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1 / 2)

兵部尚書佚事 未知 6148 字 2021-02-13

到建寧城門口。可是,建寧人並不認為吃虧,因為這挽舟嶺是荒山野嶺,不比從泰寧城門口劃給將樂的余坊,那可是富庶之地。建寧人編了民謠代代傳唱:「泰寧仔,呆是呆,得了挽舟嶺,丟了余坊街。」現在李春燁想:他們為什么不後悔丟了這么漂亮的山水?

「噢——,我走不動了!」景翩翩氣喘吁吁,一p股在岩石上坐下。

李春燁站立在景翩翩身邊,俯瞰長長逶迤的溪流,看著鎮子邊上的石橋,想起她的詩,隨即吟道:

石橋橫溪水,華月流青天。

橋上步羅襪,可是凌波仙。

李春燁緊接問:「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溪流?好像,你寫過好幾首溪流。」

疊起江南恨四(4)

「你看溪流多美啊!它的水是奔流著的,跳躍的,歡唱的,漂著花瓣兒,還帶著百花的芬芳……」

「你如果到北方就慘了,肯定一句也寫不出。那里的河水要么微波不興,死氣沉沉;要么發瘋樣的咆哮,渾濁得要死……」

「難怪你要回來……哎——,我們不走,就住這!」

「我們今天是住這。」

「我是說……哎,對了,你的福堂為什么不蓋在這?」

「這……」這問題李春燁想都沒想過。

「你呀——,難怪你不會寫詩,只會做八股文!」

晚上,月亮出來,又多幾分詩意,以致景翩翩遲遲沒有睡意。她和李春燁在月下沒完沒了地聊天,直到他連連打哈欠。他不想掃她的興,可是年紀不饒人,確實頂不住。然而,一回自己房間,他的睡意又全然沒了。隔壁孤零零的是他魂牽夢縈多少時日的景翩翩啊,能就這樣睡著嗎?他想入非非,又自責不已,轉輾反側,怎么也睡不著。他想:她如果……可是如果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這夜太美,景翩翩睡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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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起江南恨五(1)

翻過高高的挽舟嶺,便到上坪。這里到建寧縣城只有十來里地,時候也不遲,稍微吃苦些,完全可以在天黑時趕進城里。可是人們大都不這樣,而要在這里歇上一夜,第二天輕輕松松進城。再說,第二天一早從這里出發,可以在上午進城,比下午晚上吉利。還有,在這停一夜,可以命仆人先進城,准備好鞭炮什么的,風風光光。如果是傍晚進城,不是「錦衣夜行」嗎?因此,在這里形成一個驛站。

上坪並不平坦。這是大山高處一個山坳,山谷很淺,三面敞得很開,村子就落在中央,像貴人端坐在太師椅。從大山之巔奔流下來的小溪,至此一分為二,環繞著村子,又在房前屋後形成一個個荷池。池邊房屋大都是高牆深宅,門楣題匾,雕梁畫棟。小樓臨著荷池,美人靠不乏佳人,連戲台也在池邊,與觀眾隔著池子,仿佛是在荷葉蓮花間翩翩起舞。誰也想不到這大山深處會突然呈現一派蘇杭景象。

據說以前這里人丁興旺,有個浙江的打錫師傅每年都要到這村里頭來打錫酒壺之類,一進村要忙上三四個月,你想該有多少人家?有一年,錫師傅發現村口的泉眼開地花,連忙拿衣裳下去浸,浸完跑回浙江家里,擰濕祖墳。從此,他們家族一天比一天興旺,這個村卻一天比一天衰敗。當年的盛況,你可以從到處的殘垣斷壁看出來。還有村口那小巧的石拱橋,只有一個墩,墩頭用一塊碩大的石雕成飛鳥,比城里的橋還漂亮。如今村民少了,可是南來北往的客人多了,而且歇下的幾乎都是官宦、學子、商賈等貴人。因此,這里的房屋完全可以同城里的豪宅媲美。

景翩翩隨馬正昆到來,一下就喜歡上這里。這里花木似景,最美的是小溪。溪中大都巨石l露,不時地成瀑成潭。巨石狼藉,顯然是從高山頂上滾下來的,令人想起那洪荒歲月,工共怒觸不周山,天柱折,地維絕。那山巔叫「白石頂」,山麓溪中的巨石許多是白色的,光潔發亮。又有許多大小石是紫紅色的,水中的紅得更深,露出的紅得較淡。溪水清澈,淺處時而白時而紅,深處則綠如藍。一條裊裊娜娜的小溪就是一幅畫,一首詩。快進村子的時候,景翩翩命轎子停下,下到溪中,坐在一塵不染的白石上,從水中撿出紅石子,把玩著,樂不思歸。

「過了建寧,就是汀州。」馬正昆說,「不瞞你說,我家不在汀州府,而在汀州邊這建寧。」

景翩翩感到意外,轉過臉看馬正昆,以為是她聽錯,或是他說錯。他不敢與她對視,塌下兩眼。她想了想,望著不遠處飛起的一只不知名的小鳥,淡然說:「建寧就建寧吧,我是嫁給你,又不是嫁給汀州。」

「我們的d房就設在這……」馬正昆緊盯著景翩翩的臉。

景翩翩的臉本來就給太陽曬得紅撲撲的,一聽這話,立時火紅起來。她抿嘴一笑,埋下頭來,默認了。她事先有要求:拜了堂進了d房才能同床。路上這半月二十天,馬正昆都很規矩,沒越雷池一步,沒把她當青樓女子,她很感動。現在,她更認為他是一個正統的學子,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丈夫。既然到了他的家,他要把d房設在哪就在哪吧,她在乎的只是他這個人!

然而,馬正昆的家並不在這,d房設在太弋客棧,也沒有親人到場。景翩翩頗失望,但還是諒解。在建安已經行過大禮,現在無所謂。晚餐,他們兩個人自己喝交杯酒,冷冷清清,只有那對大大的紅燭不時燃出的嗶嗶叭叭的聲音。他變得少言寡語,顯然很內疚。她寬慰說:「沒關系,我不會太在乎那些規規矩矩的東西!」

讓景翩翩接受不了的是,進d房的時候,馬正昆突然說去找老板再要兩根蠟燭,回來的卻是一個老頭,遞給她一封馬正昆寫的信:

經過這么幾個月的煎熬,d房花燭夜終於到了!可惜,新郎不是我這個窮秀才,而是你眼前這個富商丁長發。是他喜歡上你,雇了我向你求婚,並把你帶到這里……

景翩翩淚如泉涌。她不恨那個突然消失的馬正昆,甚至不恨眼前這個為富不仁的小老頭,只恨自己的命。在這深山溝里,她逃得過挽舟嶺也逃不過蘆庵灘。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她尋死死不成,抵抗也抵抗不過。哭了三天,掙扎了三天,她累了,認命了,放飛雙雙鳥,做了丁長發也就是李春儀的妾。在太弋客棧住十余天後,進建寧城,孤零零住在與城里丁家隔河相望的黃舟坊……

疊起江南恨五(2)

現在,景翩翩帶李春燁到上坪。她說,丁家狗眼看人低。李春燁得勢的時候,資助蓋福堂,現在傳聞李春燁要給當閹黨查處,就撤資,生怕株連九族十族受牽連。李春儀心里也過意不去,但是無奈,爭不過那頭母老虎。這次來泰寧,是征得他同意的。當然,她沒說她跟李春燁在建安那場艷遇,只說畢竟是李家人,將來完全可以回泰寧。他的資金撤回來,但她有些私房錢,可以資助後兩幢福堂建完。至於李春燁受查處的事,那只是傳聞。憑直覺,她認為李春燁還算忠厚,不會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會受牽連也沒什么大事,沒必要像躲瘟神樣的。再說,畢竟是同胞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妻妾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了可以縫,手足斷了如何續?

一番話說到李春儀心里去。在丁家,看上去富貴,他日子過得滋潤,實際不然。上門招親,俚語「稗草」,再好看也讓人瞧不起。又碰上那么個悍婦,動不動就破口大罵,甚至會動手打他,他哪像個丈夫,簡直是她兒子!他受不了,想反抗,想回家,可是自己家里太窮,還是忍一忍吧!沒想到,腰彎慣了直不起來。他只能暗中抗爭。他想等兒子長大,無論如何得直起腰來做人。因此,他悄悄積了私房錢,入股蓋福堂,又偷偷娶了妾,只等羽翼豐滿遠走高飛。沒想到,那潑婦鬼精得很,發現集資福堂,當時也贊同,現在變卦;發現景翩翩,大鬧一通,當即要走她,只因為發現她懷孕,答應生的兒子姓丁,這才忍了,但不准她住入城內,三天兩天滋事虐待。他經常出外,沒少沾女人,但從沒哪個女人像景翩翩這樣讓他迷戀。他喜歡她的青春美貌,更貪戀她那其他女人身上所沒有的詩情畫意。可他沒有青春,也沒有文才,自卑得很。所幸的是他有錢,還有商人的狡詐。經過一番計謀,如願以償。對於他,景翩翩根本沒有好感。第一次慕名見她,她輕蔑地很快把他打發走,沒想到最終還是落入他的魔掌。她認命了,把所有的愛寄托在孩子身上。她的心開始安寧下來。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里,她會抽空幫鄰里采蓮。蓮,像蘭一樣讓她喜愛不已。於是,她又有了詩情畫意:

小姑采蓮花,莫漫采蓮藕。

采藕柳絲長,問姑姑知否?

李春燁的再現,讓景翩翩看到了新的希望。她幻想李春儀有一天能把她和孩子帶到泰寧,遠離那母老虎,和那位恩人在一起,讀書吟詩。這樣一想,她對李春儀也和睦起來。她把她這想法如實告訴他,正合他意。

隆冬時節,金鐃山下依然滿目蒼翠。溪邊的柳樹落葉了,但樹邊的灌木叢大都還是綠的,間或幾枝梨茶花,正怒放著,像少女羞紅的臉。溪流更淺了,更多l露出白石、紅石,但水更清,清得水里的石子在陽光下發亮。景翩翩仍然著男裝,與李春燁雙雙在溪邊徜徉,談天說地,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愜意。

在溪中巨石的衫托下,石拱橋顯得更為小巧。橋墩上那鳥兒昂著頭,望著高高的白石頂,望著更高的藍天白雲,翩翩欲飛。如果它這時候飛起來,那一定會帶上橋上的李春燁和景翩翩,帶到那自由的天空。可惜,他們在它身邊坐很久,它還沒展開雙翅。她轉而帶他到橋下,找到一塊紅石,紅石上有一圈文字:

「怎么樣?」景翩翩問。

李春燁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等會兒告訴你!你先跳著看這四個字:橋——柳——淡——紅。」景翩翩指點著說。「橋是指這座橋,柳是指這排柳樹,淡紅是指岸邊這塊大的紅石,而不是指水里的,——水里的石頭是深紅色。」

說著,景翩翩引領李春燁走近橋基,在柳樹下那塊巨大的紅石邊蹲下,掏出巨石下的小石,從里面取出一個小鐵匣子。李春燁一眼就認出來了:「難怪——!」

景翩翩發現受騙,在那些以淚洗面的日子里,寫這首詩,藏了這個裝滿金銀首飾的小鐵匣。現在取了,回到驛館,她把這詩默寫出來:

疊起江南恨五(3)

簫吹靜閣曉含情,片片飛花映日晴。

寥寂淚痕雙對枕,短長歌曲幾調箏。

橋垂綠柳侵眉淡,榻繞紅雲拂袖輕。

遙望四山青極目,銷魂暗處亂啼鶯。

李春燁雖然不會寫詩,讀詩還是可以。隨著景翩翩一筆一畫寫,他一句句讀出,眼前展現出她兩年前在這里的那些日子:靜靜的驛館中傳出陣陣簫聲,如泣如訴。鴛鴦枕上,浸透紅淚。橋邊的柳葉綠了,可她無心描眉,更無心起舞。舉目四顧,到處充滿生機,惟有她黯然涕下。李春燁感慨道:「紅顏薄命啊!」

「你再看!」景翩翩寫完,緊接又將這詩倒過來寫:

鶯啼亂處暗銷魂,目極青山四望遙。

輕袖拂雲紅繞榻,淡眉侵柳綠垂橋。

箏調幾曲歌長短,枕對雙痕淚寂寥。

晴日映花飛片片,情含曉閣靜吹簫。

「嗬——,回文詩——,太奇妙了!」李春燁歡呼道。

「你可知道我那些日子柔腸寸斷?」景翩翩嘆息說。

「別想了!那都過去了!」

「但願吧!」

「怎么……那些文字,到了你手里,像面團樣的,隨你怎么揉,怎么揉都是詩。」

「怎么說?」

「老實說,剛開始讀你的詩,發現好些地方平仄都不對,我不由皺起了眉頭。可是,稍一品味,又發現韻味無窮。能夠不拘平仄對偶,不以詞害意,實屬高手!」

「過獎了!」

「真的!你寫的多半是五言,還有六言七言,還有——你寫《安東平》:『驅車終日,留儂喘息。徐語向郎,郎意毋亟。』每句四個字。你寫《休洗紅》:『休洗紅,洗多漸成故。能無故色殊,番將新色妒。新新故故遞相因,莫教淺淡尤他人。』句句字不同……」

「那是曲,與詩有區別。」

「反正差不多吧!最奇妙是這回文詩,顛來倒去都成詩……」

「文章憎命達,魅魑喜人過!」景翩翩又嘆息起來。「如果讓我命好些,我寧肯不要那些詩!」

「如果能讓我寫出一些好文字,我寧願命運差些!」

「你沒看到,我有多少詩是蘸著淚寫的。」

「我怎么會沒看到呢?」為了證明從詩中看到景翩翩的淚,李春燁隨即誦出她的一首詩:

道是愁無極,還教仗醉魔。

誰知醒時意,說向醉中多。

景翩翩的淚成珠兒掉落下來。李春燁一陣心酸,說:「我是欲哭無淚啊!」

「那么恭喜,你也快成詩人了!」

疊起江南恨六(1)

忐忑不安等了兩年多,崇禎三年(1630)春,那柄高高揮著的劍終於斬下:擬就懲處魏忠賢黨羽的《欽定逆案》,刊布全國。欽定案分為八等,一等首逆二人,即魏忠賢和客氏,處凌遲;二等首逆同謀六人,即刑部尚書崔呈秀等,論斬;三等結交近侍十九人,判以斬首,秋後處決;四等結交近侍次等十一人,充軍;五等逆孽軍犯三十五人,充軍;六等諂附擁戴十五人,充軍;七等結交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九人,入獄三年;八等結交近侍減等四十四人,免去冠帶。李春燁名列七等,本當入獄,現准予贖瀆為民。新知縣到福堂傳達,李春燁率家人跪地接旨,開始時恐懼不安,在冗長的名單中久久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才漸漸安定下來。等終於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幾乎沒有異樣的感覺。耐心地聽到最後,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嘴上叩謝皇恩浩盪,心里直謝錢龍錫。知縣一走,他便給錢龍錫寫信,再三道謝。

李春燁原來才這么丁點事,許多人感到意外,重新開始對他敬重起來。當然也有人更看不起他:瞧——,果然不是善良之輩吧!人家還要這么想,李春燁顧不得了。他想開了,永遠別想討每一個人喜歡。他不再閉門不出,相反每天都得出門走走,探親訪友。

在景翩翩的資助下,弟恭堂和子孝堂全部完工。現在,一連五幢排在那,氣勢恢宏。只遺憾世德堂沒能弄來建春草堂,相反翻新了,並擴大,也是一列五幢,與福堂相互抗衡。當中只留一條幾尺寬的甬道,在兩邊高牆的仄下,像一條小弄子,令人壓抑。大門還得朝南開,門額上還得刻上「尚書第」三個大字。有了這三個字,世德堂就是蓋再大也不可攀比。

虎死余威在。盡管削職為民,李春燁還是個進士,四世一品的封贈還在,在小小泰寧還是一流人物,連知縣也不得不敬重三分。鷹有時比j飛得還低,可是j永遠不能飛得鷹那么高。你七品知縣能升到尚書升到一品大官嗎?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是太小了!宦海沉浮,誰也難料。誰敢說李春燁一年兩年後不會官復原職呢?這種可能性,比你知縣升尚書的可能性大多了!再說,如今這官場,爾虞我詐,不擇手段,又賄賂公行。通過這樣清查,李春燁也只是那么點事,可見他還算正派,還算清廉吧!所以,下聖旨第二天,新知縣就專門宴請李春燁,為他壓驚,請他一同為鄉里盡心盡力。

不日,鄉里社壇推舉李春燁主持。社壇每月朔望要齊集耆老等,宣講四書五經、欽定條律,努力做到家喻戶曉。李春燁對這類事沒什么興趣,可是推辭不得。這天,時逢紀念朱熹泰寧隱居四百三十周年,官方和半官方聯手舉辦一系列活動。這都是早准備好的,他剛接手什么也不知道,像個傀儡任他人調遣。一早,在三賢祠祭祀朱熹。然後開壇,由丁開伍展示他剛從農家得到的朱子四塊壁詩:

曉起坐書齋,落花堆滿徑。

只此是文章,揮毫有余興。

古木被高y,晝坐不知暑。

會得古人心,開襟靜無語。

蟋蟀嗚床頭,夜眠不成寐。

起閱案前書,西風拂庭桂。

瑞雪飛瓊瑤,梅花靜相倚。

獨占三春魁,深涵太極理。

這詩沒有署名,人們很懷疑是否真出於朱子之手。丁開伍說,他二十六年前做一個梅花太極夢,前不久又做一個這樣的夢,第二天到小均一個親戚家做客,就在那豬欄里發現這四塊板。再說,當年朱熹到泰寧城郊小均是隱居,為了逃避加害,不敢署名。解釋完,還有人表示不能光憑一個夢就斷定這真是朱子所作。

「朱子大師,融儒釋道於一體。這四首詩,平淡自然,無心無意,純是禪味,『太極理』倒是直白。由此看來,我認為這非常可能是真的。」李春燁說,「不過,別再爭了,先進行別的吧!」

接下來,推舉節婦四名,審核上報。其中一名是李春燁原來鄰居那長著漂亮黑痣的「赤坑婆」,她守了四十六年寡,今年春天病死,死前還要求不要更換內衣不要讓她走光。其他三位候選人的事跡也挺感人,無一異議。只是上面給的名額太少,不然可以多推薦幾名節婦烈女。

疊起江南恨六(2)

再接下來,通報朝廷最新恩准的兩名節烈名單,一行人列隊將其牌位擁入節孝祠。然後踩街,有十余名女子參加,用紗巾兜面,怪怪異異,街兩邊擠滿觀眾。朱熹在此隱居時,盡管官場失意,還是不忘關懷女性,倡導婦女纏足,並用紗巾兜面,只因人欲太甚,天理難存,紗巾兜面並未形成風俗。現在請一些女子率先垂范,既是對朱子的紀念,又倡導風化。

中午,社壇眾紳士聚餐,一擺十余桌。大碗喝酒,大聲猜拳,儒雅之風盪然無存。最熱鬧的是,丁開伍顫悠悠從懷里取出一只綉花鞋,說是邵武最新流行的酒杯。人們爭著看,爭著一試金蓮杯,亂糟糟一團……

李春燁睥睨一眼,轉而看屋梁。這些人,坐井觀天,我在京城早看膩了,他們還時尚!況且,大庭廣眾,又紀念朱子,真是……真是、真是太過分了!這么一想,作為主持人,他不得不站出來說句清醒的話:「好啦,快收起來!很難看!」

一個多喝了幾杯的中年人拎起那只綉花鞋,直往李春燁鼻子上塞,挑釁說:「難看?你說這么漂亮的三寸金蓮難看?」

「滾開!」李春燁熱血洶涌,咬牙切齒。

兩人大吵。人們圍過來,兩邊勸著,吵吵嚷嚷。有的人早也看不慣,趁機罵丁開伍不知羞恥,可也有人罵李春燁「當了婊子還想豎牌坊」。丁開伍則罵:「再怎么難看,也比你吃人家冤枉好!」