憤怒官兵前,讓她想清楚,池家小姐的命就懸在刀尖子上,拿出錢來買命!

韋秋娘何曾見過威武之師的血殺之氣,嚇得瘓軟在地,掏出厚厚一摞四海通兌票據,不是白銀,是黃金。

現場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王雪娥拎著韋婆子的衣領,威脅道:「有多少家底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吐出來!金管事那兒是有賬目的。」

韋婆子哆哆嗦嗦地又從鞋底抽出一沓子匯票,王雪娥把人扔給張德先,讓他去拷問池越溪究竟從顧照光那兒得了多少身家。

她搖著金票,對眾人說道:「諸位弟兄,這些就是給大家蓋房子,討媳婦,買r吃的錢,只求大家記得家齊少爺的好,給家齊少爺燒香求佛祖保佑,早日醒來。」

「好!」無數人應聲,張德先見狀,默然同意這不是辦法的辦法。官兵嘩變到此壓下,乃大幸事。其後,張德先如何問韋婆子,又問出多少銀錢,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第六回輕風細雨定風波金錢萬能下

卻說顧照光,在弟兄們豪邁的請願聲中,也起萬丈雄心,要為弟兄們辦點實事,也是給自己和池越溪贖罪。他和趙夢得、夏侯遜等人商議劃哪塊地,給底下兄弟蓋房,到哪里買木頭,照顧誰家生意等等。

王雪娥、顧家琪也算是相關當事人,和大家坐在一起聽用度安排。

「木頭房子不好,不好。」顧家琪一派人小鬼大模樣,綳著臉皺著眉搖頭道,「火一下子就燒光了。」

顧照光也不著惱,還當她是個孩子,笑道:「那阿南說說,不用木頭用什么?」

「石頭啊,石頭不怕火燒。」

顧照光沉吟,趙夢得打個哈哈,道:「大哥,這石頭蓋房,可不太好辦。上頭怕不會同意。」

「借口。」

趙夢得冷下臉,王雪娥賠笑不好意思,小孩子亂說話別放在心上。顧家琪淡然斜瞟眼,就怕氣不死人,再道:「無能的借口。」

這下,一屋子的將士臉色都變難看。

顧照光不得不照顧大家面子,道:「雪娥,帶阿南出去。」

王雪娥連忙把孩子抱到外頭,追問道:「阿南,這話誰教的?」

顧家琪扭臉反問道:「不能用石頭蓋房子嗎?」

「當然行的。」

「那說做不到的人,就是在找借口。」

「阿南,這話兒不能這么說。」

「那要怎么說?」

王雪娥無語,總不能跟個小孩子說,話太直接,讓趙夢得下不來台,還把人家的木材生意給攪和沒了。

「姑姑帶阿南去買糖風車好不好?」

「不好,姑姑又沒錢。」

王雪娥尷尬失笑,從袖子里抽出幾張銀票,說現在她們有很多銀子。她哄道:「姑姑都給阿南存著,當嫁妝。」

「這是家齊哥哥的。」

「不是,是你爹爹的。」

「這么多銀子,是爹爹變出來的嗎?為什么其他叔叔都沒有?我們全用光沒有關系?那阿南要把糖葫蘆串全買下來。」

顧家琪反復問話,王雪娥笑容漸收,看著手里的大額票據,就像是滾燙的燒炭一樣。她抱起小孩,滿軍營找謝天放。

王雪娥急問道:「師哥,你跟我老實說,大人,大人有沒有買賣軍馬火器?」

謝天放干笑了下,道:「師妹怎么這么問?」

「師哥,你就不要瞞了,大人這兩年給夫人的銀子從哪來,要是她留心眼,讓京里的人來查,可怎么辦?」

謝天放神情有變,把王雪娥帶到無人處,道:「京里有人來查,這事你從誰那兒聽來?」

王雪娥擰眉,氣急敗壞地斥道:「這還要問,夫人害大人又不是第一次,她只要跟池太師這么提一提,不就露諂。」

謝天放緩了神色,虛驚一場,讓她不要聽信謠言。王雪娥跺腳,埋怨地瞪了眼,沖去張德先那兒,抓起韋婆子,判官筆擲出,韋婆子左半葉耳朵削落,釘在木牆上,滴下血珠。

韋婆子驚懼得暈死,王雪娥潑鹽水把她弄醒,另一支判官筆抵著她的喉嚨,喝道:「說,賬本在哪?」

「什、什么賬簿,我不知道,老婆子不知道。」韋婆子哭叫道,滿臉淚涕血污。

王雪娥再揮,另半葉耳垂齊根削光,韋婆子慘叫哀號,王雪娥揪著她的衣領,冷冷威脅道:「說,在哪里!」

「送、送走了。」韋婆子痛苦嚎啕,總督府出事前,池越溪就托人把賬簿帶到帝京。

「信呢?」

「都燒光了。」

第七回由來春夢最易醒保命要緊上

話說王雪娥從韋婆子處詐出賬簿一事為真,又得京中太師已收信,頓時魂飛天外。

謝天放較為鎮定,鎖住韋婆子,把王雪娥、張德先帶到營外,商議如何解決這一難。顧照光確實收受賄賂、販賣軍糧、虛報傷亡數多領撫恤金等,但這種事是軍中慣例,也可算是陋習,基本每個將官都有份。

這是其一,其二,蕃鎮武將為官,必須上下打點,這條線可以摸到兵部尚書那兒,直到貴人。就算是皇帝跟前的司禮監秉筆宦官那兒都會有一份禮金,這里頭的事要多深有多深,情況要多復雜有多復雜。

這不是一本賬簿能告得了的彌天大案,也不是池越溪這個深居綉樓的大家閨秀能弄得明白的事,謝天放懷疑,池越溪得到有心人的幫助,偽造賬簿,捏造首犯,好致顧照光於死地。

「從今天這次未遂嘩變看,這個人是要取大哥代總督之位。」這是謝天放的個人判斷。

張德先冷笑,道:「這與咱家何干。」

謝天放回道:「公公,家齊少爺畢竟姓顧。倘若池太師將賬簿上達天聽,顧氏落得滿門抄斬,家齊少爺也逃不脫。」

「那個不長眼的畜生,爛蚵仔糊了他的眼,臭豬油蒙他心肝。。。」張德先連番咒罵顧照光,形勢所迫,他不得不與王謝二人合作,他問道,「那你說,要咱家如何做?」

謝天放要他指認士官嘩變未遂時,挑撥離間的異心者,防范幕後主使。

張德先猶豫不決,那些人都是李夫人(顧照光前妻)留給自家少爺的班底,把名單交出去,就是把命都交給顧照光這個不可靠的背叛者手上。

謝天放道,他可以擔保這些人官職不變,只要他們沒和池越溪勾結。這話讓張德先下定決心,說他去擬名單。

王雪娥看著自己的師兄,在這危機時刻,她很想做點什么幫助顧照光。

謝天放說另外一件要緊事,就是做假賬,把所謂的池越溪嫁妝全部寫進善事開支,一個銅子都不能多留,來個查無實據。

「池太師手上一定有李夫人的私房錢賬目,不能做假。公公,你可千萬要留心,不要因小失大,把滄州李家牽進這事。」

張德先哼聲點頭,道:「不用你叮囑咱家也知曉輕重緩急。」

紫襄樓的貴重物,都是有登記,還有一份名冊存在宮里,誰也做不了假。這些年,張德先是靠著李夫人留下來的田庄收益照顧少爺,也是有據可依的,不怕人查。反倒是總兵府這些年的賬,一塌糊塗,才得小心。

張德先留下這話,自去整理名單。

王雪娥心急,又恨張德先興災樂禍,早知如此,這事兒就不告訴他,讓池家人把滄州李家也拖下水。

謝天放道不能這么說,這事和張德先通氣,是防著他背後給大人捅刀子;現在,張德先知道自己和顧府是綁在一處,就不會耍什么花樣了。

「這種情況大哥早有防備,不用過分擔心。師妹,你一宿未睡,先去歇歇。」

王雪娥哪里睡得下,她問道:「做了什么准備?你倒是快說啊。」

謝天放沒有隱瞞,道金管事那兒有禮單來往賬目,和營里老賬房忙活幾天,應當能把這事兒瞞過去。

王雪娥見顧照光確有預防,忙催他快把情況告訴大人。謝天放再次叮嚀師妹注意身體,他匆匆趕往議事廳,叫出顧照光匯報情況。

顧照光神色肅穆,眉頭越皺越緊,贊同謝天放的舉措,叫來金管事叮囑,此人是顧府的前院管事,專負責接、送各地官員禮金之事。

這邊剛行動,那頭就見煙塵滾滾,傳令官急奔報:「大人,池太師府家仆池長亭到。」

「來得好快。」顧照光與謝天放相視一眼,前去打官腔。

池長亭奉池太師之命護送池越溪回京,他接信在宣府城外長等一夜,卻聽人說總督府起火,憂心顧夫人安危,才闖入營地,請總督爺萬勿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