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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書佚事 未知 6157 字 2021-02-13

那真是老邢……

李春燁後悔當時沒攔下徐鳳鳴的奏疏。如果攔下,也許沒有後面這一系列慘事發生。不過又想,當初他即使堅決反對,徐鳳鳴照樣可以上奏,而且可以附帶上他,那么他今天名列東林黨黑名單第一百零九位了。其實,在楊漣案中他沒有什么責任,在魏忠賢所有孽行中他都沒什么份兒,可是人們會聽你解釋嗎?人們傳說,他連升七級到湖廣,目的就是來監督楊漣等人。如此,人們會饒過他嗎?

面對官場只有兩類人,一類是依賴官場謀生的人,包括學子;一類是仇視官場的人,包括青樓女子景翩翩。李春燁不願像徐鳳鳴一樣棄官而逃。如果那樣,朝廷追究起來,會連累家人。再說,他並沒有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用不著那樣倉惶而逃。可是,他覺得在湖廣呆不下去,在整個官場都呆不下去了。不是官場不讓他呆,是他真的厭倦了,還從骨子里恐懼。大明兩百多年,十幾個皇帝,除了泰昌皇上在位僅一個來月沒來得及殺人,哪個沒有濫殺忠臣?說是皇上的天下,可有幾個皇上真正把天下當成自己私產一樣珍愛?瞧那個朱由校,當皇上了還像小孩一樣貪玩木匠活,而把天下交給魏忠賢那樣一幫閹人去玩……太可怕了!他自嘲曰:少年不知官滋味,愛上科舉,為求一職十年讀;而今識盡官滋味,欲任還休,卻要上疏往回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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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滯殘春三(3)

好在沒帶家眷,李春燁獨自住到兵營,倍加戒防。李春燁漏夜寫奏疏,說身體仍然不適,請求退職回籍。順便,保舉泰寧知縣王可宗任工科駐大杉嶺皇木采伐監督,說是「以杉陽之官督大杉嶺之伐皇木」。

風雨滯殘春四(1)

春天到了,本來就不曾冬眠的大杉嶺起來。

大杉嶺之東是北溪,經杉溪、金溪、富屯溪入閩江,一路險灘,無法運輸碩長的皇木,只能通過西側,大地平坦,經黎灘河、(日於)江、鄱陽湖、長江、運河抵京。這樣,在東側伐木的時候就得采取相應措施,先派高手攀上參天大樹,在近樹梢之處系上粗大的繩索,砍倒樹木之時派一大群人用力往山坡拉,讓樹往上倒。搬運之時,首先往山上拉,越過山脊,然後往山下拖。皇木太大了,又不能鋸成段,得把樹干完整地運到京城。拉上山就不必說,拖下山也不容易。坡緩的地方要死命往下拉,坡陡的地方又得死命拖著,以免滑溜太快損傷木材。到了山底,有幾十里地因為溪小水淺,得人工抬,一寸一寸地移動。稍微平坦的地方可以用幾十輛車連起來運,可也不容易。車輪用木轂容易摩擦生火,改用鐵轂。走一兩里地,鐵轂也會磨壞,於是又要另外幾百人運載鐵轂以備隨時更換。這樣,一天最多走二三十里。即使到大河大江,皇木也漂得很慢。一根皇木從山上采伐到運送抵京,需要幾十萬個勞力,往往要花三四年時間。冬天,大雪封山,只能安排伐樹、開路。到了春天,江河水漲,得抓緊時間運。一到建昌,河邊就人山人海,號聲震天:

河邊路滑要小心呀!咳嗬,嗨嗬!

大家腳步要生根喲!咳嗬,嗨嗬!

頭帶尾拉慢過腰呀!咳嗬,嗨嗬!

同吃同住同扛木喲!咳嗬,嗨嗬!

金腳銀肩齊出力呀!咳嗬,嗨嗬!

莫開玩笑莫心急喲!咳嗬,嗨嗬!

多吃苦力快收工呀!咳嗬,嗨嗬!

多賺銀子寄家里喲!咳嗬,嗨嗬!

遠遠望去,每根「蓋江木」的兩邊都擠滿了人,像蜈蚣全身長滿了腳,又像螞蟻搬骨頭一樣密密麻麻,蔚為壯觀。

這天下著大雨,運木的役工們也不能休息。對這種情形,李春燁太熟悉了。在轎子里,他閉上兩眼,不想看那些苦命的螞蟻。

因為楊漣枉死黑獄,李春燁怕受當地人報復,向皇上連上三疏,請求退職回籍。不想,接到的聖旨卻是調回京城,任太仆寺少卿,加官一級。他受寵若驚,不敢再言辭職,而想好好報效皇上。接旨當天,同僚們為他舉行盛大的酒宴。第二天一早,他便悄然起程,讓幾個士兵送出湖廣。他又借道泰寧,要看看五福堂工程的進展。同時,他也想盡量早點趕回京城,多為皇上效力。因此,他又日夜兼程,風雨無阻。然而,一路碰上運皇木,三番五次被擋。士卒三年一換,並不認識他,不會為他破禁。他不敢輕易沖撞運皇木這樣的頂天大事,只得一忍再忍。去年來湖廣經過建昌、南昌到武昌,只花二十多天,現在往回走這條路卻花一個多月,還不知前頭要堵多久。

最糟的是給堵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好在那根「蓋江木」十之七八已經給橫抬過了路,不用等多久。要不然,起碼得等上一天兩天,得回頭找驛棧住下。現在只剩十之二三,再個把時辰夠吧?李春燁決定就地等候。

大雨乍停,雲朵兒像受驚的馬一樣亂奔亂跑。遠處的大杉嶺高處罩在雲里,山腰則飄浮著流嵐。有的雲干凈利索地遮掉山頂,像戴了一頂帽子。有道線瀑掛在那,像從天堂直掛人間。雨水從山上流下來,從上一丘田流進下一丘田,嘩嘩嘩響著,泛著白亮。李春燁想起景翩翩的詩:

曉雨泉爭響,春山鶯亂啼。

流雲兩三片,移過石橋西。

這是初春。田地經過一冬的干涸,硬朗得很,幾場雨還沖不起多少泥土。再過一段時間,表土松了,田里耕作,流下的水就會渾濁,就沒這般清秀。而且,那時候花開花落,流水中漂泊著花瓣,會惹景翩翩傷感:

三月春無味,楊花惹曉風。

莫行流水岸,片片是殘紅。

春天帶給她的,更多是愁:

九十春光已暗過,雕闌花信竟如何。

風雨滯殘春四(2)

應知雨意和愁約,雨到床頭愁亦多。

甚至是恨:

風雨滯殘春,豈但梨花悶。

夢里萬重山,疊起江南恨。

如此聰慧的長長的美人,嘴唇總是調皮地微笑著,卻為什么不能像春天的陽光一樣明媚呢?

李春燁走開一段路,到小山丘邊解手。常綠灌木,現在開始吐新葉。一片葉子上有只蝸牛,並不為他所驚,專心走自己的路。它走路是頭伸出殼,一晃一晃地挪動,挺可愛的。他小時候常到灌木叢中捉金龜子玩,對種「田螺」怎么爬到枝葉上感到奇怪過,但好像沒看過它怎么爬,今天算是開眼界了。解完手,他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看那只蝸牛。這么費力,又這么慢,從這片葉子爬到那片葉子要花多少時間啊!恐怕等我到泰寧它還沒爬過兩片葉子呢!

蝸牛爬到葉子的邊沿,居然想直接爬到另一片葉子上去。兩片葉子相距有兩指頭寬,有它三個身子大,怎么可能呢?難道它會飛、會跳?真傻啊!李春燁笑了,想伸出兩指頭幫它拎過去。可這時,它突然伸出一根長長的「手」,直接伸向另一片葉子。怪了,它居然有「手」!可這不頂用,因為它的「手」摸不到另一片葉子。他替它惋惜,想伸手幫它……

「老爺,可以走了!」轎夫在三五步外叫喊。「皇木過去了!」

「等一下!」李春燁應一聲,繼續看那蝸牛。它好像知道有觀眾,而這觀眾等不及,便亮出絕招:伸出又一只「手」來。這樣,它一「手」伸前去抓另一片葉子,一「手」撐著所在這一片葉子,身子懸空而過,然後收起兩「手」。他不禁為之感嘆:蝸牛也知道找捷徑啊!

過黎川到德勝關,已是下午,李春燁不敢再走。再走,天黑趕不到茶花隘,沒地方過夜。

這是大杉嶺山麓的鎮子,因為有成千上萬名運皇木的軍民駐扎,突然變得十分繁榮。李春燁只想隨便過一夜,明天一早趕路,不想打攪官方,自行找一家當地最好的客棧,悄然入住。不想,才邁進大門檻就碰上王可宗。他正從里面出來,身後擁著一些人,一見李春燁愣了:「我沒眼花吧!」

「眼花的是我啊!」李春燁伸手扶直連連作揖的王可宗。

原來,王可宗如願當上工科駐大杉嶺總督,前幾天到任,臨時住這客棧。他說:「接聖旨當天,我就給大人寫信了,感謝大人的知遇之恩,沒收到嗎?」

「我出來……你看這一路……唉,一個多月了!」

王可宗對李春燁感恩不盡,當晚設宴盛情款待。王可宗叫了幾位手下來陪,讓李春燁喝個七八分醉。酒宴一散,緊接轉到茶樓。

在茶樓,就他們兩個,一邊聽藝妓彈唱,一邊敘談茶花隘別後。李春燁只說向皇上推薦王可宗的事,沒提及楊漣。王可宗有點憨,居然問及楊漣的事,李春燁說不大知情,三兩句搪塞過去。王可宗細說為李春燁買地基和撿等外材之事,李春燁再三道謝,當即掏出銀票算買等外材的資費。王可宗死活不肯收,說:「大人的提攜之恩我三輩子也報答不完呢,辦這么點小事兒還敢收大人的錢!」

正事談完,注意力轉到女人身上。這藝妓也是苗條身材瓜子臉,李春燁發現她有幾分像景翩翩,不由多看了幾眼,越看越像。說實話,他看景翩翩總共沒幾眼,話也沒幾句,只有個大致印象。要認清楚,只有叫過來問:「你有沒有姐姐,或者妹妹?」

「只有一個姐姐,沒有妹妹。」

「你姐姐芳齡多大?」

「三十出頭。」

交談中,李春燁刻意看她的上唇,沒發現一點兒調皮的微笑,年齡也不對頭,可以肯定她不是景翩翩,感到好失望。王可宗將此情形看在眼里,聽完三五曲便安排歇息。

在這里自然不用兩個人擠一床。可是,李春燁一進房門,發現剛才那藝妓坐在房內。原來,王可宗安排她陪他過夜。

接受呢,還是不接受?李春燁第一感覺是想接受。在湖廣這幾個月,他幾乎沒接觸女人。現在見這么個尤物,真想馬上將她攬到懷里。何況這是為王可宗感恩的,用不著擔什么後顧之憂。可是,這女人讓他想到景翩翩,心里一顫,簡直陽痿了!究竟為什么?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心里老轉著景翩翩,一會兒想把眼前這姑娘當作她來消受,一會兒又想不敢褻瀆了她。這么躊躇著,他走近那姑娘,拉起她的雙手,攬進懷里擁了擁,然後取出一些碎銀給她,說:「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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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滯殘春四(3)

「那老爺叫我來陪大人過夜。」姑娘不肯接銀子。「老爺已經給了錢。」

李春燁收回碎銀,但堅持要她走:「那就算你陪過我了。」

「大人是嫌我……」

「哦,請別多心!」李春燁連忙又擁了擁她。「看你這玲玲瓏瓏的樣兒,要是十年前,我早抱上床了!可現在……你看我這胡須……來,到燭邊好好看看,是不是有好些白了?」

那姑娘沒話說了,掏出銀票來:「那我把錢還給老爺。」

李春燁一把接過銀票,折了折,一手塞進她胸襟,一手撫著她的背往外推:「不必再找那老爺。」

那姑娘出門,還是驚動了王可宗。他正開始擁女人上床,一聽隔壁開房門和腳步聲,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連忙披衣追出。姑娘說是李春燁要她走的。他以為她伺候不周,正要發火,李春燁卻跟他耳語說已經完事,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好好休息。

李春燁上床,久久無法入睡。他細細品味景翩翩的詩:

飛蓬羞倚合歡床,明月如冰夜欲霜。

夢里新翻雲髻樣,暗塵鋪滿鳳凰箱。

那么,此時此刻,她夢里又新翻了什么樣兒呢……別想她了,她已經在合歡床邊……不,那只是一張合歡床,那床上跟我此時此刻一樣,並無合歡之人。要不然,明月怎會如冰?鳳凰箱里怎么會鋪滿暗塵?還有,她明明自嘲:

閨中自昔論紅線,俠氣縱橫頻掣電。

來作處女君未知,去矣脫兔容誰見。

世上徒誇屋是金,明珠換骨不換心。

一自臨邛罷綠綺,只今千載無知音。

千載至今無知音啊!可惜,我至今尋覓不到她!景翩翩啊景翩翩,你可知道:我是見你最少的人,卻是讀你最多的人!

第二天一早上路,王可宗跟了一乘轎子相送。送過茶花隘,在東側路邊一個山壟停下。

這山壟挺大,平平展展,山邊孤兀著一塊巨石。這一帶不是丹霞地貌,幾乎都是林木,這石連同它中間一條大大的裂隙也就格外醒目。傳說,以前裂隙很小,不論誰路過此地,它都會吐出一枚銅錢來,因此名叫寶石。後來,有個人太貪心,得了一枚不知足,還想要,它不吐就用g子撬。裂隙是撬大了,可它連一枚錢也不吐了,因此人們又叫它破石。不過,附近村子還是叫寶石村。今天,王可宗帶李春燁到這來,可不是為了講述這個故事。這個山壟,現在給整平了,堆滿杉木,有大有小,有長有短。遠遠一見,李春燁就明白了幾分,但王可宗還是把話挑明:「這都是等外材。」

其實,也有些等內材,只是傷了點皮,但完全可以用做福堂柱梁。李春燁看了很高興,連聲道謝。

「對了,差點忘了!」王可宗突然說,「接任的泰寧知縣伍維屏,廣西全州舉人,人挺爽快。我給他說了大人,請他幫忙把這些木材運下山。他應承了,准備再等幾場雨,河水滿些,就下水。」

李春燁又迭聲道謝。

王可宗要繼續送,送到前方幾里地的寶石村為李春燁餞行。李春燁謝絕,說要趕回泰寧,趕回京城。

風雨滯殘春五(1)

從大杉嶺下來,中午在寶石村匆匆吃個便飯,天黑前趕回泰寧。從城北過朝京橋進朝京門,經縣衙邊上,過十字街、大井街,到城東的雷半街,李春燁的五福堂就蓋在這里。顧不上先回家,他迫不及待在此落轎。

五福堂的地基寬寬闊闊一大片,按五幢房屋的樣式挖好了地基,只是由於接連下幾天雨,沒來得及砌基石的溝里積滿了水。有些雇工在清積水,有的在砌基,有的用獨輪車運土,有的抬基石,幾十人在那里忙得井然有序。李春燁看了,欣喜得很,覺得老弟和自己的兒子們很能干,但他們此時此刻都在別處忙。雇工大都不認得這位真正的主人,埋頭干自己的活。有幾個認識他的,立即圍過來,熱情洋溢。一個近親小伙子說小嬸婆也在這,並帶他到邊上一個工棚。

工棚里忙的是石活。卓氏在一張桌子上埋頭畫什么,邊上擠著幾個無所事事的男人,而那些男人不知是真在看她畫什么,還是貪婪地偷看她脖頸什么的,讓李春燁第一個反應是不快。人們迅速發現這位不速之客,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卓氏驚喜不已,顧不得什么忌諱,上前拉著李春燁到桌前看。原來,她在畫圖,要浮雕或者鏤刻在牆基、礎柱、門楣等部位,桌上、地上擺了一大堆。他看了紙上尚未畫好的,又看了邊上已經雕完和尚在雕刻中的,內容非常豐富。有的表現吉祥兆瑞,如天馬行空、寶相花、麒麟、鯉魚、如意、綬帶、祥雲;有的表現鴻福相傳,如五谷豐登、富貴有余、蓮花;有的表現長壽康寧,如松鹿園、福壽雙全、?畚字圖和壽字紋;有的表現世代相傳,如獅子滾綉球;有的表現喜上眉梢,如喜鵲登梅。最動人的是設計在門樓上的一組人物塑像,右邊一衙役昂首吹號角,另一少年身著官服,頭戴紗帽,下跨駿馬,手捧錦綉文章,其後二人同樣身穿官服頭戴紗帽,身後各有侍者支撐萬民傘跟隨其後。左邊人物與右邊大致相同。正中部分的中央立一個長方形如意鼎爐,爐頂上卧一獅,上方有一小塊匾額,楷書「五福堂」三字;其右立一老者,頭戴烏紗身著官服雙手捧著書卷,身後一人執日月掌扇;左立一少年頭戴金冠,身著錦袍,其後立小侍童。顯然,這組圖是表現李春燁仕途顯達、榮宗耀祖。他驚異地問:「都是你畫的?」

「當然!」卓氏不無得意地回答。「皇上只顧房梁屋基什么的大處,顧不上這些邊邊角角的雕蟲小技,只好我來做!」

李春燁心里一陣熱,千言萬語堵塞在喉嚨,恨不能當即把她擁到懷里。他知道她識文斷字,琴棋什么的也粗通一二,但不知道她還真畫得出手。

晚上吃飯,李春燁要請泥水師傅和木工師傅兩人一起吃。江氏說,開工之日,已經專門請過他們兩個。他要求再請,說做人不怕禮多。

李春燁在家鄉生活了幾十年,家里會有什么菜,不用上桌也猜得出來。眼下是春天,最好的菜是新筍。春筍最好的是蔸,切成墩r一樣大,用酸菜辣椒煮,格外清甜,又像吃水果一樣清脆,妙不可言。李春燁意味深長地給卓氏敬了一杯酒,隨即夾一塊筍給他,說:「你要多吃點筍!」

「你沒回來——我昨天、前天就吃啦!」卓氏說。

「哦?」李春燁笑了。「我以為今天才開始出筍呢!你們北方人……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個漢人——就是你們北方人,到吳國——就是我們南方做客,吳人盛情煮上美味的筍。漢人問這是什么東西,吳人回答說是竹子。漢人覺得很好吃,回家便把竹床墊拿出來煮,煮老半天不熟,生氣地罵道:『吳人轆轆,欺我如此!』」

一桌人都笑了。

「哼,我露一手,讓你瞧瞧我北方人笨不笨!」卓氏說著就奔廚房。她早准備了一手,因為前面喝酒,要等稍後上。

很快,卓氏端出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食物,讓李春燁兩眼一亮:「哎喲——,這么漂亮!這是什么?」

眾人笑而不答。卓氏說:「你先吃吃,看好不好吃?」

風雨滯殘春五(2)

「好吃!」李春燁夾一根,咬一口,馬上知道里頭是筍、香菰、豆腐干和r絲。「這皮是什么?」

卓氏見李春燁滿意了,挺高興,但是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